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楊無聲地看著眼前這個趴在書桌上熟睡的男人,他看上去很疲憊,心力應該也很很憔悴吧。現在自己會不會已經成為他心裡的負擔?她在心裡輕歎一聲。那個陌生的貌似尚薇的女子是誰,那個和他跳舞的男人會是她的男朋友嗎?她真希望是,如果是的話問題是不是就容易的多了?
就這樣怔怔地站在那,直到發現淚水無聲地不斷地往下流,滴濕了紀哲寒衣服的背部時,她才慌亂的擦了擦眼淚。把照片悄悄地塞入他的手中,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輕輕推開門,暗自舒了一口氣:但願明天醒來一切都能如初。
站在陽台上,月光如瀑布瀉進來,灑落一地銀白。已經深夜了,四周都很靜,透過窗戶,偶爾可以看到有車馳過,為寂靜如水的夜增添幾分喧亂,更讓她的心裡有些煩躁。
在答應做她的女朋友那一刻,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紀哲寒錢夾裡尚薇的照片換下來,她要做他的唯一,不允許他的心裡有別的女人。看到他自己早已換上她的照片時,她內心可以用欣喜若狂兩個字來形容。可是現在呢,他手裡拿著別人的照片,那是個在他心裡佔據了多年的女人的照片。
好煩啊,該怎麼辦呢?敏媛說的果然對,戀愛會改變一個人。敏媛變了,變得溫柔。她也變得,卻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原來那個柳思楊呢,你去哪了?好討厭現在的這個自己。
不想了,回屋去。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她勸著自己回臥室去。
天已微亮,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毫不吝嗇的灑進來,柳思楊擦乾眼角的淚,半夜無眠啊!她苦笑,想出去看看哲寒醒了沒有。
剛坐起身,就聽到室外傳來腳步聲,聲音越來越近,柳思楊趕緊躺好。昨天林嫂請假說今天早晨不能過來的,那麼這個腳步應該是紀哲寒的了。她拉好被子,臉別到另一邊,閉上眼睛。
紀哲寒輕輕地推開房門,看到她還在安睡,終於鬆了口氣。剛剛醒來發現自己竟然睡在書房裡而且手裡還有尚薇的照片,他懊惱極了,萬一被思楊發現了,她該有多傷心,會有多難過。於是把照片重新放好,關了檯燈,回到臥室。
躺到床上,他把她的臉扳過來,下巴抵住她的頭頂,纖長的手指在她柔滑的臉上輕輕滑過。柳思楊憋住已經在眼睛打轉的眼淚,生怕他的手指會觸及到她的眼睛,繼而感覺到她的濕潤。
還好他的手沒再繼續滑,他鑽到屬於他們兩個的帶著溫熱的被窩裡,閉上雙眸,輕輕地擁著她。
趁他不注意,她偷偷地擦乾眼角。裝作不經意地伸了伸懶腰,掀開背子坐起身,好像剛睡醒一樣。
「楊楊,你醒了?」紀哲寒睜開眼睛,對著柳思楊溫暖的一笑。
「哈欠!」她故意打了個哈欠,揉了揉並不惺忪的眼睛,也報以一笑:「你也醒了?昨天晚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沒想到一覺睡到現在。嘿嘿!」
「楊楊,我愛你!」紀哲寒看著她,沒來由的冒出一句。
「寒,我也愛你!」柳思楊不由地緊了一下,卻又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句。
真的嗎?他真的愛自己嗎,他沒有動搖嗎?或許吧。
上午,紀哲寒辦公室裡,他正在專心地看文件。
她敲了敲門,進來,逕自來到他辦公桌前站立。
「寒,後天去北京學習,算我一個吧?」她的眸光閃著期待。
「派張秘書去就行了,怎麼你也想去?」紀哲寒從辦公桌後走出來,來到她面前,讓她坐在沙發上。
「我也想去學習學習,現在總部也沒什麼事,就當給我個機會吧。」柳思楊臉上露出一抹微笑,盡量讓神情顯得自然些,讓理由說的充分些。
「你真的想去?可是,楊楊,要一個多禮拜,我會想你的。」雖然辦公室裡不適合說這麼纏綿的話,但他還是情不自禁的說出口。
柳思楊有些感動,除了那天向自己表白,他在辦公室裡很少說親密的話的。轉念又想,兩個人分開一些,重新考慮一下彼此在心目中是否真的佔有唯一的位置,對他們反而更有好處。
「寒,我也會想你的,但是這次機會很難得,以後恐怕很難有了,我和張秘書一塊去吧。」
她說得愈發誠懇。
不再忍心拒絕她,紀哲寒只好答應了。撫摸著她的頭髮:「小丫頭,真撇下我一個人了?」
「很快就能回來。」她言不由衷地笑。
紀哲寒訂婚了。這個事實尚薇已經知道了幾天,是無意間從田程那裡得到的消息。田程那天上網時把她叫過來,有些興奮地道:「薇,這個藍宇集團的總裁還真是不簡單呢,年紀輕輕的就當上了總裁,而且聽說還是他父親在他的訂婚宴上宣佈的呢。」
聽到他叫她,尚薇走過來,沒想到看到的竟然是紀哲寒的照片,她的心震撼著,看著四年沒見面的戀人,眼眶瞬時變得潮濕。田程沒注意到,繼續點翻著紀哲寒和柳思楊的照片給她看。尚薇的心一再地下沉,他訂婚了?照片上的他們好幸福啊,看來他是真的把自己忘了。這也不怪他,三年多了,他們失去聯繫已經三年多了。那天在法國她兩次見到的還真的是他們兩個。巴黎,他們相約一起養老的浪漫都市。好痛心,一起養老的應該是他們兩個了吧。
她全身都在輕微地顫動。細長濃黑的眉,大大的濕漉漉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腦屏幕上,強烈的感情如泰山壓頂般地向她襲來,她感覺血液快要凝固了,心臟也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銳的刀直刺進她的心裡,五臟六腑都破裂了!
