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緣六度(紅塵):孽欲驚夢  第2卷 第九十一章 禍起因緣
    金勝抱起大嚼著藥盒的錚錚下了車,急匆匆地跨進邢警隊的大門。迎面的二層土樓看上去有些破舊,院落裡人影寥落,聽值班室裡僅剩的兩三個警員說,領導帶著「大部隊」出去執行任務了。

    出了值班室四下張望,忽然注意到三個男人站在側樓的陰影下抽著煙,兩個中年婦女背著身擠在主樓和側樓的銜接處,時而輕喚一聲,時而擺擺手。仔細一看,兩個女人橫寬的背影掩住了一面森冷的鐵柵欄。

    情緒一震,紅蓮是不是關在裡面?

    猜對了,倪紅蓮的確被關押在那間黑暗而骯髒的小屋裡,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地靠在牆邊。身後的牆壁潮濕而陰冷,抱緊雙膝蜷縮在散發著腐臭的地板上,酸漲而紅種的淚眼直勾勾地仰望著鐵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錚錚……

    血液凝固在心裡,四肢冰冷;恐懼無限放大,沿著瀕臨崩潰的神經蔓延……

    錚錚?

    一雙抓著鐵柵欄的小胖手忽然佔滿了她的視線!

    「錚錚!」

    因為被勒令只能蹲在後牆邊,不許接近鐵柵欄,望著那張初生不識愁滋味的小臉,使盡全身的力氣放聲大喊。

    吃奶的孩子都是「眼大露神」,聽到媽媽的聲音卻找不到人,癟著小嘴吭吭了幾聲終於扯開嗓門兒大哭起來:「哇……媽……媽媽……」

    倪紅蓮一陣揪心,無奈之下大聲數落孩子身後那個乾瞪著倆眼卻手足無措的「老傢伙」:「哎呀,你抱起來哄她,光蹲在那兒說好話有個屁用啊!」

    金勝一時間被「小惡魔」死命的哭喊聲嚇傻了,誠惶誠恐地點了點頭,趕忙將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傢伙抱了起來,又是轉圈,又是晃悠;忙活了一頭汗依然不見效,索性將孩子舉過頭頂架在脖子上……

    大小一對活寶在院子裡晃悠了幾圈,很快消失在她的視線裡,只是隱約還聽得到錚錚要人命的哭鬧聲。又過了不久,哭聲終於停止了,很快變成了咯咯的傻笑。

    再看見那張抹糊得花裡胡哨的小臉,才知道金某人解決問題的法寶是一塊甜美的法式小麵包。小錚錚兩隻手捧著點心,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身後的男人拎著剩下的小麵包終於有機會扒在欄杆上跟關在裡面「囚犯」說句話:「隊長不在,值班的做不了主,再忍忍吧。紅蓮,甭怕,拆遷的時候我跟他們領導打過交道,一句話的事,放心吧。」

    找到了錚錚,紅蓮也就放下心了。就算她今天被拉出去槍斃,孩子跟著親爹,她也能安心閉眼了。長出一口氣,伸手指了指他手上的點心說到:「我從早晨到現在還沒吃飯呢,把那好吃的給我扔幾個進來。」

    金勝抿嘴一樂,瞇著眼睛一邊扔一邊說:「好像到了動物園了!」

    「拜託你留點口德,當心犯眾怒!旁邊這幾位的午飯都是親戚朋友扔進來的。」紅蓮話音一落,關在一起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友善的笑容,鐵窗內沉悶的氣氛霎時間輕鬆了許多……

    天色擦黑的時候,被治安拘留的倪紅蓮終於重獲自由。抱著孩子上了車,坐等還在辦公室裡跟隊長稱兄道弟的金勝。又半個小時過去了,神情疲憊的男人緩緩走出了大院,彈掉煙頭上了車。長臂一展大大伸了個懶腰,轉身撫弄著小錚錚胖嘟嘟的臉蛋,笑瞇瞇地問到:「錚錚,告訴大大,想吃什麼?」

    「唸唸……吃唸唸……」小傢伙口齒不清,只有當媽的能聽懂。不是「唸唸」,是「面面」。

    紅蓮忍不住笑出了聲,對著眼前的傻妞妞無奈地歎息到:「唉,你也就是個吃唸唸的腦袋!難得有人由著你宰。」日子拮据,母女倆節衣縮食,去外面吃頓削面對小傢伙來說,已經算是改善生活了。

    「她說吃什麼?」金勝果然沒聽明白。

    「她說要吃麵面。跟地主比不了,我孩兒可憐,沒吃過別的。」攏了攏凌亂的頭髮,窩心地在孩子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他耐不住摸了摸那雙手背上嵌著一排小坑的小胖手,感慨到:「呵,你可真給你爹媽長光,沒得吃還長這麼胖!」坐正身子發動了汽車,當即做出了重大決定,「乾脆咱去開封菜吧,小孩子都喜歡那地方。」

    開封菜?倪紅蓮滿心疑惑,沒聽說D城有這麼家飯店啊?

