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殤 華月胭羞 第四十五章.燈殘花落夢無聊
    太后始終不回答他的話,眼裡浸滿了淒涼與痛苦,她心裡的傷痛她不願再揭開,那樣好痛!

    若綰突然上前右手點上她的血道,她歉疚道:「對不起,太后,為了您不傷害到自己,嬪妾得罪了!」

    毓翎上前撥出玉簪打開木匣,一個紋菡萏花圖的白玉瓶出現在眼前,毓翎突然吩咐李德道:「去請了趙永紓趕來!順便帶上當年的東西!」

    太后的臉頰滑出淚,她淒然道:「翎兒,你既已發現,母后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

    思緒恍然回到多年前,那年她與淑萱太妃一同進宮,淑萱太妃一直得寵,而她卻始終得不到聖上的恩寵。嫉妒在心裡作祟,她利用了淑萱太妃得到了恩寵,但是聖上的心裡卻始終只有淑萱太妃一人。她不甘心,便借太妃身體差為由,熬了一種滋補湯給太妃。太妃每日必飲一碗,就這番週而復始下去。

    沒多久她與太妃一同懷孕了,兩人同時產下龍子,兩個孩子都長大了,太妃的兒子始終比她的兒子出色。一聲奪權之戰再次在這後宮展開了。她下重了藥,太妃的身子亦越發差了起來。

    終於有一天,太妃察覺到了湯藥裡的不對勁,太妃發現她在湯藥裡動了手腳!她心裡不甘,便用了太妃的兒子來做擋箭牌。如果願意自己死去,那麼她的兒子會安然無事活著,如果不,那麼她的兒子便活不過二十歲!

    最終太后選擇了孩子活下去,自己離去。她得到了皇后的位置,她的兒子也當上了皇帝。

    思緒拉回,太后早已淚流滿面,毓翎滿臉的痛苦,毓泓的眉緊蹙,他痛苦道:「太后,為何你要這樣對待母妃?」

    毓翎突然又問道:「那霖若了?難道你連霖若也要嫉妒嗎?」他近幾乎是咆哮著的質問太后。

    若綰的身體也經不住一顫,原來每次提起淑萱太妃,她的眼裡有歉疚又有恨!

    淚再次滑過那被歲月磨礪得滿是滄桑的臉,她看向毓翎愧疚道:「哀家這輩子都是欠了霖若,她是個好姑娘,但她愛上的人是你,你愛上的人是她,這便是她離開的最終原因!」

    毓翎的眼裡充滿了痛苦,手裡緊攥了畫像,他數連退了數步,「如果做這個皇帝會失去霖若,會令她受傷,那麼我寧可不做這個皇帝也要同霖若在一起!」

    「但是你出生下來就是天子的命!」太后突然厲聲道。

    毓翎輕笑:「生下來就是天子的命?母后你說著也不覺可恥,我的皇位是你從淑萱母妃那裡用毒藥,用泓弟的命搶回來的!」他的這番話將太后的心撕裂,原來她苦心做的一切,卻是害了她的兒!

    突然殿外響起雷聲,幾聲下,一場雨潑灑大地,雨打琉璃瓦的聲音敲進了幾人的耳裡。幾人頓時愣在了殿內,誰也不發一語,若綰只是靜靜的看著。窗外雷雨交加,她不發一語,她現在只是想著如何才能知道當年那場災難的始俑者是誰?

    殿外趙永紓的聲音響起,他一身淋得透濕的走進殿內。見到這番場景,愣了一下,毓翎走上前將菡萏白玉瓶放在桌上道:「趙永紓給朕查下這藥是不是致使當年淑萱太妃與先皇后去逝的藥!」

    趙永紓並不多問,打開瓶蓋拿至鼻間一聞,再將一本書打開來看了幾頁道:「回皇上的話,這藥正是致使當年淑萱太妃與先皇后去逝的藥,這藥是一種慢性毒藥,服用者當時不會有問題,長期食用才會致使死亡。而且微臣也將當年父親記下淑萱太妃病狀相比較了與當年先皇后去逝時的症狀一模一樣。」

    他的話剛落,一聲瓷器破裂聲襲來,眾人抬首只見毓翎的手僵在半空,指關節處血汩汩流出。若綰上前用靜靜地用月白的手絹包紮在傷口處。

    毓翎抬首吩咐道:「李德傳旨下去,從今日起太后要靜休,誰人都不得來打擾,各宮妃子也不用請安。過幾日太后移至鸞雀宮靜休。」說完轉過頭歉意的看了毓泓一眼道:「泓弟,她是朕的母后,朕能說的能做的只有這些。這皇位是你的,朕願意退還給你!」

