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殤 華月胭羞 大結局
    乾定十四年夏,皇朝派兵南下收復蠻夷之地的苗村,這次帶兵南下的人居然是文臣而非武臣,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文臣帶兵收復領土。大兵剛到苗村突然被遭到攻擊,文臣抵擋不住向朝廷發急奏函,當朝皇帝一怒之下帶領精兵南下。

    毓翎坐於汗血寶馬上看著若隱若現的村莊問道:「確定戚尚書已駐紮在苗村的周圍了嗎?」身旁的統領欠身道:「回皇上的話,確定戚尚書已安全到達,並且沒有讓苗村的人發現,我們定能殺苗村一個措手不及。」

    毓翎突然緊了韁繩,如果這番衝進去或許只會讓她有機會逃跑,為何不選擇潛伏了?想得這裡突然抬首道:「薜統領,你隨朕喬裝成難民入住在苗村,必須摸清苗村的地勢與實力,並且……」說到這裡暫住下來,薜統領明白他後面要說什麼。去年那一件事猶記在腦海裡,惜若貴妃墜崖,皇上比任何人都心疼,著急。自己中了一劍,卻依然堅持著要尋找,不顧自己安危。這樣的皇上,他第一次見,皇上是個性情中人,這次南下收復苗村不過是幌子,來尋消失已久的貴妃娘娘才是真!

    夜裡終於到達了戚尚書所居的駐紮軍營,毓翎便與薜統領,箭秋喬裝成了平民潛入苗村。

    三人走在苗村的巷子裡,每家每戶的家門都緊閉,夜深了早已休息。這時一個打更的路過,毓翎問道:「請問林若綰家怎麼走?」

    打更的人看了毓翎一眼,愣了愣才道:「綰兒與君公子去草原治病了,家裡根本沒人,你去那裡作甚?」語氣稍微重了些,箭秋欲上前時,卻被毓翎按在了身後。

    「我是綰兒的朋友,前幾日她發信給我讓我來這裡找她,現下她不在家我該住哪裡才好啊?」毓翎故作尋友未尋到,一副著急模樣。

    打更的年輕人瞧見了,不忍道:「這樣吧!我帶你見村長,如果村長答應讓你去住她家那麼你就可以住。」

    毓翎點了點頭,邊走邊問道:「小哥,綰兒得的是什麼病啊!為何要去草原治?」

    「至於什麼病我也不知,我只知道是草原獨有的天山雪蓮才能救的,當時君公子那個著急啊!」

    「哦?不知那位君公子是誰?為何他這番關心綰兒了?」毓翎雖猜得君公子很有可能是他,但是他還是想要確認下來。

    「君公子啊!就是綰兒的夫君了,他叫君季巷,對綰兒可好了,今年春才剛成的親,那日可是我們苗村最喜慶的一日了!」

    成親!她居然與泓弟成了親!為何會是這番?她到底有多恨,她怎會輕而易舉的放下仇恨與泓弟在一起。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一會兒便到了村長家,村長起來將鑰匙給了毓翎。他便帶領著薜統領與箭秋前往若綰的家。

    終於在一個院子前停了下來,院子裡有個桃園,桃樹上的桃已成成熟,推開門裡面很簡陋,但是很整潔,乾淨。這便是農家生活,門窗上都貼了大紅的喜字,這一切都證明著他們成親了!

    來得閨房,推開門裡面的一切都是喜紅的,他坐在床榻上撫著那喜被與錦枕,上面還一根細細的髮絲。他緊握在手,這裡便是你的另一個生活嗎?你愛的是泓弟!那麼你將我又置於什麼位?難道你真的只是為了感情嗎?

    明月高掛,月光灑在地磚上是一地的涼,如他此刻的心是無盡的思念,也帶有小小的怨恨!思念那個女子這一年過得可好,怨恨那個女子如此狠,背叛他與別的男人成親,而且還是她的小叔子,若是天下百姓知道了他毓翎的惜若貴妃與自己的小叔子在了一起,他那個皇位還能坐穩嗎?他還有何顏面掌管這個天下!但這些都是其次不是嗎?因為他更看重的她是否安好?她到底得的是什麼病,病好了嗎?在不知覺他漸漸睡去。

    瓦爾草原。

    王宮,蒙雷坐於上位,金綾坐於側身,若綰與毓泓便坐於玉階下,這瓦爾草原雖是以帳篷為營,但也是有自己的宮殿。

    蒙雷端起一杯馬奶挽過了金綾的手腕道:「大哥,綰兒,蒙雷敬你們一杯,願你們在草原能夠玩得更開心,記住草原永遠歡迎你們的到來。」

    毓泓與若綰起身將一杯馬奶飲盡,若綰打趣道:「蒙雷哥哥,綰兒與泓在這裡玩得很開心,都是你盛情的招待啊!」

    幾人笑了笑便開始用膳,金綾看著若綰的樣子魅笑,林若綰你永遠都別想出現在草原上!

