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嚴夕涵尚未從睡夢中清醒,便被五兒的迭聲呼喚給吵醒。
「小姐,你快醒醒!有事情,快醒醒!」五兒一邊大聲地喊著嚴夕涵,一邊還不時地推了一下。
嚴夕涵很想當做沒聽見,但又實在是難以忍受五兒的大嗓門,再加上,看她的架勢,好像不把她叫醒,死不罷休!
因此,嚴夕涵也只能很遺憾地和周公到了別,然後揉揉依舊朦朧的雙眼,說道:「五兒,一大早的,到底是什麼事情?」
「信,信啊小姐。」五兒急切地將手裡的信放在嚴夕涵的面前晃了晃。
「誰的信啊。」
「是王爺派人送來的。」五兒將信硬塞到嚴夕涵的手裡,說道:「我猜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所以才會一大早的就派人送信過來。小姐,你快看看,我還有事,先出去了。」
嚴夕涵點點頭,正準備拆信,卻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五兒。」她出聲叫住了要出門的五兒。
「小姐,有什麼事?」
「你剛說有事要出去?」
五兒一怔,然後,臉上閃過了可疑的紅暈。「是,是啊!」
見她這般模樣,嚴夕涵不用再問,也知道她這有事,怕是有些名堂了。微微一笑,她揮手說道。「好了,你出去吧!再耗著,估計有人要不耐煩了。」
對於嚴夕涵的調笑,五兒氣惱地跺了跺腳,然後快速地往屋外走去。走了好幾步,她突然停住了腳步,驚訝地轉過了身。
剛才小姐的語氣,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不,不對,應該說是恢復了以前的樣子!
難道說,小姐她回復記憶了?
皺眉思索了片刻,五兒還是沒有進去問嚴夕涵。這倒不是她急著要出門,而是,她不想刻意的去提起這件事情。如果嚴夕涵沒有恢復記憶,那麼,她這不是多此一舉了嗎?
想到此,五兒也便轉過身,往院子外面走去。
院牆外,林子檸微笑地看著五兒慢慢地往自己走來,俊朗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寵溺。
「怎麼這麼慢!不就是拿封信進去而已,用得著這麼久的時間嗎?」在五兒走近後,林子檸的神情卻變成了不耐煩。與之前笑意漣漣的樣子,可謂是天差地別。
五兒扁扁嘴,無辜地說道:「那有很久,不過一會兒嘛!」
「再等下去,這頭髮可就要白了!」
「那一定是你頭髮有問題,不然,才不會變白,而且啊……」
聲音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小。
房屋內,嚴夕涵唇邊的笑容不由地擴大了幾分。
目光落在了手裡的信上,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疑惑的表情。
玉舒派人送來的信?會是什麼事情,讓他要這麼早的就派人送了過來。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還是說,這封信,不是玉舒寫的,而是……
腦子裡才閃過這個念頭,嚴夕涵的心就變得有些雀躍,和期待。她忙伸手將信打開,一張潔白的紙上,寫這幾個雋秀的字體。
沁香茶樓,不見不散。
笑意從嚴夕涵的心裡緩緩地蔓延著。輕輕地將紙貼近胸口,嚴夕涵滿足閉上了眼睛。
墨,果然是你!
沁香茶樓內,臨窗坐著一個白衣男子,白衣勝雪,清雅淡絕。他的手輕輕地在膝蓋上敲著,像是在彈奏一曲動人的旋律。清澈的眸子,淡淡地掃過過往的人群,平靜而又帶著些許喜悅。
突然,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笑意自他的唇邊緩緩地綻放,平靜的眸子湧現出動人的光芒。「涵兒……」喃喃地低語,他平凡至極的容顏,此刻,卻是清華如泉。
嚴夕涵站在木質的樓梯口。許是時間過早的原因,寬闊的茶樓就只坐著一個人。淡雅的氣韻,飄渺的身姿。那熟悉的令人發疼的側影,如今就這麼真實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墨……」輕輕地,她喚出了這個刻骨心扉的名字。
墨轉過頭,淺淺一笑。「涵兒。」他平淡的喚了一聲,可誰都聽的出,那暗藏著的濃濃深情。
嚴夕涵的眼睛突然的酸澀起來,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在她的心間圍繞。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她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往墨走去。
「墨,我把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撞進了一個溫暖清淡的懷裡。