    毓泓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上道:「皇兄,泓閒雲野鶴慣了,不願過上這被束縛的日子,更何況皇兄是個好皇帝,泓怎能奪了天下黎民百姓的好皇帝了。如果奪了,天下黎民百姓,文武百官不都以泓為敵了嗎?」他的話裡有絲輕鬆,但誰都能聽得出那絲輕鬆後他心裡的沉重。

    幾人退出呈祥宮,夜裡雨已經停了,若綰與毓翎乘了御輦回得乾清殿。毓泓與趙永紓一同出了宮,看著毓泓離去悲傷的身影,她的心揪成一團。

    那晚她留在了乾清殿,那個平日裡睿智機敏的男子抱著她整整流了一夜的淚,喚了一夜齊霖若的名字。她那刻才知他對齊霖若的感情是如此深,而且深到無法自撥的地步!哪怕她去逝那麼多年,她仍舊在毓翎的心裡佔著重要的地位,誰也不能取而代之。

    或許這便是太后毒殺齊霖若想要得到的後果,她希望自己的兒子不是一個為情而生存的男人,而是一個以國家,天下,百姓而生存的好帝君。但是這孤獨的老人卻完全忽視了她兒子心中的那份愛,忽視了她兒子也是人,而且是個衷情的男人!

    事情過去,這後宮的天空似乎又藍了一分,她突然想了多久未碰的寒血劍。拿出那把寒血劍,用手絹一遍遍的擦拭著。她曾想過要用這把劍來手刃仇人,而現在她也必須要去實現這個計劃。

    她必須報仇!

    若綰著了降紫宮裝,綰了朝月髻,額前貼了花鈿,她扶了憶蓮的手來得御書房。知道毓翎這幾日因為太后的事煩惱不已,太后去往鸞雀宮靜休是假,被毓翎軟禁了才是真。他最愛的女子卻被自己的親生母親給親手毒害,他毓翎如何面對死去的霖若啊!

    推開御書房的門,只見毓翎一手托頭雙眼無神的望著窗外的景色。心裡早已想了怎麼勸說,踏蓮步攬袖於御案前磨墨,靜靜的看著毓翎。他稜角分明的側臉看起來十分好看,還有幾分泓的溫文爾雅,但是這個男子臉上更多的是剛毅。幾年風雨的磨礪,他在這個暗潮湧動的朝堂上可以將百官的心思都摸透,並且能夠治理好這個天下。

    磨好了墨,她走至御案前提筆在宣紙上畫了剛剛所見的一幕,半刻後,一幅活生生的畫出現在面前。毓翎似乎終於感覺到身旁來了人,他轉首一幅畫落進眼裡,那畫上是一個著龍袍的男子托首凝望窗外。那景,那神色,那傾注的感情都將他深深的震撼。他再抬眼看了看硯台,那裡早已磨好了墨,而且還畫了一幅畫。

    接過畫愧疚道:「久等了吧!綰兒。」

    一聲「綰兒」喚得她的身子輕顫,他徹底的清醒了嗎?明白了她不是齊霖若,而是林若綰!

    平復了心裡翻騰起的波濤道:「沒有,臣妾見皇上在思量事情便一時來了興趣畫了皇上的龍顏,皇上不怪罪才是好。」

    毓翎心疼的撫上她的臉頰,多日未見她瘦了,「妻為夫君畫畫像是天經地義的事啊!做夫君的怎好怪罪我這嬌美手巧的娘子了。」

    她見他終於露出這幾日難得笑容,心裡似乎也有了些小小的愉悅,順勢坐在了毓翎的腿上道:「那麼夫君可否答應陪娘子我出去散散心了?」

    「娘子你想出宮?」毓翎聞得她的話有幾分震驚。

    她的笑容斂去,滿面擔憂道:「臣妾見了皇上這幾日因為太后的事而愁心,所以臣妾想請求皇上出去散散心,現下是初夏,風清氣爽,正是遊玩的好時機。」

    毓翎一番動容抱緊了若綰,倍感溫暖,「綰兒,朕一直以為都覺得自己是孤獨寂寞的,特別是若兒離去後。你的到來為朕趕走了寂寞,因為你有若兒的影子,幾回朕都把你當作了若兒。現在朕清楚明白了,若兒已經離開了,縱使找千萬個長得像她的女子也不是她!但是朕如果不在好好珍惜綰兒,那麼以後再找千千萬萬個綰兒也不是綰兒了!」

    她靠著他的胸膛,熟悉的龍涎香沁入心脾。他的話是真心的嗎?他的心真的放開了嗎?

