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絕戀:三年皇妃 第4卷 番外十一 展顥予(上)
    陸風在將我領至文心的房間後便抱拳轉身離開。我則急切地俯身到床邊一看,文兒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眉頭輕蹙,粉唇微抿,靜靜地躺在帳中,一個月未見,她更顯柔弱單薄,淒楚可憐,似乎已歷經了訴不盡的苦痛。我只覺得心猶如被什麼緊緊揪住一般,痛不堪言。

    我慢慢地跪伏到床邊,細細地看著她,只見她的左頰處有幾道抓痕,脖頸處也是一片淤紫,上面還有一道細不可見的劍痕。我不禁一顫,想起這定是那日洛霈澤帶兵包圍我們時,文兒為了救我而劃傷自己的痕跡。那晚,文兒滿面淚痕地撫著我的臉,哭著對我說她愛我的模樣又浮現到我眼前,一層霧水浸潤了眼底,我眨眨眼,隱去淚水,伸出手輕撫著文兒的額頭,心中慨歎不已。

    回想當日我在洛霈澤的地牢中醒來時,我還以為自己已到陰間。直到看到紫依欣喜地喚著我,聽到她講訴了事情的整個經過後,我才確定我未死。在地牢中的那段時間,我每時每刻都在擔憂著文兒的安危,恨不得自己能快些傷癒,好出去救她。只要一想到那晚文兒對我說她也愛我,而且只要我不死,她這輩子就會嫁給我的話,我就感懷不已。雖然知道在那種場景下說的話應該是發自肺腑的,但我仍然不敢相信文兒真的願意將心交付於我,我一直都告訴自己也許那只是文兒為了安慰我而說的話,直到剛才聽到皇兄對我說文兒想與我合葬,作我之妻的話,我才相信文兒果真已傾心於我。

    我不由得輕輕一笑,握起她露在錦被外面的左手,放到唇邊深吻道:「傻瓜,你怎麼和我一樣,也是後知後覺呢?」如此想來,那日我被箭射中,也算是一種福份了,否則,也許我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互訴衷腸了。

    我長歎一口氣,撫著她的手輕聲道:「文兒,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要服毒自盡呢?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如果馮子晴沒有救活你,我們就在陰陽兩界了!」不過,我也能理解你這樣做的緣由,一方面你不希望皇兄和赫連翼佑因你而受要脅;另一方面,你也不知如何面對他們二人的感情,尤其是在你認為我已死的情況下。你不忍傷害任何人,所以你只好以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告訴他們你的選擇吧。

    直到聽到開門聲時,我才發現自己居然伏在床邊睡著了,清晨的一縷陽光已經照在床沿。我迅即起身,回頭一看,一堆人都進了房。一名酈朔御醫和一名若陽御醫拎著醫藥箱走在最前面,兩個丫鬟端著托盤碗盞尾隨在後,兩名侍衛押著身著深藍色囚服的馮子晴跟在後面,陸風和上官凌則最後進了房。他們見了我皆一愣,我則走到桌案邊讓御醫為文兒把脈看診,同時微瞇雙眼直盯向馮子晴。她感受到我的目光,顯得有些狼狽和不知所措,只斜斜地瞄了我,便微垂著頭向床邊看去。

    我則轉頭看向陸風和上官凌,他們對我抱個拳示意了一下,就見陸風走到旁邊伏到我耳邊低聲說:「小爺,爺說了讓你一會兒洗漱整理一下,去給赫連皇帝請個安。」我點點頭,表示明白,又想起什麼,便對陸風說:「等他們給文心看診完後,再讓紫依給她看看吧,紫依的醫術也很高明的。」陸風抱拳道:「是,王爺!」

    待馮子晴給文心把過脈,並同兩名御醫商討了一番確定了藥方後,她便在兩名侍衛的看管下向房外走去。我則快步跟出房間,在廊道上喊住她:「馮子晴!」她一頓,站定轉過身看著我,兩名侍衛則退到一旁。

    我背著手走到她面前,緊盯著她道:「你為何會救文心?你到底有何意圖?」

    她一怔,仰著頭看了看我,隨即嘲諷地一笑,看向樓外的小院,幽幽地說道:「顥王爺認為我有何意圖呢?我現在已一無所有,這條命也不屬於我了,我還有何意圖呢?」她轉頭又看著我道:「如果我說我是被文心那丫頭給感動了,想做點補償,你肯定不相信。」

    「感動?」我不禁勾起一側唇角,諷刺地笑道:「我的確不信你這般狠毒之人還會被誰感動!」

    她也一笑,自嘲道:「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之前我的確是巴不得她快點死掉,我恨她奪走了我的一切!可是,當那天看到她服下從我身上偷走的毒藥,口吐鮮血之時居然還對我欣然一笑,我才明白她為何擁有著我渴求得到卻一直得不到的真情,因為她會為了真情毫無保留地付出,甚至於不惜捨棄自己的性命,而不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付出,她一再地自盡尋死只是不希望成為陛下和赫連皇帝的負擔,而我此生一直都在做著奪取他人性命,保全自己的事情,所以她能得到可貴的真情,而我卻什麼都未得到。」

    「所以……」她看著我,眼中淚光閃閃,透出幾分哀傷與誠意,說道:「我想要試一次不為任何目的而為別人付出的感受,而且,我之前也傷害過她,就當作是一種彌補吧。」

    說罷,她垂首轉身與兩名侍衛一同繼續向前走去,帶著落寞與淒涼之感的背影很快便轉身消失在廊道盡頭。我轉頭再看看文心所在的房間,不由得一歎,想道:文兒,你一定沒有想到你竟然會打動視你如敵的仇人吧?