    一場盛宴結束,毓泓與若綰一同出了大殿。天邊一道殘陽映得藍天火紅,牛羊成群,牧人趕著羊群回得自己的帳篷裡。

    若綰與毓泓並肩而坐,「泓,這裡真的好美,比苗村更美!」

    毓泓習慣性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寵溺道:「傻綰兒,這裡是美,但苗村是我們的家,只有那裡才能給我們安穩的日子。」

    「泓,不打算將靈宮再次建起嗎?」

    「我只願和你這番平平安安的過一生,直到我們老死,我們還要一起生許多的孩子。」毓泓面上的笑意如春風般讓人感覺到溫暖。

    是啊!他們的路還有很長,很長,他們會幸福的!為何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直繚繞在心頭,彷彿這是最後一次這麼緊緊的相擁,心裡空落落的一片!想得這裡,她握毓泓的手突然緊了緊,指甲陷進了毓泓的手心裡去,他吃疼看向若綰。若綰臉上居然溢滿了憂傷,雙目空洞,她在想什麼?為何她的表情如此像以前?

    一種害怕襲上心頭,雙手下意識的搖晃她著急道:「綰兒,怎麼了?」

    若綰壓抑著內心的不安,故作開心道:「泓,沒怎麼啊,綰兒很好了。」邊說還起身在毓泓的面前轉了一個圈,突然喉嚨一陣噁心,欲吐什麼出來,卻什麼都未吐出來。毓泓著急的看著她,「綰兒,這是怎麼了?」

    她拍了拍了喉嚨處,笑道:「沒什麼,只是很想吐,但什麼都吐不出來。最近也老是貪睡,老是覺得睡不夠。」

    聞得她的情況,心裡擔心的帶著她回到帳篷裡讓靈雪看看。

    帳篷內,靈雪三指輕放在若綰的皓腕上,臉上在一瞬間綻開一朵美麗的花兒,她高興道:「恭喜夫人,宮主,夫人已經懷孕了,而且已有一月!」

    這個消息無疑是天大的喜訊,毓泓高興得眉角都翹了起來,他擁抱著若綰激動道:「綰兒,你有我與你的孩子啊!」

    孩子?有了孩子,那麼要做母親了嗎?激動與興奮一湧而上,她覺得自己這刻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整個帳篷內亦是一片喜慶。

    帳篷外的那個身影迅速離去,黑影來得那座宮殿推門而入,匐匍在地道:「王妃,林若綰懷上了孩子。」

    坐於上位的女子輕笑道:「孩子?她有機會生出這個孩子嗎?接下來這場戲會讓她過把癮的,她會在瞬間失去所有!哈哈!」

    她的聲音如幽靈般迴盪在整個宮殿裡,讓人不僅感到寒冷,更讓人感到恐懼。

    苗村。

    毓翎向村長打聽了一番後才知若綰要許久才能歸來,他將鑰匙交還給了村長道:「村長,打擾您了。綰兒既然要許久才會回來,那麼我還是先回去,改日再來尋她。」

    村長捋了捋白花花的鬍鬚,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麼公子請慢走,恕老夫不遠送。」

    毓翎欠了身便退出了正堂,村長看著他離去時那衣角的那一抹明黃與那塊紫玉珮,頓時明白所有!他是那個當年的兇手,他是那個悲劇的製造者!他來尋綰兒,難道真如探子所報公主曾為復仇而進宮為妃。手驟然緊攥,指關節泛白,昏君!你的一時失誤害死了多少人,這個村的人都是映雪國的遺民,你有多狠那麼我們便有多狠。我們要以其人之道還置其人之身!

    毓翎回得駐紮營內,滿面愁容,唯今之計只能駐紮在此等待她的歸來!