「薇,你怎麼了?」田程回頭看到尚薇在獨自抹淚,心疼地道。
「田程,紀哲寒,他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她跑回自己屋嗚咽著。
田程緊張地跟過來,看著她趴在床上,肩膀因抽咽而一聳一聳地。
默默待立了良久,田程也已經猜出她和紀哲寒是怎麼一回事。她晚上夢囈的那個字正是一個「寒」字。
「薇。」田程坐到床沿上,艱澀地吐出一個字。看到自己喜愛的女人此時正在為別的男人流淚,他心中的哀痛又是幾個人可以明瞭的。
「田程……」尚薇有些慚愧地坐起身,接過田程遞過來的面巾紙擦乾了淚痕,棄兒般的大眼睛憂鬱而內疚地望著田程。
「對不起,田程,我太激動了。我這樣做,你很傷心對不對?」
不等他回話,她就又開始輕喃: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這三年多你一直陪伴著我,要不是你,我恐怕早就……嗚嗚……我不該回來的,我真恨我自己。我應該好好地待在法國,永遠地待在你身邊……」她衝動地抱住他。
田程看著她哭的手足無措,手不知往哪放,遲疑著摟過她的肩膀,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前。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她時,是去美國旅遊。那天他去海邊玩,漫步在下游欣賞美景時,發現有好多人圍成一圈,還指指點點的。好奇心重地他跑過去就發現一個曼妙身材的女子躺在地上,臉部已經被礁石劃破,渾身早已濕透,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
「她怎麼了?」他焦急的問。她臉色慘白奄奄一息的樣子,讓他莫名的感到心痛。
「應該是從上游衝到這裡來的,哎,可憐啊!」有個中年婦女搖搖頭。
這麼年輕的生命就要在他面前一點點消失殆盡了嗎?雖然臉上有血痕,可是仍然能看出她還很年輕啊,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他為這個脆弱的生命深深地糾心。
「她還沒有死啊,誰來救救她?」他蹲下身子,把手湊到她的鼻孔處,感覺到她好像還有呼吸。
「從上游衝下來的,應該是沒救了。」
「就是啊,真夠可憐的,很年輕呢。」
……
「不可能啊,怎麼能沒有救了呢?」他不信。
「誰是醫生啊,有沒有醫生?」他急切地詢問。
「醫生?啊,對,那裡有個診所,我去看看。」有個聽起來有些欣喜的聲音響起,然後就聽到急急的腳步聲離去。
很快那人回來了,帶著一個穿白大褂的小伙子,很年輕,不過二十幾歲。
「她應該還有救。」他蹲下來,把她的身子放平,然後伸出一隻手放在她的胸口,另一隻手則使勁地捶打自己手。
很簡單的幾下動作,竟然奇跡地讓了反應,她咳了幾聲,隨後從嘴裡吐出幾大口水來,慢慢的有些清醒,眨了眨眼睛又昏迷了。
「誰有車,趕緊送她去醫院!」年輕醫生神情焦急地問。
「我有。」他把車鑰匙遞給年輕醫生,轉身抱起她。
思緒還在飄著,他的手觸及到一個水杯,才回過神來,看到尚薇給他遞過一杯水來。
「田程,對不起。」她美麗的小臉上泛著心疼。
「薇,我沒事。」他一隻手接過水杯,另一隻手握住尚薇柔弱無骨的手:「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我昏迷十四天,失憶三年,經歷了三次整容。都是你在默默地照顧我。我常常在想,我該用什麼去抱答你的恩情,對於一個陌生的女子,素不相識,卻能做到這樣。世間能有幾個人能如你一樣?」她輕語,眼睛蒙霧。
「其實,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我注定要和你牽扯上某種關係,剪不斷,理還亂。」他喝了口水,話語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