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到天心處(做你一天的皇后) 梨花若雪 第七十四章 只請保護我
    這一年戰事下來,吳三桂所向披靡的勝利終於被清軍遏止,陸續收復吳堡、綏德、蘭州、黃巖、溫州等地,可是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小。周昌帶著布爾尼餘部化整為零插入了錦州等地,於是我便很難聽到他的消息了。

    到十一月的時候,恭親王常寧和純親王隆禧各分封了正白旗和正藍旗,加入朝堂議事。以為即將扭轉局面的勝利突然又被打破,叛軍進犯高州,連陷廉州、漳州。走到康熙十四年的年尾,相持不下的戰事終於令所有人意識到,三藩之亂沒有那麼簡單終結,必然是要打持久戰的了。

    這北方的夜,涼如冰。

    花秀歌不時跑到殿外看一下有沒有人來。秀吟受不了的叫道:「別急,皇上來的時候會有人提前通知的。」

    「可是皇上也沒說要來啊,格格怎麼就知道的。」

    晚上在寢宮,我習慣卸掉所有的妝容,乾乾淨淨的休息。

    就著暖爐披著大氅,窩在自己弄的變異「沙發」中,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手中的書,充耳不聞兩個丫頭囂張的「耳語」。花秀歌和秀吟知道情況,於是在她們的影響下景仁宮全宮都只叫我「格格」,一出景仁宮,總被叫「娘娘」。也懶得去糾正這些浮面的東西,隨便吧。

    突如其來的安靜以及身邊熟悉的氣息告訴我,玄燁來了。

    我放下手中的書,站起來脫掉他身上冰涼的大氅刮在爐邊的屏風上烤火。

    他毫不客氣的霸佔了我方才讓出來的椅子,軟軟的坐墊和暖暖的靠背一下讓他賴上了我的「自製沙發」。脫去靴子,換上我的高幫棉拖鞋,他愜意的隨手翻看著我擱一邊的書。

    我不會委屈自己,何況自己的寢宮自己作主,怎麼舒服怎麼來。有權有勢就這好處,你只要說出你要什麼,就有人可以為你做出什麼。何況我要的並不多,只是冬日的溫暖與舒適而已。

    「你在看《孫子兵法》?」

    「怕落伍了,補充點智慧。」

    他放下書,習慣性的抱我進懷,蹭了蹭我的脖子:「和你說話就是貼心。」

    我被他呵出的熱氣癢的直躲:「啊,不許朝我脖子呵氣,明知道我怕癢。」

    「怕癢就老實交代,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會來?」

    「我想你來啊,就跟菩薩許了個願。菩薩說,行。那我就知道了。」

    他蹭了下我的鼻子:「調皮。」

    「餓了吧,去吃飯吧。」

    外間,花秀歌她們已經把晚膳都準備好了。清淡的家常小菜加上白粥。

    我舀了一碗湯:「先喝點湯潤潤腸胃。」

    一口湯入口,挑剔的嘴巴就立馬發現了不同:「這是什麼做的,不過青菜豆腐而已,味道居然如此醇厚清爽。」

    我笑笑不作多說:「喜歡就多喝點。」

    李德全說他幾日未好好進膳了,今日這菜色果然沒挑錯,清爽的讓他胃口大開。至於背後的功夫,不是他現在需要操心的事。

    「我都不知道你到底藏了多少寶貝。」不小心吃過了平時的飯量,轉移陣地到內殿,他喝著茶等著消化。

    「一點點發現不是更驚喜。」迎向他興味十足的探究表情,還是這樣精力充足霸氣內斂又不容人忽視的模樣才適合他。

    「我思量了許久,想領兵親政平叛。」

    對,然後今天在朝堂上被駁回了,心情差到一塌糊塗。所以我才料到他會來。一場持久戰,需要後方堅定無比的決心。他想以此表示朝廷的態度,可是大臣不會允許帝王輕易犯險。

    駁回親征的理由,自然是太皇太后年紀大了,皇子年紀太小,不能讓皇上冒險。簡而言之,就是上有老下有小,萬金之軀必須保全。

    「皇祖母身體大不如前了。」

    不意外的惹來他的輕歎。

    遲疑了許久,我還是開了口:「堅定軍心民心的方法,不一定要御駕親征的。」

    「你說吧,你還算不上後宮呢。」他明白我的遲疑。

    而我感謝他的信任:「皇嗣。」

    他的神色並無意外,看來也早就想過這一點了。雖然大清從未有過立儲的先例,但是非常時期非常手段,何況皇后嫡子完全夠資格。孩子是張白紙,好好加以培養,成才應當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那他在沉默什麼?

    「天心。」

    「嗯?」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孩子會是什麼樣的?」

    我整理房間的動作被他這個問題嚇停住了,甜蜜含著苦澀一齊湧上心頭。我很高興他一直都有想到我,甚至已經想到了我們的孩子未來的萬全。可是,我該怎麼告訴他,我們不會有孩子的。

    血緣過近違背了遺傳規律,不是不能生,但有太多的可能生出一個先天遺傳病或者注定早夭的孩子,那時,他們會如何看待這個癡愚或者畸形的孩子呢?即便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早夭了,為人父母的我們又會如何傷心啊。不是沒有可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可是誰能保證呢?

    「怎麼哭了?」

    他的手擦去我的淚。「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你會想到這麼遠了。」

    「這是必然的,不是嗎?除非你從來沒想過。」他的眼睛有著無比的認真。

    我抱住他,不希望他看到我的情緒,不然我的謊話又騙不過他精明的眼睛了:「如果是你我的孩子,他不會在乎這些的。而且,你會保護他的,不是嗎?」

    他信了。

    「天心,陪我好嗎?」

    知道這天遲早會到來,難道就是今天了嗎?

    「心頭煩悶的時候,會想出去走走。可是走遍皇宮,都沒有想去的地方。只有你這裡,讓我覺得,我可以忘記責任,也可以和你討論責任。那種安心的信賴,我從來沒在任何人那裡感覺到,甚至……」甚至他的額娘與皇阿瑪。

    所以他從不在我面前稱「朕」。我明白,所以我一直努力的保護好自己,讓他疲累的時候可以有個休息的地方。所以,我義無反顧的留在深宮,與寂寞的自得其樂作伴。

    女人,愛上一個男人,有日久生情,有一見鍾情。還有一種像男人會憐惜女人一樣,女人也會憐惜男人。忍不住想成為他身後的女人,用盡所能支持他,保護他。

    我的前世今生,一直都被人憐惜著。大約如此,我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憐惜他人。而王者的寂寞,成了我太早接觸而第一個學會憐惜的情感,然後,糾纏,就拋不下了。

    在心裡刻骨銘心太久,習慣成了自然。憐惜,混雜著親情,還有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萌芽的愛情,我的真龍天子便在王權的霸道之下囂張的來到,佔去了所有的空間。

    那夜,我沒有拒絕。

    我只是提出了唯一的一個要求——

    我注定要成為女人,可我不能保證我能當個不自私的女人。長孫皇后那樣的女人,是只能存在於史書的。赫捨裡氏那樣的女人,我不願意當第二。

    我不要所謂的尊貴與權勢,只要他需要我。

    所以請保護我,不要讓我也有機會變得面目可憎。

    他吻上我的眼,印下一生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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