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天楠明白，梁波所說的事絕非杜撰。他心中也有這樣的疑慮，只是方子迪作為直接受害者，遲遲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理解他心中的彷徨，所有不利的證據都指向一個人，而這個人又是他願意負出一切去維護的人，所以他不會去逼迫方子迪，因為他也年輕過，江山美人的選擇是最難的。他愛惜這個年輕人，但是卻無從去幫他，只希望他能盡快走出心理困境，給大家一個處理結果，而這個結果無論是什麼，他都會幫他維護。如今，情境所逼，他還能維護得了他嗎？常天楠心中升起一股怒火，無奈的怒火！身為一個省公司的總經理，他連自己公司的內務都無法把握，連自己身邊的愛將都無法愛護，這個世道啊，人每走一步，都是何其艱難，看似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卻不知要牽動多少張網！
方子迪走進總公司會議室的時候，會議室裡出奇的安靜，各位老總神態嚴肅，如木雕泥塑一般，有一種如臨大敵前的靜默。奇怪的是今天的會議室裡只有常天楠和三位副總經理正襟危坐，除了他再無他人。
方子迪找到一個合適的位子，輕輕拉開椅子就坐。
「咳……」常天楠首先打破靜默，「子迪，今天叫你來，是想問你一件事，關於東昆投標的案子查得可有眉目了？」
常天楠的問話既在方子迪的預料之中，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為常天楠曾經因為此事向他發過火，雖然他很懂得常天楠話裡隱含的情愫，但是畢竟到現在，他也未曾給他一個滿意的交待，所以說常天楠過問此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意料之外的是一件在商戰中十分平常的投標案，竟然會引發猶如「三堂會審」的陣仗，實在有點小題大作。但是無論是出於程序需要，還是禮節，亦或是對常總的敬重，他都不可避免地要回答這個問題。
「常總，這件事目前我正在調查，還沒有十分明確的結果。」如果對面坐的只是常天楠一個人，方子迪是不會這樣回答問題的，他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自己的分析判斷都詳盡地告訴常天楠，但是今天的氣氛很正規，很嚴肅，他也只能簡明扼要地表述出這件事情的處理結論。
「子迪，這可不是你的作風啊！」梁波搶在常天楠前面開口發表了一句感歎，他知道常天楠對方子迪的愛惜，他怕常天楠會以讓方子迪接著明查為由將此事無限期拖延，他怕方子迪藉機表述分析出蕭若瀾並非叛徒的結論來。他不能讓他說，就算蕭若瀾真的不是，他也得讓她背上這個黑鍋，誰讓他的「後台」給他下了死命令呢！蕭若瀾啊蕭若瀾，你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怪就怪你自己得罪了「上邊」！「東昆投標的事還有必要再查嗎？事情很明顯嘛，連三歲的小孩子都能看出來，還查什麼查嘛，我們的業務很繁忙呀，有必要在一件沒有異議的事上浪費這麼大的精力嗎？如果這樣，我們以後的工作還怎麼搞嘛！依我看，就快刀斬亂麻，趕緊解決了事，不然的話，對我們公司的形象也不好，現在已經有人在背後議論紛紛了嘛，堂堂的一個信達公司，對明顯背叛公司的人和行為不盡快處理，以後還怎麼服眾啊！」梁波用一種毋庸置疑的口氣大聲說道，他那明顯的拉長尾聲的官腔讓常天楠感到不舒服，但他只是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
「哦？看來梁總對這個案子已經有定論了，敢問梁總，這個奸細是誰啊？」耐心聽完梁波的發言，方子迪面帶微笑，不卑不亢，沉著地反問道。
「這……這個……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嘛！」梁波一直在閃爍其詞，他用話語暗示、影射奸細就是蕭若瀾，但卻十分不願意從自己的口中說出定論來，尤其是看到方子迪沉著的反應和微笑的面容，更是心慌，他深知常天楠的這位得意愛將絕對不是個繡花枕頭，看來局面目前還是控制在方子迪的手中，接下來他還有什麼招數，梁波的心裡著實沒底，若是一不小心，弄個難堪和尷尬還算輕的，萬一把事情辦雜了，沒有迴旋的餘地，他怕在白希月那裡難以交待。所以，只好含糊其詞，但卻絲毫沒有退讓的餘地，並藉機想把所有人拉下水，和他形成統一戰線。
「呵呵，我最近確實是忙暈了，還請梁總明示，省得我再做無用功。」方子迪又把這個不明不白的球踢回給梁波。
「這個……」梁波扭頭看了看左手邊的常天楠，見他老人家氣定神閒，竟然在閉目養神，再看看右手邊的兩位副總經理，兩人都是一副事不關已、洗耳恭聽的樣子，沒辦法，梁波只得硬著頭皮往下說，「東昆的案子不是只有你、林正航和設計者三個人負責嗎？林正航事先沒有拿到標底是事實吧？你……哈，你不會給自己難堪吧？」梁波一邊說一邊看著方子迪的表情，見方子迪頻頻點頭，不覺有點飄飄然，心想，哼，你小子還是嫩了點，一會兒你就得掉到我挖下的坑裡去。「那你們倆都排除了，不就剩下設計者本人了嗎？」梁波循循善誘，「這個案子是誰設計的呀？」
「蕭若瀾。」方子迪很正經、很認真地回答道。
「你看，這不就解決了嗎？事情哪有那麼複雜啊！」梁波確實有點忘乎所以，他認為自己很精明，把一個大眾認可的優秀大好青年很輕鬆地誘拐到坑裡去了，他幾乎要為自己的出眾「才能」鼓掌了。
「可是事情並沒有解決。」方子迪往前探了探身子，用更加認真的表情說道。
「啊？啊……」梁波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是已經拽到坑裡了嗎？怎麼？怎麼……能出而反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