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在期盼中放慢腳步，而在懼怕時加快速度。明天就是方子迪的大限之期，是常天楠規定的第七天。
所有的人都下班了，方子迪坐在蕭若瀾在投標前一天使用的電腦前一動不動，今天一整天甚至最近好幾天，他都沒有心思專心工作。幾天來，他一直在和電腦專家打交道，石市的電腦專家，甚至找到了外省的電腦專家，他們不但沒有幫到他而且潑了他一頭冷水：即便找到黑客的攻擊地址，又能證明什麼，除非對方使用的是周庭軒公司裡的電腦，但是周庭軒會笨到這種地步嗎？
是的，周庭軒是絕對不會笨到讓黑客在自己的公司內攻擊蕭若瀾的電腦的，但是這依然阻止不了他的堅持，他不能放棄，他不能放棄每一個保護若瀾的機會，如果連他都不努力，若瀾該怎麼辦？難道要讓她背上一個叛徒的名聲，被逐出公司嗎？這次莫皓幫不了她，雖然他可以動用權利讓她繼續留在公司，但是他不能幫她保住清白和人心，這次只有他方子迪，才有這個可能……他堅信她是清白的，即便沒有得到她的首肯他也會這樣堅信，只是為什麼每次在蕭若瀾的困難面前，自己都會變成天底下最愚蠢和最無助的笨蛋，有心無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傷。這種感覺，對一個人尤其是對一個男人來說，是莫大的悲傷。
林正航推開門，悄然走了進來，他走到方子迪的身前，輕輕拍了拍方子迪的肩膀。他無話可說，所能做的，只能是默默地給方子迪堅持下去的力量，只是如今，在這個時刻，這種力量更像是安慰。
「正航，有煙嗎？」方子迪幽幽地說。
「……」林正航欲言又止，除了必要的應酬，方子迪是從來不吸煙的，今天……唉！他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抽了一支煙給他。
「正航，我想辭去現在的職務。」方子迪吐了一口煙圈，長吁了一口氣後淡淡地說。
「啊？你說什麼？」林正航從椅子上彈跳起來，面前的方子迪讓他不認識了，他在開玩笑嗎？就目前的境遇來講，恐怕他沒有這個心情，那就是認真的了，可是方子迪這樣做也太兒戲了吧？他心愛的女人被迫離開，難道他也要跟去？是負氣還是任性？這都不是方子迪的性格吧？
「我不會離開公司，」方子迪明白林正航反應強烈的原因，所以在第一時間否決了林正航的疑問，「但是卻不想擔當這個職務了，因為我覺得自己沒有這個能力，與周庭軒相比，我差得太遠，人家挖了坑，我只有往下跳的份。」這就是人，因為無助而產生頹廢。方子迪也是一個普通人。
「子迪，你不能這麼想，雖然周庭軒是老道了點，但是邪不壓正，他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你不能因為這點打擊就放棄所有的東西。你現在的想法太極端了，你不是聖人，不要逼自己成為一個無所不能的人，你應該看到自己的成績，現在整個省公司甚至集團公司都是十分讚賞你的，因為那些業績、那些收益、那些數字都不是誰能夠弄虛作假的，你的成績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林正航著急地說，他不希望他的朋友、他的戰友就此自行滑入谷底，不管他的話有沒有效果，他總要在方子迪墜落前做最後的努力。
哼，邪不壓正！真到今天，方子迪才曉得這句話是多麼的可笑！這恐怕是人在最無助的時候聊以**的最好說詞，只是在這競爭白熱化的經濟時代，何所謂邪？又何所謂正？恐怕只能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正航，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去面對明天？」明天，向來都是希望的代言詞，可此時此刻，方子迪卻希望明天永遠不要來臨。
「我……」林正航語塞。從大學到現在，林正航一直覺得方子迪是個最有主見、最有上進心、最堅強的一個人，如今卻被現實壓得抬不起頭來。這個問題他能幫他回答嗎？如果是他，他恐怕連坐在這兒的力氣都沒有了。
「難道我們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林正航低下頭去，他所回應的也只能是一個沒有答案的無須回應的問話，而這個反問更像是一句無力的慨歎。
「有，還有一個辦法。」方子迪面無表情地回答，那聲音飄渺得像是來自另一個星球。
「什麼辦法？」這句話倒是讓林正航一驚，有辦法？如果有辦法，他怎麼還是這種狀態呢，到底是什麼辦法？破釜沉舟、捨生取義的辦法嗎？不然為什麼他說得這樣無精打采。
「找黑客是一個途徑，另外還有一個途徑就是找到為這台電腦植入病毒的人。」
「對啊！」林正航點頭表示認同，只要查出是誰為電腦植入了病毒，再順籐摸瓜，就很容易揭開謎底了。
「那天，其實是梁副總點醒了我，他說我們的防攻擊措施做得非常好，通過網絡攻擊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有內奸。」方子迪把目光轉到林正航的臉上，正視著他。
「內奸？」林正航驚呼出聲。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如果是黑客攻擊成功盜走標底，那屬於技術問題；如果是內奸植入病毒，那就是人品問題。
「對，我也認為這種可能性極大，所以這些天，我也一直在排查所有有可能性的人，但是結果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沮喪，大家都被排除了，我沒有結果。所以我現在腦子裡就只有一個詞：天衣無縫。我不得不佩服周庭軒，他竟能將這件事安排得如此精巧！我們明知道是他做的，但就是找不到證據。」方子迪苦笑著，用力掐滅了只抽了一半的香煙。
「你有沒有問過若瀾，那天可有人接近過她的電腦？」林正航問道。
「確實有。」方子迪很肯定地回答。
「誰？」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