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到天心處(做你一天的皇后) 淡雅如玉 第二十六章 玉林琇
    紫禁城的第一場雪,就在玉林琇老禪師入宮的那天,飄飄灑灑下開了。

    北方的雪,不是我這在南方生活慣了的人可以想像的,鵝毛大雪毫無預兆的就下來了,沒幾個時辰,就是鋪天蓋地的白。南方的雪,總是在小雨裡面夾雜著慢慢飄下來,然後慢慢變成濕漉漉的雪,然後停止。而北方的雪,下了就沒個完的,打玉林琇禪師進宮那天開始,至今已經沒膝蓋了,還沒停的意思。

    炭火盆把屋裡烤的暖呼呼的,窩在書房軟軟的榻上,無聊的翻看著手中的《史記》,卻始終定不下心來。

    外間來人了,一進門就使勁兒跺腳,解開斗篷對著門外抖落斗篷上的雪花。

    攏春迎了上去:「曹二爺來了,這麼大雪路可不好走啊。」

    「可不是,一踩就陷下去一腳。小天心呢?我還以為她會在玩雪兒呢。」

    「前兩天格格想玩的來著,奴婢怕她凍著,沒給她去。今天……」攏春對著書房努了努嘴。

    門簾子一下被掀開,露出一個凍得通紅的臉蛋,銜著笑湊了過來:「美才人,外面雪那麼好玩,你怎麼就那麼乖啊,也不怕悶的慌。」

    我識相的往裡面躲了躲,留出位置給他坐下,順便把手裡的暖爐拿出來給他捂手,免得他一時興起拿我當暖爐。這傢伙惡劣起來夠惡劣。

    他沒接,給我塞回被窩:「還是你捂著,我烤烤火就好。」說著,一雙手湊上火盆,那指尖凍得通紅的。

    我坐起來一把拉回他的手:「別靠那麼近,忽冷忽熱的鬧出凍瘡什麼的不好。」

    好冰涼的手。我小心的對著指尖呵了呵氣,給他搓著手指頭,直到溫度緩了些,把暖爐遞給他,再次縮回被窩。

    他沒說什麼,由著我給他暖手,只是笑著看著我。

    他這次沒有拒絕暖爐,靠在榻的另一頭,把玩著手裡的精緻的小銅爐子。這個是姨娘特意給我留的,裡面放上一塊碳,可以暖上半天。攏春怕我燙著,還給小銅爐子做了個套子。

    「你額頭的傷,可好了?」

    「沒事了,就是留了點疤。」我下意識的摸了摸傷口,「天天抹藥呢,溫遠說是能消掉的。」

    「那個行森真是越來越過分了。」他的眼睛也閃過一絲恨意。

    「大雪天的特意進宮來,可不是為著看我吧?」把被窩上的書擱在一邊,反正也看不下去了。

    他嘖嘖嘖的看著我:「你看看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裝什麼老成。無聊就直說,哥哥帶你出去玩。」

    還敢自稱哥哥,也不嫌害臊。「那你給我堆個雪人去。」

    「要堆也要一起堆,我一個人堆多沒勁。」說著,暖爐一丟,就把我從被窩了毫不客氣的挖了出來,也不管我冷得哇哇直叫,「攏春,給你家格格穿暖和了,玩雪去。」

    攏春進來,看見我沒穿外套站在榻上,急忙給我穿衣服:「曹二爺啊,格格不比你們練家子,凍壞了可怎麼好?」

    「沒事兒,這裡暖著呢。」看衣服一穿完,一把抱起我就出了門。

    哇~看著純白的雪花落在身上,覺得自己就像天使一般。而不過一夜未見,所有的樹枝都被晶瑩剔透的冰塊包圍了,美麗得那叫一個雪樹銀花。

    曹寅把我放下,由著我到處看。

    突然,一團雪在我後腦勺炸開,回頭只見那罪魁禍首站在雪地裡笑得禍國殃民:「還不過來滾雪球,真讓我一個人堆啊。」

    我乖乖走過去,不小心踩歪了,直直摔在了雪地裡。

    「哎哎,美才人,你沒事吧?」

    曹寅急忙過來看我,把我從雪地裡攙起來,我趁勢把手裡抓的雪一把貼到他脖子上,冰得他鬼叫鬼叫:「你個臭丫頭,好心沒好報,看我怎麼對付你。」

    兜頭的雪從天而降,我亂轉把他也給撞翻了,兩個人一起滾在雪地裡,一起鬼叫一起大笑。

    我趴在他的胸口,看著雪落在他的眉毛鼻子上,很快把他染成老公公,他也不嫌冷的,依然不起來,抱著我看著我。

    我知道他為什麼會來:「曹寅,衝你這仗義,你欠我的條件,我不要了。謝謝你。」

    「那你不是虧本了?」

    「怎麼會虧本呢,你跑不掉我就虧不了本。」

    他大笑,胸腔傳來陣陣共鳴,一個鯉魚打挺,帶著我從地上站了起來:「果然是商人的料,我確實跑不掉了。」

    一個雪人爸爸,旁邊站一個雪人媽媽,身後背著一個雪人寶寶。我從攏春的針線盒裡找來碎布,剪成眼睛鼻子嘴巴貼上去。

    他把我抱迴廊下:「好了,我得走了,小燁子還在等我呢。回頭再來看你。」

    攏春送過來他的斗篷,他利索的披好,對我笑了笑就走了。我突然覺得,他不過七八歲一個孩子,身影卻已然有了成熟的味道。

    或者,順治十七年,注定是個讓皇城的孩子都迅速成長的一年。

    跟著姨娘,在慈寧宮見到玉林琇禪師,並不意外,可是他的反應卻讓我們都意外了。

    皇祖母高深莫測的求證:「禪師,你方纔所言,何解?」

    玉林琇深邃的目光,看得我心裡直打鼓,他那話究竟想說什麼?什麼叫「此女命格非凡」。

    他閉目撥著手中的佛珠,搖了搖頭:「貧僧識人無數,但從未見過如此命格,一團混沌,看不透。」

    皇祖母眉間仍然是我看不透:「大師可有何指點?」或許,她是要問我於這皇城是福是禍吧。或者,對福臨、或是對玄燁,我的存在又意味著什麼。

    玉林琇的目光,很難捉摸,似空非空,似有似無:「三龍相與,貴不可言。」

    皇祖母和姨娘的神色一下凜然,看我的目光再透玄機。

    龍?我倒是見過龍,和地府那條小青龍打架,不小心被踹進了輪迴道,如果因此而貴不可言,那我再次遇到那條小青龍看我饒得了他,害我遭遇如此麻煩的事。

    等等,龍在世間是九五之尊的代名詞,他這不是等於誤導皇祖母和姨娘,我和皇帝有緣?搞不好把我給圈禁在皇城,給皇帝表哥做個妃子啥的,那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算了。我絕對反抗到底,我才不要近親結婚呢,連個孩子都不能生,就算生了也有太大的可能是21三體了。再說了,就算她們默認表哥當皇帝,可是皇帝難免三宮六院,萬一哪天玄燁也對某個女子愛得死去活來不管我死活那我這輩子算是完全毀了。

    怎麼辦?我完全慌了神,卻不敢有絲毫的表露在臉上,還得當自己不懂。

    皇祖母和姨娘的目光燒得我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消失不見的好。

    老和尚悠哉哉不管我死活:「萬事順其自然自當大吉。」

    我大喘一口氣,還好還好,總算免了我被強迫的危險。玉林琇啊玉林琇,你簡直是在幫助我考驗我這顆再世為人的心臟是否夠堅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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