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緣六度(紅塵):孽欲驚夢  第1卷 第十二章 欲罷不能
    一夜混沌,無夢。耳邊隱隱迴響著窗外來往的車聲。倪紅蓮忽然被胸口的憋悶與揪痛感驚醒,氤氳的光線撕裂房間內的黑暗,憂傷,蔓延……

    抬起紅腫的眼皮,耗盡了千鈞之力,蒼白的天花板映入她狹長而模糊的視野。

    溫暖……

    身體裹在蓬鬆的被子裡面,目光一轉,妄圖鎖住沿著窗簾縫隙流瀉的灰藍光線。聽覺隨著逐漸擴張的視閾甦醒,男人低沉而均勻的呼吸猶如窗外的朔風一般,寒冷,陌生,一遍,一千遍,吹亂了她麻木而空洞的心田。

    老天開了個大玩笑,居然將這個負心的男人又帶回她的身邊。過去的八年,她曾無數次幻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她恨,恨不得一刀捅了他,恨得將牙齒都生生咬碎了。可他真的出現的時候,她心裡卻只剩下茫然……

    想看看那張固執地佔據著她記憶的臉,猶豫再三,狠狠閉上雙眼。淚水奪眶而出,夾帶著鹹澀的痛感,浸濕了她的眼簾。

    一縷思念,一縷埋怨,大片的空白將內心填滿。舊情已逝,遍體鱗傷的青春一去不復返,干痛的喉嚨中卡著濃重的鬱悶,卻沒有勇氣大聲地撕喊。兩枚靈魂宛如異度空間中的平行線,永遠不會再有交點,無望,無緣!

    半夢半醒之間,倪紅蓮清楚地感覺到身後的男人坐起身。都彭打火機清脆而響亮的翻蓋聲在寂靜的房間裡迴響。空氣中霎時瀰漫著煙草的味道,淡淡的,勾起諸多幻想。

    金勝醒了,強烈的矛盾感幾乎撕碎了他的身體。吐納之間,女人糾結的長髮始終遮蓋著哀怨的臉。她心裡怎麼想?她要他怎麼樣?交織的混亂淤塞了荊棘叢生的心。

    事情已經過去八年了,她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而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此時就躺他的身邊。很想叫醒她,問問她這些年的情況,可他忽然間覺得兩人沒有話可講。她屬於別的男人,他該敬而遠之吧,他隱隱對她的人品感到失望。

    狠狠擠熄了煙,收藏起心中的悲傷。起身下了地默默地穿起衣裳。穿戴整齊之後,在明亮的衛生間裡洗了把臉,紅腫的雙眼洩露了他內心的感傷。久久注視著鏡子裡的人影,聽到隔壁洗手間的流水聲。瞬間清醒,他已不再是八年前的金勝!他如日中天,他事業有成,床上睡著的那個女人只是他上輩子遺失的一個夢……

    電話鈴聲忽然響起,他疾步衝出洗手間迅速接了起來,緊張地往床上看了一眼,生怕吵醒剛睡了不久的女人。電話裡傳出阮靜雲晴朗的笑聲,宛如夏日雷雨後鮮亮的彩虹:「勝哥,你醒了嗎?我已經收拾好了,等會兒一起下去吃早飯!」

    「呵呵,我收拾一下就過去找你。」金勝提前安排了之後的事情,生怕被隔壁那個小丫頭堵在房中。放下電話,扯了扯衣袖,對著鏡子整理好毛衫的衣領。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床上的女人,心中漾起濃濃的不捨之情。坐回床邊,溫柔的指尖將她臉上凌亂的長髮輕輕佻開一條縫,揚起剛正的下巴緩緩湊近掛著血痕的紅唇,猶豫再三,極力克制著自己迫切想吻她的衝動,眉心一攢,輕歎一聲,蓋好她身上的被子,轉身出了房門。

    沉悶的關門聲撞擊耳鼓,倪紅蓮猛然從被窩裡坐起很。迅速穿起自己的衣服,急於逃離眼前的噩夢。情緒忽然失控,喉嚨裡發出歇斯底里的乾號聲。電話裡那個清澈甜美的女聲刺激著她臨近崩潰的神經。明知不可能,卻依舊不死心,那份僵死了八年的情感從冬眠中甦醒。她清楚地聽到冰雪覆蓋下的春心萌動,卻深知那脆弱的情種沒有變為蒼莽原野的可能。

    頭沒梳,臉沒洗就衝出了房門,淹沒在街頭匆忙奔波的人群中……

    那襲消瘦的背影牽動著坐在餐廳窗口的金勝。很想喚住她,理智卻束縛著他的行動。錯過一次,不能一錯再錯,他必須埋葬這段過去式的感情。

    阮靜雲端詳對方的神色有些不對勁,從對面的位子挪到他身邊,追隨著他的視線看向窗外,忽然間失去了吃早飯的心情,「勝哥,你在想什麼?一大早什麼人惹你生氣了?」

    金勝瞬間將定格在窗外的目光拉回她的小臉,輕歎一聲抱歉地說到:「昨晚沒睡好,可能是忽然之間換了地方。丫頭,不要擔心我,再適應一晚上就好了。」

    「勝子,吃早飯也不叫我,你們倆已經開始約會了?」從餐廳門外走來的阮靜山隨手拿起個托盤,大大咧咧地咋呼了一聲。

    「約會?呵呵,是在約會!」金勝發覺自己忽然很想跟眼前這個小女人結婚。倪紅蓮已經成家了,而他,還是一個人……

    阮靜雲張著嘴巴,不可思議地望著對方。他說的是真的嗎?他答應跟她約會了!天啊,那顆榆木腦袋終於開竅了。她喜歡他,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急忙收斂著心中的狂喜,望著心儀的男子說到:「勝哥,你……是在開玩笑嗎?」

