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子佈置得可真是雅致,我們小天心一來,景仁宮都變了個味一般。」
還沒出房門,就聽見曹寅那個大嘴巴在外間聒噪。
攏春給我穿衣打扮,碧綠就先行招呼去了。
「三阿哥吉祥。曹二爺吉祥。格格正在梳妝,稍候片刻。」
外間偶然傳來幾聲琴音,不知道是誰撥弄的。
我走出臥房,就看見曹寅似模似樣的撥弄我的古琴,卻不見玄燁的身影。「曹寅,怎麼就你呀,我表哥呢?」
曹寅氣呼呼的瞪我一眼:「賊沒良心的丫頭,下了學急吼吼的就過來看你,你不叫我哥哥也就算了,居然還只想著你的表哥。」
玄燁聞聲從書房探出身子來:「天心,我在這呢。」
我也走過去:「表哥我這書房不錯吧。」
曹寅也不再亂彈琴,跑過來一起看我的書房:「確實不錯,比上書房那可有人情味多了。但是,」他故意停下裡,等我和玄燁都看著他,才慢條斯理的但是下去:「書房是不錯,但是你識字嗎?」
瞧不起人不是?「我怎麼就不識字了?」
「有本事寫兩個字來看看。」曹寅才不信我識字呢。
玄燁也不信呀,勸阻道:「曹寅你瞎鬧個啥,天心還小。等改明兒她入了蒙學,你呀怕是都追不上她。」
曹寅這下可不幹了,居然被個小娃娃看不起實在太丟面子了:「你還別說,我今天還真不信了。天心你要是能寫出個名堂來,我,我……」
「我什麼呀?」我也不服氣,憑什麼就看不起小娃娃呀。小樣兒,咋說我也比你多了中華五千年的文化積澱呢。
嘿,曹寅不怒反笑:「你要是贏了,我就答應你一件事。」
「任何事都可以?」
「都可以。」
我奸詐一笑,反正現在也想不到讓他做什麼,這個條件不錯。
「那要是你輸了,怎麼辦?」曹寅已經開始算起自己能得到什麼福利了。
「以後我見你一定叫哥哥。」
「好。」曹寅覺得這個福利還可以,無異議的同意了。
我走到桌子邊上,用鎮紙攤平宣紙,對著大墨塊犯起了愁,可憐巴巴的瞅了瞅玄燁:「表哥,我不會磨墨。」
曹寅不客氣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小丫頭墨都還沒學會磨呢,就想寫字了。」
我冷哼一聲,不理他。誰叫這個不是現成的墨汁呢,我哪裡學過這個呀,看見阿瑪寫字的時候,墨汁也是早就磨好了的。
玄燁上來給我解圍,用小勺子舀了兩勺子清水在硯台裡,拿起墨就在硯台裡慢慢的磨起來,很快,濃淡適宜的墨汁就在硯台裡盛著了。
毛筆是已經開過的新筆,我努力用正確的姿勢握筆,可是手太小了,何況我以前雖然在媽媽的要求下練字修身養性過,不過練的都是硬筆書法,這個大字,不說也罷。
啪的一下,一滴濃墨滴在了宣紙上,惹來曹寅一陣悶笑,在玄燁的眼色之下才強忍住。
玄燁伸出手來握住我的小手,幫我扶正筆,在硯台上舔順了毛筆,筆懸在宣紙上,問道:「天心想寫什麼?」
大大的手掌裡有著薄薄的繭子,磨著我嫩嫩的肌膚,有些兒癢,更多的是手掌熨帖的溫暖。
曹寅不依了:「哎哎,小燁子幫忙可不算哎。」
「我沒寫過字哎,你欺負小孩子也不羞的。」我給曹寅送了個大鬼臉,讓玄燁放開我手,讓我自己來。曹寅,這筆帳我們可記下了,以後別給我逮到。
玄燁看我和曹寅賭注也沒什麼,無奈的放開我的手,讓我們鬧去了。
歪歪扭扭的字出現在宣紙上,大小不一的,剛開始曹寅還不當回事,嘻嘻哈哈的在旁邊看著呢,越看臉色越不好,後來完全就是驚詫了。
「卜算子•;;;;詠梅,風雪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我把筆放下,看著玄燁和曹寅難以置信的神色,暗想我是不是玩過火了,毛主席的光輝作品自然是不同凡響的。即使這作品相對於文縐縐的古人來講白話了些,可是這意境貌似不像一個孩子可以寫得出來的。
麼的後悔機會了。
「天心,你還真是——這真是你作的麼?」曹寅呆愣愣的看著那些個慘不忍睹的毛筆字。能寫出一兩字來,他或許還不會這麼詫異,畢竟大戶人家的孩子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可是意境這麼獨特的詞,經由這麼些個常見字組合起來,他心裡的詫異就不單單是佩服那麼簡單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也不多說,心虛,嘿嘿。「這下你服輸了吧,願賭服輸哦,可不許耍賴。」
玄燁看著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許久才回神,看著跟曹寅鬥嘴的我,眼裡閃過一些意味不明的光,或許,他再次對這個小表妹刮目相看了吧。或許,跟曹寅一樣被我這個小P孩打擊了,估摸著三歲的孩子這會兒都在玩泥巴呢。
「天心,你這字寫得實在……」玄燁看著看著,就笑了。
我臉不禁一紅:「我不是沒寫過字麼。」
有幾個字我不知道繁體字的,在他們眼裡就屬於錯別字之流了。完全的狗爬字,加上錯別字,也難怪曹寅回過神來笑得人仰馬翻的以掙回些面子。
「我只看過阿瑪寫字,然後阿瑪簡單教過些個,於是粗粗認了些個簡單的字,不許笑。」我臉紅脖子粗的命令著玄燁和曹寅。
玄燁小心的拿開我寫字那張宣紙,放在一邊。然後握著我的手拿住毛筆,教我寫字。
「以後啊,表哥來教你寫字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點頭如搗蒜泥,「先教我的名字。」
「好。」玄燁的聲音裡,帶著絲彼此都未察覺的寵溺。
曹寅在旁邊,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我們。
兩個工工整整的大字出現在宣紙上。「天,心。」
「表哥的字好好看,學的是誰的字呀?」
「主要學董其昌的,還有趙孟兆頁(讀fu,第三聲。字打出來但顯示不了,所以只能這麼分開寫。後面提及此人同樣如此。)的也有涉獵。」
「真好看,我也要學。還有表哥的名字,也要寫。」
「好。」
「玄,燁。」
「順便也學學曹寅的名字好了。」
「什麼叫順便學學啊,好好學,臭丫頭!」曹寅非要在旁邊鬼叫。
我就是給他吐糟:「小心我不學了。」
「哼,不學也得學,我來寫。」
小小的書房,三個人的笑臉比那窗外的陽光,更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