    夜無盡的黑,明月掛夜空,月光清冷,令人感覺到幾分涼。幾個身影潛進駐紮營內將一些木柴堆放在營邊,火把點燃木柴,一個帳篷便迅速燃燒起來,火竄得很高。士兵發現駐紮營著火時,火勢已曼延到了整個駐紮營。

    薜統領與箭秋護著毓翎剛剛離去,整個駐紮營坍塌。戚尚書不幸葬身火海,毓翎含淚恨道:「真沒有想到這蠻夷之地的人果然如大臣們所說野蠻,居然如此狠心,一把火燒掉所有的一切!」

    「皇上,我們的士兵沒有損傷多少,我們應該討伐苗村,他們欺人太甚!」薜統領看著燃燒的大炎,恨恨道。

    毓翎捏緊拳頭,一拳打在地上,怒道:「箭秋傳令下去,整頓軍隊,明日討伐苗村,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箭秋欠身,憂慮道:「皇上,駐紮營與苗村相隔甚遠,今晚此事不一定是苗村的村民所幹!」

    薜統領將一塊木頭扔到箭秋的面前道:「周圍皆是瓦爾草原的管轄,草原根本沒有木材,唯有蠻夷之地苗村有這樣的木材,而且早在之前便查清了苗村一直以來有一股暗勢力!」

    箭秋沉默不語,轉身向大軍走去。

    次日清晨,兩隊人馬立於苗村村口,村長坐於馬背上看著毓翎不屑道:「狗皇帝,昨天晚上沒有燒死你,今天也要殺了你!」

    毓翎不解,疑惑問道:「朕自認為掌朝以來,勤政愛民,不知村長為何如此待朕,為何要做叛徒?」

    村長微瞇起雙眼,「毓翎,當年你一句話就將映雪國奸滅,不論百姓死活,你可曾有過惻陷之心?」他的話裡帶滿了諷刺與恨意!

    映雪國!又是映雪國!如被電擊般猛然清醒:「若綰是你們公主!」

    「狗皇帝,廢話少說我們今日與你一決高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村長騎馬向前,劍無情的砍向毓翎。

    毓翎一個激靈,縱身躍下馬躲過了村長的劍,箭秋上前與村長砍殺起來。刀劍相撞,翻身躍起,看起來年邁的村長居然是如此矯健,動作快如風,眼見箭秋處下風時,薜統領上前與箭秋一同打殺。

    毓翎指揮大軍進入苗村,那群看似厲害的年輕人怎麼也不可能會是御林軍的對手,很快御林軍將村裡的人一舉奸滅。村長因敵不過箭秋與薜統領,持劍自刎!

    一把火點燃整個村子,火勢燃得越發大了起來,突然一陣驚呼扯緊了毓翎的心臟!他轉首只見一個女子身穿白紗裙立於火前,另一個男子白衣長衫執紫玉簫與她並肩而站!

    她看著那場大火,驟然無法呼吸,心被扯得深疼,火映得滿目蒼穹,那年那一幕再次閃過眼前。

    一場火燃了好久,好久……

    她蹲在草堆裡不敢動彈,猶如此刻無法動彈一模一樣,父皇母后消失在紫城裡!村長與那些關心問候她的村民消失在這場大火裡!那年一場火的始作俑者是他,現在這場火的始作俑者依舊是他!

    記憶的城牆轟然倒塌,他為她描眉,綰髮,化落梅妝,系軟煙羅,眉心落梅,鎖骨紫蝶采梅!

    他的滿眉柔情,他的故意打趣,他摟著她於御書房淺淺私語!他們的訴衷情,他們的一切切都呈現在腦海裡!

    突然畫面轉變,寒血劍落在他的脖子上,他滿目的蒼涼與失望,墳墓前她刺了他一劍,憶蓮為她擋箭墜崖身亡!

    淚水無聲的劃過臉頰,原來她遺忘了那麼多,無論是關毓翎,還是毓泓,還是其他……

    「鎖骨紫蝶飛,蝶飛叢中睡!」

    「各位鄉親,公主得此夫實乃三生有幸,但是國仇家恨卻是不得不報!那麼我們就讓上天來決定吧!正面朝上放棄報仇,正面朝下必須復國!不知君公子意下如何?」

    銅錢打了好幾個圈,終於停下來,那是正面!

    原來無論是這場火還是那場火燒掉的都是她映雪國的人,難道映雪國人注定要死在皇朝人的手上嗎?