    「翎,千萬個長得像皇后的女子也不是皇后,千萬個長得像綰兒的女子也不是綰兒,千萬個長得像皇上的男子也不是皇上。」她在他的胸膛裡小聲的回道。

    一席話震驚君心,他們要互相珍惜著對方,他們要緊緊相擁在一起。

    他的手撥弄了她的發問道:「綰兒想朕陪你去哪裡遊玩了?」

    若綰昂首看了看毓翎,笑靨如花道:「可以先回胭脂樓看看好嗎?再去那個名滿天下的荊城好嗎?」

    毓翎呢喃了幾遍「荊城」二字,才回道:「來了皇宮這麼多年了,應該回去看看了,荊城的景色確實是美而且美得讓人覺得如臨仙境,那麼我們就去那裡吧!」

    若綰高興的點了點頭,再次撲進他的胸膛,她的眼角有晶瑩的淚花在閃爍。荊城多麼美好的兩個字啊!那裡曾經是映雪國的都城,後面映雪國被原阜皇朝收復後,荊城就被劃地給了靜賢王。而泓便一直守著那片美麗的土地,他也曾試圖想把那早已燒成廢墟的紫城再修建起來,但最終卻是徒勞無功。

    紫城是那麼宏偉,壯觀,那場火整整燒了十幾天,它裡面的規模設計更是獨有,沒有大量的錢財是怎麼也修築不起來。更何況紫城修築起來了,那父皇與母后能回來嗎?映雪國那麼多的子民能回來嗎?不能!那麼又何必執著了?

    胭脂樓依舊繁華一片,絲竹之音入耳其心瞭然,一個著素白錦袍的女子與一個著白衣長衫的男子靜立在了門口。門口的姑娘們一見便湧上了身,姑娘的手剛碰及那位男子,一個凶神惡煞的男子便立在了男子面前道:「姑娘請讓開,我家爺要去找你們的嫣媽媽。」

    姑娘臉上的媚笑未散,艷紅的絲巾晃在那位男子的臉道:「這位公子啊!你們爺要見媽媽,你總不見吧!那麼我來陪你喝一杯吧!來嘛。」說罷就把男子往裡面拽,男子向那對壁人使出求救的眼神。

    著素白錦袍的女子笑道:「姑娘,這位公子他不喝酒,他是我家老爺的僕人,沒有爺的同意他不會擅自願意。」

    那位姑娘聞了她的聲音轉首打起來眼前的女子,面如芙蓉,柳如眉,那張臉可算是美艷絕倫,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令人折服的高貴氣質。她再打量了女子身後一直未開口說話的男子,男子臉上雖是一片平靜,但是一種王者氣息盡顯,不怒自威啊!這樣的客人一看便是來頭不小,不趕再怠慢下去急忙道:「幾位那隨我去嫣媽媽那裡吧!」

    女子終於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幾人便隨了那位姑娘進了胭脂樓。

    繞過迴廊,小徑終於在一個正堂停了下來,著錦袍的女子打量了一番露出奇怪的眼神問道:「這是新建起的閣樓嗎?」

    那位姑娘媚笑道:「這位夫人的眼光真不錯,這是新建的,嫣媽媽說,這閣樓專為接見重要客人而設。而樓上則是些文人墨客探討文學的地方,這閣樓統稱弈軒。」

    女子點點頭,姑娘剛退下便見一個著艷紅的婦人扭著那似水桶的腰肢走來。剛走至門前整個人驚住,馬上又奔至堂內滿臉驚喜道:「綰兒,我的綰兒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你不是進宮為妃了嗎?」

    剛才那名凶神惡煞的男子突然又冒了出來擋在女子前面道:「不得對我家夫人無禮。」

    他的話剛落,一旁一直未開口的男子突然道:「嫣媽媽,『綰兒』二字不是你能叫的,叫夫人吧!」

    若綰露出責備道:「爺,嫣媽媽待綰兒一向如親生女兒,這名她也喚了多少年了。」

    毓翎點了點頭,嫣媽媽這才露出了輕鬆的笑。

    五月十五月毓翎與若綰便收拾了細軟出宮遊玩,因毓翎這次是微服私訪,身邊便只帶了御林軍統領。這位薜統領知毓翎這次出宮主要是為了身邊這位極盡恩寵的娘娘,便也知趣的離得遠遠的與憶蓮走在一起,隨時保護著兩人的安全。一出宮門在汴都遊玩了幾日才來得這胭脂樓。