    「當然是在開玩笑,你太小!」他拍了拍她的頭頂,溫和的說。金勝迅速找回了自己一時失控的情緒,他不能放縱自己妄動,那對於靜雲來講太不公平。他很喜歡眼前這個小女人,可他知道那並不是愛情。他只是為了結婚而結婚,給不了她一顆愛人的心。

    阮靜雲被劈頭蓋臉的一盆冷水澆醒,一份濃重的失落感墜入她動盪的心湖。原來只是個玩笑,如果是真的該有多好啊?

    「等下咱們去什麼地方,昨晚跟大個兒有沒有定好?」阮靜山坐下身,一面剝雞蛋一面問。

    「大年初八,趕廟會的日子。等下大個兒來會合咱們,我想去趟善化寺。」金勝攪動著碗裡的皮蛋粥,略顯疲憊地解釋。

    「游八仙,鬧紅火的人們不是都在華嚴寺嗎?咱們幹嘛非去善化寺?」

    「清淨,所以才去善化寺。」金勝的心裡亂作一團,看到滿眼人頭攢動擔心自己的情緒會崩潰掉。他要找個清淨的地方好好地反省一下。他可不是舉著高香拜財神的老大娘,除了佛像,他更看中佛法。昨晚發生的事情讓他感到迷茫,他需要斬斷心中糾葛的般若劍。

    倪紅蓮剛下出租車,還沒進家就接到了大個兒的電話:「起了嗎?在哪兒?」

    「剛到家。」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懶得多說話。噩夢已經結束了,這傢伙還找她幹嘛?想要她陪他睡覺?他也不撒泡尿照照!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那副尊容需要大整。

    「你著什麼急回家啊?不是安頓你把人給我陪好了嗎?等他走了你再回家,等會兒陪人家轉轉嘛!」對方電話裡的口氣分明是在埋怨她。

    「哥哥,您兒愛找誰找誰哇!我見不得那傢伙,看見他就難活得要死了!」昨晚發生了那樣的意外,大白天見面會更加尷尬。那傢伙已經把她看扁了吧?她昨晚像個婊子似的上了他的床,哪還有臉再見他啊!更何況,早晨不是有個女的給他打電話嗎?恐怕用不著她陪著了吧。倪紅蓮發現自己彷彿是在吃醋,一輩子都毀在對方手裡,居然還對他念念不忘,真她媽的泛賤啊!

    「我馬上到你門口了,趕緊出來吧。」大個兒的腦袋明顯油鹽不進,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面子重要,還是錢重要呢?反正已經被金勝看扁了,為了把出租開回來,去就去。拿起電話給大個撥了回去:「你先等等,我得稍微收拾一下。」她目前的樣子太可怕了,活像馬王堆裡爬出來的活鬼。睫毛膏把眼圈暈染的一團漆黑,猩紅的血跡模糊了滿嘴。不知電話裡的那個女人長什麼樣,是不是很美?

    再次上了大個兒的車,與昨晚相比她已經大變樣了。散亂的長髮繫在腦後紮成一束高高的馬尾。心裡有些嘲笑自己,忽然之間想起裝純,她彷彿剛記起自己只有二十幾歲。她無法說服自己放下那個給金勝打電話的女人。她已經嫁了人,金勝早已不屬於她,可她依然不願意看到對方喜歡上別人。說來他三十四了,不會還沒成家吧?電話裡的那個女人是他老婆嗎?

    大個兒從後視鏡裡看到她一臉落寞,忍不住內心的擔憂:「妹子,怎麼了?是不是昨天晚上出什麼事兒了?」

    「出了。該出的都出了,不該出的也出了。呵呵,那傢伙是哪兒的?」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向大個兒打問,「跟他一起的那個女的是他什麼人?」

    「不該問的甭問,你只管幫我把人陪好。那個女的跟他沒關係,是他朋友的妹妹。怎麼,你那一臉的階級鬥爭就因為那個女人?」大個兒彷彿看透了對方的心事。像勝子那樣的大帥哥很著女人喜歡,這丫頭是不是看上對方了?

    「是我多心了。他們倆要是有關係,晚上還用得著我陪他嗎?不過那傢伙看起來好像挺有錢的。」她從對方的穿戴做派上判斷。八年,人世浮沉,今非夕比啊!

    「紅蓮,有本事就把這哥哥給鬧住,往死了有錢!」大個兒嘴裡叼著煙,由衷地感歎。

    「沒那本事!」為了車,她就再忍一忍,全當是一場噩夢。若非如此,她一刻都不想再見金勝!可她居然十分心虛,剛剛離開酒店的時候分明有些後悔,八年了,她好容易才碰到這個人間蒸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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