    幾年前是,現在居然也是!無論是什麼理由,最終它都成為了悲劇!

    猛然抬首,一掌打傷一名御林軍奪過劍,直往毓翎的身上刺去,她怒道:「那年的火是你放的,這場火也是你放的,難道你想要把映雪國的人趕盡殺絕嗎?」

    箭秋上前擋在了毓翎的面前,她每刺一劍都下了狠招,毓泓早已木愣,他知道那個傷口被人狠狠地撕開了,血汩汩流出,這樣的結局是上天注定的嗎?那年的仇終究有個了斷,他們三人也終究有個了斷。

    早在金綾公主告知苗村著火時,她便是有企圖的,這一切都設好了圈套讓若綰跳了進去,毓翎跳了進去,最終連自己都跳了進去!

    難道真的只有兩者死一才能化解這數年的仇恨嗎?

    毓翎看著那思念已久的人兒,她不是婉約柔美,她是要殺自己的人,而且不眨下眼,夢已醒,戲已終!

    若綰與箭秋打鬥好久,依舊未分出勝負,毓翎突然上前擋在了兩人的中間,若綰的劍在要插進他的身體時,一個白色的身影擋在了前面。她低著頭並未發現,只是一劍狠狠地刺進了那個白色的身影裡,劍刺穿身體的聲音響起,她猛然抬首,那個溫柔如水的男子依然在對她淺笑,「綰兒,三人終是有個了斷,多年的恩仇也終是有個了斷,皇兄是個好皇帝,他不能死!」

    血汩汩流出,淚水無聲的劃過臉頰,心似被人挖去一塊,好疼!她失去他了,永遠的失去了!

    仰天猛然撥出劍,呼道:「不!泓,你是綰兒的一生,你不能離開綰兒,靈雪快救泓,快點!」她奔至靈雪面前使勁的搖晃著靈雪哭道。

    御林軍怔住,毓翎怔住,他摟著毓泓的身子,手傻傻地摀住傷口,想要止血,他輕呢:「泓弟,此事不關你,為何要替朕擋這一劍!」

    毓泓看著毓翎,「皇兄,綰兒在皇宮不快樂,那裡太冷了,泓請求你不要讓她回宮,好好的照顧她!」語畢,闔上雙眼,暈睡在了毓翎的懷裡。

    若綰驚呼,小腹劇烈的疼痛起來,手下意識地摀住小腹,雙眼一黑整個人暈倒在了原地。

    不知是夢,還是……

    她拿著一件白衣長袍跑至他的跟前喚道:「泓哥哥,你看綰兒為你繡了東西在上面了。」

    他刮了刮她的鼻尖寵溺道:「是什麼東西啊!你居然在我的白衣長袍上繡。」

    她仰起小臉,笑靨如花,「蝶蜂啊!」

    他差點將嘴裡的茶吐了出來,滿臉恐懼的看著她問道:「何為蝶蜂啊?」

    「雪姐姐說綰兒繡得蝶不像蝶,蜂不像蜂,那麼只好叫蝶蜂!」

    ……

    笑聲迴盪,他溫柔如水,他淺笑,他擁著她低語,恍然他幻化成一道白影消失在了眼前,乍被驚醒追著白影奔跑,喚道:「泓,你去哪裡?請你帶上綰兒,綰兒好累,好辛苦!」

    他並不理會她,她感覺他的遠離恍如一輩子,她使勁地追趕著,抓住一縷白衣那便是希望!漸漸的眼前佈滿了迷霧,她什麼都看不見,她迷茫了,不知該踏向何方。

    突然一個天真的聲音響起:「娘,爹爹走了,你要好好的生活著,你還要把我生下來,爹爹會在奈何橋等著你,你要把我生下來啊!」

    爹爹!娘!是她的孩子在喚她!突然一束刺眼的光芒照在了臉上,她下意識地撫著小腹,猛然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靈雪憔悴的臉,還有那張令她厭惡至極的臉。

    靈雪滿臉欣喜的喚道:「夫人,你終於醒了。」

    她勉強坐起身子看著毓翎無情道:「請你離開。」

    毓翎看著她的眼裡充滿了歉疚,滿臉的疼惜,他亦是滿臉的憔悴。

    靈雪看著毓翎離開後,擔心道:「夫人,肚子裡的孩子差點就因為你的動怒而失去。靈雪求求你,以後好好的活著好嗎?放下仇恨好嗎?」說到最後她帶了沉重的鼻音。

    她知道這個女子亦是如此擔心她,手緊緊的摀住了小腹,仰首看著窗外的一切,輕聲道:「孩子告訴我,泓在奈何橋等我,但是我必須要把他生下來,養大成人。」

    淚水散落臉頰,不知為何這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傷心的時候就只能流淚嗎?

