「天劫卦並不一定是大凶,是說你的命運是前世注定的。」
「難道別人求的卦就不是前世注定的嗎?」巫離掙扎著反駁。
「對,所有卦上的運程都是命定的。但只要求卦的人心誠,卦上大部分的劫難都可以解,可以根據卦上的運數去求財求物,也可以根據方外之人的指點,消災避禍,很多人的運程就可以改變。惟獨只有天劫卦,不可說,不可解,不可消。」女尼邊說邊緩緩搖頭,那幽幽的聲音彷彿從天外飄來:「因為卦象上的一切恩怨情仇,都是上天注定,都是因果輪迴。所謂天機不可洩,凡人解天劫卦,必遭天譴。」
巫離坐在木凳上,心,漸漸向下沉去。
那黑色的布幔,那搖曳的紅燭,那忽明忽滅的燭光,兩女尼那灰色的長杉,那兩張如真似幻慘淡的臉。黑赫色的木板壁上,那剝離不平的創面,不知已經見證了多少悲歡離合的人生?
自己怎麼會坐在這個狹窄又陰暗的小屋裡的?
這肯定是一場夢!
「天劫卦的種類本來就少,你這一卦,還是本廟第一次,你以後不必來求卦了,因果輪迴,自有定數,你請回吧。」女尼的話有如魔音,將巫離從人間打入地獄,又將她從地獄拉回了人間,讓她知道,她該離開了。
巫離接過女尼遞過來的簽,軟軟地站起來,艱難地走出房間。
自己的命運是前世注定的?
「她是天生剋母的命。」龍四爺那長長的音調,隱隱約約,不知道從哪裡飄了過來。
「前世的劫,躲不過,也解不了。」瞎眼巫七婆那令人窒息的低歎彷彿又在耳邊縈繞。
「這是天劫卦,不可說,不可解,不可消。」
為什麼不可說?為什麼不可解??為什麼不可消???
巫離緊緊抓著那張簽,回轉到廟堂,站在一邊看那些搖簽的人,拿著手裡的簽談論著,或者匆匆走後後堂。
為什麼這麼多人來搖簽,偏偏就自己搖到這一卦?自己和他們有什麼分別呢?都是一樣的人,為什麼自己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注定要和別人不同?巫離心中不無悲哀。
那麼就再來搖幾次,不是說最多可以搖三次嗎?既然那女尼,不對,也許那後來的才是真正的住持,她說玄女廟裡這是第一次有人求到這卦簽,那也許只是一種巧合而已,如果再搖兩卦,事情就可能完全兩樣。
又等了一陣,廟堂裡終於沒人了,巫離才又跪在蒲團上,舉起籤筒剛準備搖,又放下,望著那高高在上的玄女,兩手掌攤開向上,虔誠的拜了下去,一直將額頭觸到地面。對了,剛才只顧著上香,都沒叩首,所以玄女不高興,才賜給自己那麼一卦簽!
連續拜了九拜,心中默念:九天之上的玄女,無所不知的玄女,如果你真的有靈,請賜予我祝福,請指點我明路。
額頭觸在冰涼的地板上,有點疼,但巫離不在意,她相信玄女一定感應到了自己的虔誠。
叩拜完後又雙手合十,緊閉雙眼,心中念叨一陣,才重新拿起籤筒搖了起來,每搖動一次,心臟就跟著跳動幾拍。
終於有簽掉了出來,巫離的心,彷彿也跟著跳了出來。
顫抖著拿起一看,幾乎暈厥過去:還是那卦簽!
離鳳孤凰凌親慈,咫尺相遇面不識,血咒涅盤輪九轉,孤雛往生劫去日。
簽的頂端有兩個細小的字:天劫。
全身的血液幾乎要凝固,頭開始眩暈,巫離大喘了幾口氣,撫了撫胸膛,一咬牙,又拿起籤筒搖起來,搖呀搖,搖呀搖,咬牙切齒地搖著,惡狠狠地搖著,搖著,她一定要搖走那不堪的命運,她一定要搖出一個嶄新的人生!
簽又掉了出來,沒有一秒鐘的遲疑,巫離一手將簽抓在手裡,看了一眼,就攤在了蒲團上。
離鳳孤凰凌親慈,咫尺相遇面不識,血咒涅盤輪九轉,孤雛往生劫去日。
天劫!
大腦一片空白……
為什麼?為什麼?
先知先覺的玄女,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一定要得到天劫卦?為什麼要將這樣的命運強加給自己?前世的自己,到底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罪孽?
告訴我,玄女!巫離在心中狂喊著。
可是玄女不開口,那雙永遠平靜的眼睛只默然地望著遠方,又似乎正流露出某種玄機,和一種看透世情的冷。
不知道坐了多久?
周圍開始陰暗,天,似乎黑沉下來。
雙腿開始麻木,玄女逐漸在朦朧中隱去她那深邃的眼,頭又開始疼痛,那些人又從記憶中出來了,正在她眼前晃動著腦袋……
那紅紅的血,那雪亮的刀………
巫離將抓著三張簽的手無力地揮舞了下,掙扎著站起來,揉了揉腿骨,轉身向前走去,看不清方向——她的人生早已失去了方向,只是木木地向前走,剛走兩步,砰,腦袋撞到什麼上了,頭腦發暈,鼻子火辣辣的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巫離坐在地上,伸手在臉上一陣亂抹,抹了一手的眼淚鼻涕。
為什麼要哭?來之前不跟自己說好了不在乎的嗎?自己不是一直不相信的嗎?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哭?!
搖搖晃晃站起來,剛往前走,又砰地撞在頭部,不過這次沒有摔倒,被一雙手穩穩地抓住了。
巫離又抹了幾把眼淚鼻涕,用力眨了幾下眼睛,依稀看見剛才並不是撞在柱子上,兩次都是撞在一個男人身上了,可能是等著求籤的人。
巫離甩開了那男人的手,那男人跟在旁邊,似乎還要來拉她,她不理,繼續踉踉蹌蹌往前走。
再見了,玄女廟,再也不來了,永生永世。既然自己的命運早已注定,那麼,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