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像是石膏像一樣凝固了,直到後來趕上來的許可芯把我抱住。
「蜜兒,你沒事吧!」
我咬著唇,當我回過神時,我已經感覺口裡的血腥味,不知不覺中,我把下唇給咬破了。
我放下手,看著蜜兒的親媽???——寶珠捂著臉,又羞又愧又恨又怨地看著我。
我木乃伊般地回過身子,向著面前的男人,「杜先生,請告訴我真相——」我知道我的語氣冷得不帶任何感情。
「蜜兒!」杜先生的食指頂了又頂、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框,緊張兮兮地說:「請你相信我,爸爸知道這樣對你很殘忍,我……寶珠確實是你的親身母親,當然,你媽(杜太太)20年來對你全心全意的付出,這是不可磨滅的養育之恩。爸爸今天來和寶珠——你的生母,共進最後的晚餐,只是想聽你的話,和她做最後的訣別。從此後,我會回歸我們的家庭,做一個好丈夫好——」
「這些我不想聽,我只想知道真相——」我冷靜地說。
室內的氣氛已經達到了冰點,就連其它餐桌,本來對著我們竊竊私語的客人也沒有人吭聲了。
黯淡的壁燈下,杜先生的面色凝重,他歎息著,給我們揭開了一段鮮為人知的往事。
「事情還追溯20多年前,可能還早些吧!那時,寶珠是我高中時的初戀情人。我的家境不是很好,為了將來生活更富裕些,我不顧苦苦哀求我留下來的寶珠,毅然的踏上了南下的火車,開往了那個經濟發展中的S城。」
「我現在的成就,都是我辛辛苦苦、一點一滴地白手起家的。創業的初期是艱難而辛酸的,在我最最困難的時候,在我有上頓沒有下頓的日子裡,認識了當地的女孩——我現在的太太。她賣掉了唯一的一塊值錢的傳家的寶玉,幫我度過了難關。我就用這些微的錢——」杜先生苦笑著,伸了伸五個手指,「不怕你們笑話,這錢還不到500塊,卻成了我最原始的啟動資金。我看準了二手市場,專往工業區收購工廠的舊鋼鐵、廢品,然後轉手倒賣。這一收一倒一賣,生意就越做越大,這時,我就已經挖掘到了我人生的第一桶金。後來就自己成立了家回收公司,再後來,又開了幾家分公司。」
「20世紀80年代末,我結束了那邊的所有生意,資金全部回籠。我帶著妻子回到自己的家鄉,從新開始創業。後來碰到了林弘喆的父親——林先生,起初做房地產,後來看準了電子行業,慢慢地也向電子、軟件、信息等行業發展。」
「遺憾的是,我的太太先天性子宮疾病,不能為我生個子女。到了1989年夏天,我意外地與寶珠相逢了,可能是冥冥之中,求子心切的緣故吧!我不甘心自己的辛辛苦苦掙來的家產後繼無人,很自然地就和寶珠在一起。第二年,寶珠就給我送來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女兒,那就是蜜兒你啊——」
杜先生說完了。
我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蜜兒=別人嗎?),還沉浸在故事中暈暈忽忽的。
這邊,被喚做蜜兒母親的寶珠忽然瘋狂地、自顧自地大笑著,笑得天花亂墜,笑得她全身亂顫,笑得她鼻涕眼淚都出來了。
我和許可芯面面相覷,不知道杜先生的話,至於讓她笑得這麼,這麼——忽然,我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煩躁,一種和我——陳小丫有絲絲關聯的淵源漫上了我的心頭,這笑聲,心酸得讓我想流淚,這笑聲好像在夢裡,在童年的夢裡見過——
面前的女人停止了笑聲,她臉上精心化過的妝已被淚水沖刷得差不多了,露出了一張飽經風霜,被歲月磨礪過的臉,一下蒼老了許多。
「這丫頭——她也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她靜靜地說著,就像波濤洶湧的大海平靜後,不起波瀾似的。
「什麼?」杜先生驚訝得張口結舌,不相信地搖著頭。
「說——我要真相!」杜先生恢復了他的說一不二,他怒視著女人。
「那是你的版本,你知道我的版本嗎?這28年,你知道我怎麼過的嗎?我有給你生了一個女兒,很可愛的女孩——可我再得到她的消息時,我們這輩子就永遠的天人永隔了。」女人說著,一雙眼睛空洞洞地越過我的頭頂,又像要穿越好遠好遠——已經沒有眼淚了。我彷彿看到她的心正慢慢地死去,而我,會痛,不知道為什麼?會有被人重剮似的痛。
「為什麼?你在說什麼?」杜先生怒喝。
這個時候,就連店裡的服務員小妹都對這邊探頭探腦的,還有,晚餐後的顧客也沒有走的意思,都坐在位子上聽我們的故事。
顧不了那麼許多了,急於知道真相,讓我們如熱鍋螞蟻,而寶珠,也有一吐為快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