    薜統領與憶蓮出了正堂在院子裡打轉,毓翎與若綰,嫣媽媽便在堂內聊起這家常來。

    在午時,三人才出來,一番別過後,主僕幾人便坐了船南下。

    禺淮河上若綰與毓翎靜坐於船頭下棋,兩人是一番愜意,憶蓮便張羅著午膳,而薜統領卻是不肯離開毓翎若綰多遠。

    風撩起了若綰的長髮,裙袂翻飛,若綰下了好幾盤都輸給了毓翎,她嘟起小嘴道:「翎,綰兒還是不下了,這棋再怎麼下,也是你的贏家。綰兒還是彈彈琴與翎聽吧!」

    毓翎放下棋子看著若綰露出滿意的笑道:「好吧!朕也多久未聽綰兒彈琴了。」

    若綰的食指放在他的唇邊道:「翎,不是在皇宮哦!不能再用那個『朕』字。」

    毓翎聽後故作恍然大悟樣再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若綰讓薜統領抱來琴,便彈奏起來那一曲他們的《訴衷情》。毓翎突然奇想道:「綰兒,你看如此美的景色,你何不再作一曲新曲,我再譜一曲新詞了。」

    她聽後點點頭,便拿起筆開始譜曲,毓翎起身看著河上的景色,突然一輛畫舫出現在河上,舫上還傳來動人的歌聲。毓翎喊道:「綰兒,你看畫舫上有人唱歌,不過沒你唱得好聽了。我們也快快將曲子與詞譜出來與她較個高下。」

    若綰連連點頭,笑靨如花,毓翎的折扇頂了頂頭,思忖半刻念道:「終朝霧吟鳳舞,波光瀲灩。癡癡然,幾度相思曾相識,淡妝初手嬌樣賞。薄霧淡雲幾時新,碧月清輝幾時真。」

    她聞得了毓翎念出的詞,試手調音,琴音斷斷續續組成一曲悠揚的曲子,輕啟唇唱:「終朝霧吟鳳舞,波光瀲灩。癡癡然,幾度相思曾相識,淡妝初手嬌樣賞。薄霧淡雲幾時新,碧月清輝幾時真。」

    纖指收起尾音,她抬首凝望毓翎,他正癡迷那動人的歌聲中。若綰勾起嘴角嗔喚道:「翎,這是怎麼了?」順勢扯了扯他的長衫。

    毓翎笑道:「綰兒,你唱得真好,婉轉啼聲,且高且揚,且美妙,且淒涼。」

    這時畫舫趕上了他們的船,船上一個女子抱著琵琶靜坐船頭低首吟唱,歌聲哀婉,令人倍感淒涼。兩人都經不住好奇轉過頭打量那女子,只見那女子穿碧綠翠煙衫與百花曳地裙。娉婷的身姿讓人留戀望返,一頭青絲只是簡單的綰了個雲髻,一枝碧玉簪斜插鬢內。她看來不嬌艷,只是一種憂傷始終纏繞著她。

    若綰開口道:「這位姑娘的琵琶彈得好生絕,一曲曲如彈出你的心思。不知姑娘可否賞臉與了我們一同共飲美酒彈幾曲。」

    女子抬首,那張清艷的臉出現在兩人的面前,她的眉心點了硃砂紅,那殷紅為她那姣好的面容更添幾分姿色。她啟朱唇:「碧清多謝夫人的邀請,碧清的曲子未唱完是不能休息,更何況船上的客人還等著聽了。」她話裡滿是歉疚,同時更道出她沒有自由,她被人束縛著。

    若綰看向毓翎道:「翎,她是歌妓,客人未叫停,她的曲子是不能停的。」話剛落,那邊畫舫裡便傳出來催促聲:「外面的歌妓是怎麼回事?怎麼不唱了,不想吃飯了嗎?」

    碧清露出恐懼,纖指顫抖的撥著琵琶唱起歌來,看得這裡她不禁心一酸,自己曾雖為妓,但卻從未受過如此的待遇。

    毓翎縱身躍上畫舫,拋簾子進得裡面道:「你們誰是這畫舫的老闆?」

    舫內因為毓翎的進入安靜一片,所有的人都看向這個打擾他們快樂的人。因為他們此時都正摟著女子喝酒,挑弄女人,正是興趣之頭上,誰來打擾了都不允許。果然幾個男子放下懷裡的女子走上前便欲給毓翎一拳,他一個激靈便躲開了拳頭,他怒道:「我問這裡誰是畫舫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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