    靈雪緊握了她的手,「夫人,靈雪一輩子都會照顧你和孩子,宮主的離去給任何人都是莫大的悲痛,希望你能從悲哀中走出來,重建靈宮!」

    靈宮!那個曾給她許多快樂的地方,那個她曾一直想去的地方,白蝶飄飛,立於鎖骨,兩蝶相飛!

    回握她的手,點點頭。那一刻她們的命運再次連在了一起了,如憶蓮曾經的命運與她連在了一起。

    一方墳墓前,她的纖指撫著「愛夫毓泓墓」五個大字,來回的摩挲,彷彿那是撫摸著毓泓的臉頰。

    那幾朵血蓮開得妖冶嬌艷,她那番狠狠地將灌滿內力的劍打入他的身體裡,他能活著嗎?親手殺去自己愛的人,似乎大過於任何痛楚。

    他的聲音悠悠的響起,「願意隨我回汴都嗎?綰兒。」

    她起身看著毓翎的眼裡帶滿了恨意,她諷刺道:「回汴都?回到那個沒有人情可言的皇宮嗎?與那些無知的女人鬥來鬥去,只為得到你薄弱的愛嗎?毓翎!你未免太可笑了!我肚子裡懷的是泓的孩子,不是你的!」

    他連著退了數步,她的恨意,她的絕望讓他深深地後悔,更讓他深深地痛楚!

    毓翎次日便帶著御林軍回汴都,走時一顆晶瑩的淚花滴落在那片土地上,他咬了咬唇將心裡的痛苦壓抑,或許這便是輪迴因果!

    她踏上馬車,靈雪駕上馬車欲離開時,身後突然傳來紛亂的馬蹄聲,她示意停下,撩開布簾只見一個男子策馬而來,身著異族服裝。

    蒙雷!恍然想起在宮內那個男子眼中的狂熱,她的心跳動起來,手裡攥緊了劍。

    靈雪笑道:「王子來送我家夫人嗎?」

    蒙雷點點頭策馬來至馬車前道:「綰兒,要離開這裡了嗎?」

    「是。」只是一個很淡的字,很輕的聲音,沒有了往日的歡快,驟然突覺心下空落落的,如果金綾不把她的消息告訴皇上,那麼她的天真是不是永存!想得這裡緊握了韁繩,沉聲道:「蒙雷祝你一路平安,這方玉給你,希望於你有用,你一個女子要重振靈宮很難,這玉對你有幫助。」

    她想了想才伸出白晰的手接過玉,玉上還有他的手溫,突然想起那日他遺留在她床榻上的香囊,從腰間取下來道:「蒙雷王子,這個香囊還你。」

    他看著那個香囊躺在她的手掌心裡,記憶恍然回到那個夜晚,他向她告別,她卻將他當成了毓翎,他吻了她,或許那是唯一次與她那麼近。

    手顫抖的接過香囊,策馬離去。她揮手示意起程,頭重重地靠在車窗上,手裡緊攥了紫玉簫,淚水劃落,每次響起那個溫柔如水的男子總會無聲的淚流!

    泓,你離開綰兒已有一月,為何綰兒仍舊忘不掉你!仍舊思念著你,貪戀著你溫暖的懷抱,那件白衣長袍披在她的身上,恍然還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體溫。

    秋,且說皇宮。

    乾定十四年,皇上召告天下,靜賢王毓泓因患疾病,不治身亡!毓泓的死似乎將那汴都的繁華吹散了兩天,整個汴都沉寂在那悲傷的氣息中。當朝皇上追悼至深夜,人家都說皇上深愛其弟!