「涵兒,對不起,對不起……」墨心疼地摟著嚴夕涵,在她的耳邊喃喃自語。那飽含著深情和愧疚的語氣,讓嚴夕涵難受地閉上眼。
墨,其實你比我更痛苦吧。
墨,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因為曾經的我,將你給忘記了。
靠在懷裡,嚴夕涵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褪出墨的懷抱。「我們先坐下,慢慢說。」她拉著墨的手,兩人並肩而坐。
目光觸及到桌子上沒有動過的清茶和糕點,嚴夕涵柔柔地一笑。「墨,你不餓嗎?」
墨一愣,他驚訝地看著嚴夕涵,彷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嚴夕涵嫣然一笑,笑容之中隱隱地帶著幾分活力與撒嬌。「不過,我好餓啊!早上起來都沒吃早膳呢!」說著,她伸手握住茶杯,喝了一口茶。
清涼的液體從她的喉間,流入心底。嚴夕涵一怔,轉頭看向墨,心裡閃過一絲疼惜。
墨,你究竟等了多久,才會讓這茶,由熱轉涼。
暗自長歎一聲,嚴夕涵重新展開笑顏。「墨,你是住在王府嗎?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反而讓玉舒派人送信呢?」
墨淺笑了一下,說道:「涵兒,玉舒說,你失憶了。」
「嗯,算是失憶吧。不過,我只忘記了你一個人。其他的人卻都還記著。墨,你會不會不開心?因為我獨獨忘記了你。」
「不會。」墨搖搖頭,笑著說道:「愛之深,痛之切。涵兒,你會忘記我,是因為你太痛苦了。而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你痛苦。」
嚴夕涵握住他的手,說道:「以後我們都不會痛苦的,現在的我們已經無牽無掛了。墨,我們可以去實現我們的夢想了。」
墨笑著看著她神采飛揚的樣子,心裡卻閃過了一絲心疼。
他的涵兒,如今卻是這般的柔弱,這般的消瘦。
九日後的那場劫難,她真的能挺過去嗎?還是說,她會遠離這裡?
一想到嚴夕涵可能離開他,墨的心就一陣的緊縮,那強烈的痛意讓的手不自覺的握緊,再收緊。
「墨,你怎麼了?」察覺到他的異樣,嚴夕涵有些慌亂地問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你的咒解了嗎?還是說你……」
「我沒事的,涵兒,你不要緊張。」墨輕輕地打斷了她的話,收緊的指尖慢慢地放鬆開來。
「可是你的臉色,呃……」嚴夕涵原本想說他的臉上很難看,看又想起,這張臉並不是原先的那張臉,因此也就說不下話了。
墨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說道:「我的臉受了傷,所以易容了。」
「易容?可是這樣對你臉上的傷不會有影響嗎?」
「沒有影響的,涵兒,倒是你清瘦了不少。都怪我不好,如果我早先來找你,你也就不會……」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墨沒有再說下去。清澈的眸子滿是憐惜與心疼。
「我只願你平安的活著。墨,那些日子我雖然忘記了你,可是你說過的話,我卻依然還記得。在我的夢中,你也總是一直一直的出現。白衣如雪,髮絲飄渺,我可以感受到那股沉重的傷痛。可是,我卻怎麼也看不清你的容顏。沒一次,我都試著接近你,可沒一次,我都會醒過來。然後,我的心就會痛。我不知道為什麼痛,但卻抑制不了我的悲傷。那種心痛的感覺,真的,真的很不好……」
「涵兒……」墨輕輕地摟住嚴夕涵,難過地閉上了眼。
那一字一句裡,帶著的傷痛,他都知道。在昏迷的那段時間裡,他的夢中嚴夕涵也一次一次地出現。在醒後的那段時間裡,他無數次想衝出去找他的涵兒,可每一次都被索瑥給阻止。
他說,時機未到,你不能去見她。
他說,她已經失去了你的記憶,即便你去了,她也不會認識你。
他說,你容顏,會嚇壞了她。
他說……
沒一次他想去找嚴夕涵,索瑥都會給他一個理由,讓他不能不停止腳步。直到有一天,索瑥終於同意讓他出去。但卻也告訴了他一個殘忍至極的消息。
劫難,涵兒的劫難,亦是他的劫難。
嚴夕涵滿足地靠在墨的懷裡,輕輕地說道。「墨,你知道嗎?在街角見到你的那一瞬間,在聽到琴音的那一瞬間。我就想起了你。雖然當時我的腦子一片的空白,可是,我卻記起了你。」
「所以你才和我講三生三世的故事,是嗎?」
「嗯。」嚴夕涵點點頭,唇邊帶著幸福的笑容。「墨,我們回府好不好?等過了朔衍的生辰,我們就離開這裡。去過我們想過的生活,好嗎?」
朔衍的生辰。
九日後,是生辰,也是劫難。
輕歎一口氣,墨無奈地說道。「涵兒,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