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方桌上,擺著四道普通的小菜,一壺酒,菜沒有動過。精緻的玉杯在他指尖旋轉,泛著溫潤的華光。
青衣男子依舊面向窗外,目光清遠而悠長,他似乎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揚。
點的菜還沒上來,嚴夕涵靜靜地坐著。本來她也不想出門的,只是府裡實在是太吵雜了,五兒又被人叫去幫忙,她一個人閒的無聊便出來逛逛。誰知,這街上的人更多,無奈之下也就只好在這酒樓先坐坐了。
隱隱的一抹香氣傳來,青衣男子怔了怔,他仔細地聞了聞,不是胭脂味,也不是花香、而是一種清清涼涼的,像雪的味道。他微微一笑。
轉過頭,一個白衣少女坐在她對面。如雪的肌膚、如雪的清新、如雪的華美。
「我叫玉舒。」那一刻,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嗯?」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嚴夕涵回過神,不知何時青衣男子已轉過了頭,正含笑地看著她,他的笑寧靜而清和。「啊,我叫嚴夕涵。」她有些慌亂地說道。
「嚴-夕——涵。」
她聽見自己的名字從他口中呢喃地流淌出來,帶著一種奇異的魅惑。
心跳似乎亂了節奏。
「菜來嘍——」紅衣少年高呼一聲地走到他們桌旁:「游龍戲鳳、銀芽蓋被、百合金針筍 、清蒸冬瓜盅。」少年熟練地將盤裡的菜放到嚴夕涵的面前。「姑娘請慢用!」
嚴夕涵感激地向他點頭,剛才若不是碰巧他來上菜,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和這青衣男子說話呢。還是快點吃完,離開這裡罷了。
「你也來看當今聖上的?」他問。
「啊?不是的。」她停下手裡的筷子,看向街口的那些人群,一個個都翹首接耳的,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他們是在等皇上?」她指著那一群人道。
玉舒點點頭。「當今聖上風姿卓越,你難道不想見一見麼?」
「不想。」嚴夕涵夾了一塊竹筍放入口中,清甜而香濃,她微微瞇起了眼。
「為何。」
「我與他有不認識,見了又如何。」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清亮的瞳仁浮現點點笑意。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提起酒壺,清澈明透的液體自壺嘴上滑落,瞬間酒香四溢。
兩人一個喝酒,一個吃菜,安靜而祥和。
「聽說了嗎?煙寒又出新作了?」
「怎麼會不知道,我家夫人早就在那裡嚷嚷了。」
「嘿!我也看過她寫的故事,嘖嘖,還真是沒話說。」
「可不是,要不他咋這麼紅呢?」
與嚴夕涵隔了一桌的兩個中年文士低聲的在交談著。似乎他們說的有些興奮了,音調也稍稍高了些許。
「誒。你說著煙寒是男是女?」
「瞧著名字像是女的。」
「不好說呢,也許是故佈疑陣……」
「……」
一抹笑意自嚴夕涵的嘴角浮現,這些人也恁是好笑,不過是一個名字罷了,居然還能想到什麼『故佈疑陣』之類的,難不成,他們以為是在打仗麼?
她放下竹筷,這菜是很好吃,只不過有些膩,她舔舔唇,覺得有些口渴。
「喝杯酒吧。」玉舒將一隻精巧細緻的玉杯推倒她面前,又體貼地解釋道:「此酒名為桑落,乃是清香大麴酒。」
嚴夕涵舉起杯子,這酒無色透明、清澈明亮。且另含一股清香、芳香悅人。她小小地抿了一口,入口綿甜。待等嚥下喉去,一種莫名的清涼瞬間傳遍週身,餘香綿綿。
「好酒!」她讚歎道。
「嚴姑娘若喜歡,玉舒可送姑娘一瓶。」
「我甚少喝酒。」嚴夕涵淡淡地拒絕。
玉舒依舊淺淺地微笑,只是再為她倒了一杯酒。倒是他身後的黑衣男子,臉上露出了幾分訝異。怕是在奇怪嚴夕涵的不識趣吧,如此佳釀他人求也求不得的東西,她竟說不要。
街上的人群變的有些騷動,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朝東面看去,似乎是有什麼尊貴的人即將要出現。突然,一抹身影讓她一震,這不是……
「我有事先走一步了。」她起身向玉舒說道。「多謝你的酒。」說罷,便急急忙忙地朝樓下走去。
玉舒的眉微微地皺了起來,透過窗戶,他清晰地看見她的身影出現在大街上,似乎是在尋找什麼人,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著急。
他看向對面的那杯酒,透明清澈的液體在玉杯中散發著迷人的香味,就彷彿……是她!
「公子……」玄璜提醒道:「皇上即將要出宮門了。」
「罷了!」玉舒執起對面的玉杯,將裡面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收緊玉杯,起身離開。
玄璜狹長的眼裡劃過一絲驚訝。他家公子竟然將玉杯帶了回去,這真是太令人吃驚了,要知道他家公子只要是別人用過的東西絕對會丟棄,哪怕那是何等珍貴的珍品,也是如此。何況這小小的玉杯。公子怎麼會……
「玄璜!」
清清淡淡的語氣裡有著毋庸置疑的威嚴,玄璜忙一斂神,疾步跟了上去。
嚴夕涵仔細地在這人群中尋找那抹身影,卻怎麼也找不到。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麼?」她喃喃自語道。
又再巡視了幾眼,依舊還是沒有什麼發現,便也不再去費神了。她回頭看了一下岳陽樓,臨窗的那抹青色身影已然不在。
而此時這街上的人越來越多,想必皇上應該快要出宮門了,要是再不走,等下怕是難以回去了。當下也不多想,便朝嚴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