    鳳儀宮,昀棲踩著細小的步子向獨坐在窗前的毓翎走去,每一個步子踏得很穩,他知道父皇在傷心,他要擦去父皇的眼淚。這便是他一直要前行的動力。

    景姝靜靜的跟在身後,看著昀棲執著的模樣,突然一酸,淚水劃過臉頰。這個孩子他如若綰般堅強,走著自己的路,不讓任何人來扶,她在荊城獨自撐起靈宮,而且決心要把孩子養大。

    昀棲在差幾步時,卻突然摔倒,景姝連忙上前扶起他道:「棲兒,母后抱你去父皇那裡好嗎?」

    因疼,淚珠兒在眼眶裡打轉,他的咬了咬唇,道:「母后不相信棲兒,棲兒一定可以爬進父皇的懷裡去擦眼淚。」說罷掙脫掉景姝的手繼續前行。

    她的手僵在半空,看著昀棲一步步的走向毓翎。

    終於他爬進了毓翎的懷裡,他笑開了臉看著景姝道:「母后,父皇在笑啊!今天父皇沒有流淚了!」

    毓翎看著開心得一朵綻放的花朵的昀棲,摟過他道:「棲兒,從今以後父皇不哭了,父皇要笑著過每一天。」說罷,鬆開那只緊攥挽紗的手,那挽紗便隨風飄得好遠,好遠……

    那挽紗飄飛如蝶,彷彿那是一隻紫色的蝶,如她鎖骨的那一隻。

    景姝的聲音悠悠的響起,「皇上,打掃永巷的碧清姑娘生下了一個女嬰。」

    毓翎將昀棲放在了地上,讓他一人去玩,起身拉了景姝坐在軟榻上道:「碧清生下的終究是朕的女兒,你將她送入民間一戶好的人家收養吧!母親有罪,女兒無罪。」說完又隨手從身上摘下玉珮將於景姝手裡道:「將這玉珮放在襁褓裡,希望能保她平安。」

    景姝緊握了那枚玉珮,點點頭道:「皇上,臣妾已按您的吩咐用高價將靈宮賣的折扇全部買了回來。」

    毓翎突然緊握了她的手,將那塊紫玉龍鳳紋佩放在她的手心道:「景姝一直以來你都默默的做好自己的本份,掌管好後宮的大小事物,與后妃平靜相處,這塊紫玉龍鳳紋佩是先皇賜予朕的,現將它給你是因為你是朕的好皇后。」

    「皇上,愛一個人便是默默的在他身後為他付出一切,那愛是不求回報的。」

    毓翎攬了景姝入懷,道:「景姝,朕累了,這一輩子有你就夠了,以後每年的選秀都取消了吧!」

    景姝點了點頭,她明白毓翎在面臨失去霖若與若綰後,他的心便快殘了,還能再用一顆完整的心去愛誰嗎?或許這又是一場涅槃!

    碧霖宮內黃葉飄飄,一個女子披了斗蓬坐在小榻上。她劇烈的咳嗽著,一張小臉被咳得通紅,拿開捂在嘴上的方巾上面血腥紅。

    一顆晶瑩的淚滴落,輕喚:「皇上,想容以為自己會用一生來堅守這座愛的城堡,等著你的愛,可是想容錯了,你愛上表姐,但不愛想容。想容的時日不多了,如果離去了願你能幸福。」

    繁華終是一場空,如這黃葉飄落,人有生老病死,亦有悲歡離合,死亦有何怕,只是牽掛著那個一直不愛自己的男子。

    因在兩年前就服了張霓兒灌進嘴裡的藥,雖然自己用了解藥,但殘留的毒素仍然不放過自己的身體,當知道他將那塊紫玉龍鳳紋佩交於表姐時,便知那愛的城堡垮了!想容守不住了,以為靠著你的愛便能堅持的活下去,但是想容的的確確是錯了!若有來生,想容依舊會選擇愛上你,翎,請允許我這樣叫你一次!

    想容與翎沒有花前月下,沒有那麼多的恩愛,但是想容卻有一片紅豆思。

    紅豆相思,思成憶,小橋流水,春燕啄春泥。

    倚窗尋思,蝶花飛,西子湖畔,楊柳垂河絲。

    春閨夢月,月似涼,亭台水榭,紅蓮宛若生。

    幾多情愫,終是空,窗前葉落,情終隨風落。

    手中的方布跌落地,她的手無聲垂落,去的很安祥,沒有一點不捨,身邊亦沒有任何人來看著她離去。她沒有牽掛,所以走得很安祥。

    她隨秋風走了,隨黃葉飄了,這後宮依舊繁華一片,她終於能立於紅牆上看那真正的藍天了。

    太監的聲音響在那個暮夜:「碧霖宮淑容華薨!」

    烏鴉的叫聲劃過藍藍的天空,叫聲凌厲,有誰在為她哭泣,忠貞的女子呵!

