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離整理著屋子,想著周浩的話,原以為一旦分手,自己總會有那麼一點難過,因為他不但帥,而且有錢,不但有錢,而且對她體貼溫柔,最重要的,他是自己唯一的朋友鄭歡的表哥。
可為什麼,今天和他分手,自己還是一樣無動於衷?難道自己真的天生就是冷血動物?
電話響了起來,「叮嚀嚀」,「叮嚀嚀」……這廉價的手機,連鈴聲都這麼刺耳。
巫離拿起來一看,是鄭歡的號碼,想不到這麼快周浩就將情況匯報給她了,記得今天是鄭歡的夜班,他大概跑醫院去找她了。不過也無所謂,結束,不需要理由。
「哎呀巫離,」巫離還沒開口,鄭歡的快聲快語就從電話裡傳了過來:「我被那人給煩死了。有個50歲左右的男人來醫院兩個小時了,問是不是有個姓巫的女孩在這裡上班,叮著科室牆壁上薦醫台照片看了半天,要你的電話,說有急事找你,具體又不說。我知道你從來不喜歡把電話給別人,就沒答應,可他扭著我非要不可,我只好把他電話要來了,電話是1373#######,你看著辦吧。喂,在聽沒?」
巫離的語氣明顯有些不好:「好,我記下了。」
放下電話,臉色開始陰沉。
她只是一個城區醫院的招聘護士,認識的人除了醫院的同事,就只有那些傾慕她外貌來追求她的男人,而那些人都幾乎是通過鄭歡認識的。那個50歲左右的男人會是誰?是車家的人還是巫家的人?還是黎老闆?難道他們事隔這麼多年後又找上門來?或者,是另外不相關的人?
拿著手機照著那號碼撥了幾個數字,想了想,又按斷了接聽鍵,然後開門出去,下樓。
這是條相對僻靜的街道,才9點鐘光景,行人已經很少了。兩旁的商店,賣的無非就是日雜用品,還有報刊雜誌,修理行,副食店等等,也大多關了門。
繼續前走。
來到較遠的那個報刊亭,用公用電話撥了那號碼,剛接通就傳來一個男人粗重的聲音:「喂?」震得巫離耳膜有些疼。
這是誰的聲音呢?巫離在記憶中搜索著。
「喂?哪個找我,說話。」
又沉默了幾秒,巫離問:「你是誰?來城區醫院找巫離做什麼?」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溫和平靜。
「你,你是沙沙?」電話裡聲音更大了,有點激動。
巫離「啪」地掛了電話。
他叫自己沙沙!他叫那個自己極力想擺脫想忘卻的名字!那麼,是他們又找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了還要找上門來?當初不是在民政局保證再也不打擾自己了嗎?為什麼又要找上門來破壞自己平靜的生活?
剛打的電話「叮嚀嚀」響了起來,賣報紙的大姐接過去聽了會,把電話遞給巫離:「好像是找你的。」巫離沒接,胸脯起伏著。
他們看來是不會放過她的,不管經過多少年,不管她怎樣逃避。
是不是應該辭職到外省去?到一個遙遠得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去?
在賣報大姐疑惑的目光中,巫離接過電話:「不管你是哪個,不要在婦產科接我電話,到外面再和我說,我是巫離。」再次掛了電話。
過了兩分鐘,電話又響了起來,巫離接過。
「沙沙,我現在醫院門口外面,我是你舅舅,找你有急事,找了好幾天才找到你,你現在哪裡?」
舅舅?記憶深處某些不堪的片段開始浮現,巫離冷笑:「我沒有舅舅!你們在民政局的保證都忘記了?還有,不要叫我沙沙,我不認識沙沙這個名字。」
「我曉得你恨我,不會認我這個舅舅。在民政局的保證我沒有忘記,這麼多年沒來打擾過你。不過現在真的是找你有急事,是為你媽媽,她要死了,來找你去看她最後一眼。」
她要死了?看她最後一眼?她終於要死了嗎?
巫離的身子微微顫抖:「我沒有媽媽。」
「沙沙,她再怎麼對不起你,都生過你,這麼多年你從來沒去看過她,現在她生了重病要開刀,醫生說很可能會死在手術台上,你去看她最後一眼吧,下周星期一就手術了。」
要去看她嗎?要去看那個生了自己卻無比厭棄自己的女人嗎?
「我說了,我沒有媽媽,我不會去,你們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你怎麼還是像小時一樣?沒有她,這個世界上會有你嗎?她再不好也是你媽媽!天底下從來只有不是的子女,沒有不是的父母!」音量提高了幾十分貝。
「說了不去,我要掛電話了。」巫離覺得自己的聲音像從遙遠的天際飄來。
「你個死沒良心的討債女!」電話裡的聲音終於開始咆哮:「百善孝為先,你讀了那麼多書,這點道理都還沒讀懂!她讓你害的這麼慘,連這最後一眼都不去看,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冷血動物!那算命的龍四爺……」炸雷似的聲音還在電話裡轟隆轟隆地響著,巫離掛了電話,交了費,轉身就走。
還是一樣!和十三年前一模一樣!一切都沒有改變!
不,不想去看她,就讓那一切過去吧。一切都會過去的,是的,會過去的。每個人都是會死的,自己也會。死亡很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