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門鈴聲響起,牆上那座老掛鐘明確地告訴他們時間已將近晚上十點,這個時間誰會來訪?母親打開門,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形走了進來。
「常總?……」子迪趕緊停止自己的所有思緒,迅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真的感到驚奇,常總深夜登上他的家門,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為什麼沒有給他打電話,約他出去?方子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確定它有電並且沒有未接來電。
那雙一向神采奕奕的眼睛裡今日裡沒有銳氣和霸氣,失去了這些精神的裝點,更像一個年近暮年的蒼桑老人,更像一個從戰場上歸來的敗軍之將,更像一個喪失了一生心血一無所有的頹廢之人,和上午揭牌儀式上的常天楠判若兩人。
常天楠徑直走到沙發邊坐下,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支煙慢慢點上,但依然不說一句話,一向禮貌周全的他都沒和母親打一聲招呼。母親知趣地退回臥室,輕輕地關上房門。
「常總?……」方子迪輕喚。
常天楠木然地答應了一聲,看著空氣中的煙圈發呆。此刻,連空氣中的分子都似乎凝固了,屋裡靜得可怕,方子迪摒住呼吸,怔怔地期待常天楠開口說話。
半天,常天楠掐滅手中的煙頭,淡淡地說,「你決定了?」那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方子迪很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喬嬌嬌不可能乖乖地聽從他的安排,她肯定會找常總。他以為在常天楠那兒會是猛烈地火山爆發,指責他不負責也好,罵他忘恩負義也罷,他都會默默承受,只是沒想到常天楠會是這樣的平靜。常天楠,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一個比父親還要重要的人,他給了他父親般的關愛和幫助,在事業上信任他、鼓勵他,給了他鍛煉、成長的可貴機會;在生活上更是給予了無限的關心,找專家幫外公看病,找人幫母親照看外公,解決了他的後顧之憂。他也像對父親一樣愛戴他、崇敬他。
「剛才,喬天成又找我了,他不僅把限制若瀾的30%轉架到你的身上了,而且還告訴我,他要聯合相關部門查一查怡園那幾個豆腐渣工程是不是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我倒不是怕他們查,只是怕他們想出更多的明目來,讓信達無法繼續經營下去。對於他們來講,要想悔掉一個公司,並不是什麼難事。……我老了,這些年掙的錢也夠我度過餘生的,只是苦了信達千餘口子老少員工,建築業本來就不是很景氣了……那些跟了我幾十年的老傢伙們,讓他們到哪兒再去找個工作,混碗飯吃啊……本以為能讓你接我的班兒,帶著這一大夥子人奔個好前程,誰知道……唉!」常天楠越說越悲涼,直落得個老淚縱橫。「子迪啊,不站在你的角度,我無法權衡是事業還是愛情更重要,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孩子,既然你決定了,我也就不再多說了……」說完,慢慢站起身來,顫微微向門口走去。
「常總,請等一等……」方媽媽拉開房門,站在那兒淚流滿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