    在洗漱更衣用過早膳後,我便身著湖藍色繡寶相花的錦袍在陸風的指引下,來到一座較為氣派的紅底金邊,飛簷啄壁的二層樓閣前,經過守門侍衛的通報,我走進了正堂。進門後就見身著金色龍袍,頭束金冠的赫連翼佑正端坐在一方几案之後翻看著手中的奏折,上官凌把劍於他身側,還有一名身著褚袍的大臣恭敬地立於几案下側,我仔細一看,原來是廣通太守沈康。

    待赫連翼佑抬起頭看向我時,我已走到几案之前,我對他雙手一抱拳垂首道:「赫連皇帝,展顥予前來請安。」

    「顥王爺,別來無羔啊?!」赫連翼佑的話音裡帶著些譏諷。

    「托赫連皇帝與皇兄之福,本王尚得一息。」我埋首道。

    只聽赫連翼佑冷哼一聲,一邊從几案後起身一邊對我說道:「顥王爺,陪本皇到院中走走何如啊?」

    我繼續垂首道:「榮幸之至。」

    柳枝依依,鶯燕鳴啾,春風拂面,陽光明媚,小院中一派盛春之景。赫連翼佑背著手緩步走在我前面,沉重的背影與一襲龍袍所閃耀出的金光形成強烈對比,突顯著他此刻複雜難解的心緒。我知道他心中一定隱著對我的深深恨意,我將他的妃子從宮中帶走,又殺了他的邊城太守,最後更是奪去了他的心愛之人,他如何會不恨我?

    正在思忖間,就見他站定開口道:「展顥予,你殺秦楮是為了替文心報仇嗎?」

    我頓了一下,道:「是為文心解恨,但我本不想殺他,只想逼他寫請辭書向你告老還鄉的,只是後來情勢的發展失控,我不得已才殺了他。」

    「是展曜之命令你這樣做的?」赫連翼佑轉過身來瞵視著我。

    「不是,是我自己的決定。」我回視著他。

    「哼」他冷聲道:「展顥予,沒想到你還真是個人物啊!當初你將文心從本皇的宮中擄走,接著又用一具無名女屍製造了文心被燒死的假象,之後再殺我邊城太守替文心報仇,如今,你不但大難不死,更贏得了美人心,將本皇與令兄都耍弄了一番,你的心機還真是不一般啊?!」

    我定定地看著他,手握成拳,盡力抑住心中的慍怒,說道:「赫連皇帝,我知道你很恨我……」

    「我是很恨你!」他幽黑深邃的眼眸逼視著我,眼神犀利似箭,他打斷我的話繼續說道:「我恨你將文心從我宮中帶走,我恨你聯合展曜之欺騙於我,我恨你最後竟然得到了文心的愛!我恨不能殺了你!」

    氣氛驟然變得緊張,我與他互相對視著,看著他眼中噴薄欲發的怒火和他如刀削斧刻般冷冽的面容,感受著他身上散發著令人屏息的逼人氣勢,我能想像他在得知一切真相之後的怒髮衝冠之勢,我也能感受到他現在對我的恨意之深,我甚至能體會到他內心深處在這層恨意之下掩藏的頹喪之感。

    過了片刻,我堅定而釋然地一笑,微瞇著眼看著他道:「赫連皇帝,如果殺了我確實能解你心頭之恨,我展顥予願意捨命於你!」

    他凝斂目光緊盯住我,似要將我看透一般。隨即他冷哼一聲,轉過頭看向石徑小路旁邊的一汪清池道:「展顥予,你是篤定了本皇不會殺你嗎?」

    我搖搖頭,深歎口氣,也轉身面向清池道:「非也,我瞭解赫連皇帝對文心的情意之深,所以我瞭解你對我的恨意之深,當初我確實欺騙了你,這的確非君子之為,所以你要殺我,我是不會有任何怨言的,只希望這樣能夠化解你心頭之恨,不論這恨是對皇兄還是對我,抑或是對文心的。」

    良久,我們之間沒有言語,最後他忽然開口道:「文心就是被你這種豁達所打動的?」

    我一愣,啞然失笑道:「也許吧。」

    他長歎一口氣,默然不語。過了一陣,他才轉頭睨著我道:「你要好好珍惜她!」

    我心中一顫,轉頭看到他幽深的目光中隱著各種複雜的心緒,我知道說出這話對一個男人來說有多難,而對傲視天下的一國之君來說,更是難上加難!

    我滿懷感動與敬佩之意地凝視著他,隨即轉身抱拳對他說道:「赫連皇帝才是真正豁達之君,展某實為佩服!」

    他卻有些無奈地一笑,轉頭看著清池說道:「就像你說的,我的確對文心用情至深,而事到如今,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我只能是尊重她的選擇,成全你們,因為這一次我不想再令她傷心了,但你若是待她不好,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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