    乾定十五年春被朝廷帶軍滅掉的靈宮再次復出江湖,傳聞宮主是一位美麗得如天仙的女子,武功高到讓人聞風喪膽!

    恍眼間已到乾定三十年,原阜皇朝依舊盛世一片,當朝皇帝英明睿智,以仁慈的手段與周邊各國結為兄弟邦。

    汴都依舊一片繁華熱鬧,絲竹之音撩耳,百姓安居樂業。

    酒家處,一個男子煞有其事講道:「聽說了嗎?靈宮的宮主退隱了,新上任的宮主可年輕了,居然是個十五歲的小毛孩子,聽聞手執紫玉簫,一襲白衣長袍,真有當年蕭郎先生的模樣。」

    另一個一敲碗得意道:「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啊!那個小毛孩子就是蕭郎先生的兒子,原來那位貌若天仙的宮主就是蕭郎先生的夫人了。」

    「是嗎?蕭郎先生與靈宮宮主一直都是個謎,你怎會知道了。」

    「哎!信不信由你,這可是真的,那個胭脂樓弈軒的說書先生不就這麼說的嗎?」

    「說書先生說的能信嗎?」

    這時坐於另一桌飲酒的白衣男子欲起身時,卻被旁邊的女子按住,女子低聲道:「少宮主,不可動怒,這些年來江湖的傳言本就不少,不管人家怎麼說。」

    男子不甘的瞪了領桌的人一眼,看著女子道:「雪姨,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女子的眉微蹙,起身將銀子放在桌上便離去,男子隨後跟上,女子悠悠道:「宮主是早晚會告訴你的,你也早晚會知道。」

    白衣男子立於原地,眉輕蹙,其實早在幾年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他還是希望著娘親的親口告訴,所以他才要多次追問雪姨。

    一個女子靜靜地立於窗前,看著那滿池的蓮,思緒憶到很遠,那時她與他相擁與荷花深處,他們要作永遠,而上蒼終將弄人,她與他終究沒有永遠。

    想得突然門被叩響,她低聲問道:「是楦兒回來了嗎?」她的問話並未得到回應,她上前推開門,那張淺笑的臉出現在眼前,那溫柔如水的男子出現在眼前。

    激動,欣喜一湧而上,她奔至上前緊緊的摟著那個白衣男子,輕喚:「泓,是你嗎?你回來看綰兒了嗎?」

    男子輕輕的點了點頭,回道:「綰兒,泓來接你了,你願意與我走嗎?」

    她眉間淺笑如風吟,點點頭,他緊緊的擁著她,他們共用一顆心,他們要作永遠。

    恍然若夢任風搖,幾道情消惆悵嬈……

    續(謹送於喜歡翎的親們)

    她慢慢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自己熟悉的一切,猛然想起剛才發生的事,起身奔至門外。外面什麼都沒有,依舊一池的蓮,熟悉的景致。亭台樓閣,迴廊小池,紫紗宮燈。

    她不知那是夢?還是真的?自己的思念是否已經到了一種無法自撥的地步,泓,綰兒的忘不掉你,我們曾經的一切更不能忘掉。欲轉身離去時,一抹熟悉的身影闖入眼簾,回首,他依舊眉目如星,眸若星辰,只是他蒼老了好多。

    當年的事再次發生在眼前,不知為何再次憶起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痛,恨。是否真的淡然了?

    他終於開口道:「綰兒,我只是想看看你。」

    她推開門請了他進來,倒上一杯龍井,她依舊記得他的愛好,龍涎香,龍井茶。他端起茶杯,品茗道:「棲兒長大了,做了太子,得到了滿朝大臣的支持,百姓的支持。」

    棲兒!那個乖巧到讓她心痛的孩子,轉首淡淡道:「謝謝你將他培養得那麼優秀。」

    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沉默了起來。

    「想容去逝了,景姝很掛念你。」他突然又開口道。

    想容!那個忠貞的女子,愛他始終如一的女子。那一刻她彷彿才明白,他的身上亦背負了那麼多,多到讓他喘不過氣來。這幾年來,他與蒙雷一直沒有停止過幫助她!兩個至情至深的男子,她情何以堪?

    ——全文完

    2009。06。26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