    他自後視鏡瞥了一眼那張茫然且髒兮兮的臉,不論怎樣,在他眼裡依然很漂亮。學著黃渤那口青島腔,幽默地解釋到:「開封菜,就是一個白鬍子老頭做廣告那個——英文字母KFC。」

    坐在大西街肯德雞的落地窗前眺望著鬧市區闌珊的燈火,曾經佇立在街道對面的DISCO成了一片廢墟,經年遮蔽在繁華背後的華嚴古寺終於露出了從容大氣的身影,誘惑的夜色褪盡浮華,蕩漾著佛性的祥和……

    錚錚對漢堡和可樂的興趣早已被「奇奇樂園」裡的潛望鏡。小滑梯代替,光著小腳丫,扎巴著小手,不知疲倦地爬上滑下。金勝咬了口「老北肉卷」,悠然轉向紅蓮問到:「江浩去哪兒了?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怎麼一天沒露面?」

    「他人不在,去外地複查了。」她輕咬著吸管,目光淡淡地望著窗外。

    「唉,挺難為你的,一個人又得養家,又得照顧孩子。」他由衷的評價。

    「呵,那是有家可養,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了。」望著佛寺暗淡的剪影,對前途感到一片迷茫……

    「怎麼,沒找著住的地方?」

    「家裡除了那些貨,本來就沒什麼東西。整件的貨能退就退了,拆開的送人的送人。處理的處理,剩下那些破桌子爛板凳搬不搬有什麼意義?請搬家公司也不便宜,算下來還不如去水泉灣再買套二手傢俱。」不禁回想起從前的自己,有孩子之前過日子從不算計。

    「照你這意思,你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日子過得就剩下三口大活人了?」

    「目前是兩口,江浩不在編。」她拿起根薯條,回頭瞥了一眼。

    「有什麼打算?還準備坐在哪兒等著別人搭訕?傻妞,那是十年前!」望著那彎眉眼,金勝翻動著回憶,不禁浮想聯翩。

    紅蓮狠狠地白了那一臉輕蔑的男人一眼:「什麼意思?藐我?」十六歲一晃變成了二十六歲,嘴上不服老,心裡已經認輸了。

    「你抱個孩子等到天亮都沒人會搭訕你,這事買一送一可不佔便宜。」他極不專心地吃著肉卷,閒來打趣。

    「我沒家,能不能去你家裡?」她冷不防重複著十年前的台詞,搞得金勝差點噎死。趁著眼前的男人拍著胸脯喝雪碧的工夫,笑著寬慰到,「開個玩笑,用不著害怕。我可不想惹得你被老婆大人一頓臭罵。」

    「老婆——哪兒呢?誰告訴你我結婚了?」他下巴微揚,浮起一臉嘲諷而苦澀的笑容。他愛人的能力已經退化了,找不著感覺還結婚幹嘛?

    「啊?那靜雲她……」瞪大了雙眼,這下輪到她詫異了。

    「她沒什麼。年上結的婚,當月就有了,現在提前N個月在家休產假。」他照實回答,瞄了一眼下巴脫臼的女人接著說到:「別這麼看著我,我臉上又沒長花。靜雲出嫁了,新郎不是我。人家是良民,能嫁給我嗎?」挪用了靜雲當日的一番話。

    「那孩子呢?」她一臉困惑。

    「我的孩子?從來就沒有過!我根本就沒碰過她,哪兒來的孩子啊?」他坦率的回答。說起這事依舊冒火,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了。一句謊言害了他一輩子,他的愛人已經屬於別人了。

    「沒有過?」倪紅蓮只覺得胸悶氣短,眼前直冒金星,氣若游絲地隨口叨念了一句。如果金勝從沒背叛過,她這兩年的苦豈不白吃了?她這算什麼?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想來女人的經歷越多。經驗越多,就越缺乏安全感,她敏感的神經時時樹立著,讓她徹底相信一個男人根本是不可能的。她從沒真正信任過他,她不相信一個絕種好男人竟然讓她給碰上了……

    「想聽我解釋了?這下我還不想說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還說那些幹什麼?」江浩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她還能怎樣?扔下孩子嫁給他嗎?

    「行了,用不著你解釋。我沒問你,你就別抽筋了!江浩做過的那些事他都坦白了,他是為了拆散咱們倆,才暗中作梗攛掇阮靜雲來找我。可我一直以為靜雲是真的有了,因為害怕失去你,聽江浩那麼一說才想盡辦法趕我走,誰知道這見鬼的理由居然是她編出來的?枉費我好心把你讓給她,怕她一個大姑娘家再走我從前的老路……」

    眼淚一大串,牢騷一大把。金勝按耐不住自己心潮翻動,還得費勁地安慰她:「好了,都過去了,別再委屈了。相信我,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你看錚錚,多可愛啊!這就是你的福氣,你的福報都應驗在孩子身上了。江浩一定會好起來的,眼下的痛苦很快就會過去。來時一路磕磕絆絆,回首眺望,不過是一路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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