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逸看著她那急切的樣子,略一沉思,忽然好似下了多大決心,微微一笑道:「沒有『只是』了,生命總比武功重要!」白雲一怔,一時弄不懂他的意思,正要再問。薛凌逸卻擺了擺手道:「聰兒,你先不要問,你只要答應我三個條件既可。」
白雲忙問道:「什麼條件?」薛凌逸不由失笑道:「第一個條件便就是在我為你療傷期間,把你愛問的脾氣改掉,不許問一個問題!」白雲小嘴一扁,道:「我愛問的脾氣很壞嗎?」薛凌逸笑道:「我也沒講你愛問是壞事呀,你惱什麼。我不讓你問,總有我的理由,不過都是為了給你療傷。哦,你答應不答應?」白雲沉吟了一下,無奈地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另外兩個條件呢?」薛凌逸接著說道:「第二,你盤膝坐好,背對著我,三天不吃不動,還要自行調息。第三,在我在你背後運功之時,無論背後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回頭,否則,我們便前功盡棄!」白雲雖然不知他將怎樣給自己療傷,但為了盡快好起來,還是一一點頭答應。薛凌逸臉上露出了笑容,道:「唔,這才是我的好徒弟!」
二人正自商量,李吟雪端著一碗冰糖蓮子羹走了進來,笑道:「雲兒,快趁熱喝吧,好喝著呢!」白雲感激地一笑,接過碗來,謝道:「多謝風嫂費心,小妹感激不盡。」香甜地喝起來。李吟雪見她吃得香甜,心中也十分高興。薛凌逸忽然向她招了招手道:「風嫂,您能否出來一下,小弟有事和你相商。」李吟雪不知何事,她疑惑地看了看薛凌逸,便跟著他出去了。
白雲見薛凌逸神情極是莊重,不禁大為驚異起來。她見二人出去,便悄悄溜下床來,跟在二人後面。好在她雖然受傷,武功卻未盡失,輕身功夫還是極好的。又距離較遠,故而並未被前面二人發覺。
薛凌逸和李吟雪轉過了幾個迴廊,來到一所淨捨外。二人走了進去,關了房門。白雲也悄悄地跟到房門外,側耳傾聽。只聽薛凌逸低低地說了幾句話。由於聲音細微,白雲並沒有聽清楚。她正要再向前走走。忽聽李吟雪好像是極詫異地大聲道:「什麼?你用清冷冰雪掌為她醫治!你你當真不怕……你風大哥過兩天就回來,他或許會有別的法子……」只聽薛凌逸歎了口氣道:「聰兒的傷重得很,我怕她等不得兩天……即便能等得了兩天,保住性命,只怕她也會變成殘廢,那可當真是要了她的命了!」李吟雪呆了一呆,也歎了一口氣,道:「難道……難道只有這一個辦法?」薛凌逸苦笑了一下,道:「為今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雖然於我……但到底能救聰兒性命,別的我就無法顧及了。」
白雲在外面聽到薛凌逸的肺腑之言,不由呆了,只覺一股熱流自心底湧出,直衝向眼底,險些把她的眼淚逼出來。她怕時間久了,會被屋中二人發覺,便悄悄溜回來,重新躺在床上,細細思量二人的話……
不一時,薛凌逸一人走了回來,忽看見白雲眼角似有淚滴,還以為她是為病情擔憂,便笑道:「聰兒,你怎麼啦?為什麼哭?你的傷並無大礙,我能治好的,我儘管放心。」
白雲這才發覺自己失態,她忙試了一下眼睛,掩飾道:「誰哭了?我只是迷了眼睛……」薛凌逸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們就趕快療傷吧?」白雲面上忽露出古怪之色,問道:「小師父,我的傷當真能治好嗎?」薛凌逸神色微微一變,笑道:「我說過你的傷並無大礙,怎麼,聰兒,你信不過我嗎?」
白雲臉微微一紅,緩緩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看薛凌逸,忽歎了一口氣,古古怪怪地道:「我倒並無大礙,只怕對你有大礙呢!」薛凌逸微微一怔,隨即笑道:「不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何況我要陪你三日不吃不喝!的確對我有大礙。不過沒關係,只要能救你性命,三天不吃飯我也認啦!」
白雲知這『有大礙』,決非是不吃幾頓飯的問題。定還有別的隱情,她正要再追問。薛凌逸忽笑道:「聰兒,你忘了我們的約法三章啦?我不許你問一個問題的!」白雲扁了扁小嘴,不甘心的道:「我只有一個疑問……」薛凌逸搖了搖頭道:「一個疑問也不許問!聰兒,我們剛立下的約法三章你便不遵守了嗎?」他語氣甚是堅決,竟是毫無商量的餘地。白雲一頓,知再問也無用處,賭氣道:「好!我不問便是!」薛凌逸微微一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徒弟!好!你快盤膝坐好,我要運功啦!」
白雲歎了口氣,只得把那些疑問擱起,果真背轉過身子,盤膝坐好,暗調內息,調理起來。薛凌逸微微一笑,隨即面現莊重之色。坐於白雲背後,暗運內息於雙手,輕輕摁在白雲背上。
白雲臉一紅,閉了眼睛,忽覺一股冷氣緩緩自背心透入,注入全身各處穴道。她頓覺精神一爽,忙也調內息和這股冷氣遙相呼應。
約摸過了一天的時光,白雲忽覺背上薛凌逸的手顫抖了一下,不由一驚,一走神,險些氣入岔道。只聽薛凌逸低低地道:「聰兒,勿走神!小心走火入魔!」白雲一懍,忙凝神運氣,再也不敢胡思亂想……
漫長的三天終於過去了,在這三天內,李吟雪一直沒進來過。白雲雖然詫異,卻無瑕去思其原因,怕一分神便走火入魔。漸漸地,她感到胸口的重壓在一點一點消失,不再那麼堵悶,噁心也減了不少。到了第三日申牌時分,白雲忽覺胸口一涼,噁心,堵悶頓失,全身穴道霎時暢通!
她心中大喜,跳起來叫道:「嗯!小師父!我好啦!」她滿以為這一嚷,薛凌逸定也會跳起來向自己道賀,誰料過了半晌,也不見後面有半絲動靜。她回頭一望,不由得嚇呆了。只見薛凌逸盤膝坐在那裡,雙目緊合,臉色慘白,嘴唇上滿是血跡,一言不發。這一下,白雲嚇慌了,她輕輕一推薛凌逸的身子道:「小師父!你怎麼啦?」誰料她這一推,薛凌逸竟應聲而倒。白雲一呆,嚇得「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一把抱起他,叫道:「小師父!小師父!你怎麼啦?……風嫂——風嫂——快來呀!快來呀!」話聲末落,門就「呼」地一下被人推開,兩個人急步走了進來。其中一人問道:「白姑娘,怎麼啦?」
白雲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大哭道:「小師父……小師父……他,他死啦……他為救我……他死啦!哇……我也不要活了!」說著跳下床就去抽寶劍。忽覺手腕一緊,一人已將她拉住,沉聲道:「白姑娘!不要慌!你小師父沒有死!」白雲怔了怔,稍稍有一些理智,她還未看清眼前前這人是誰,就一把抓住那人的手道:「風嫂,你說小師父末死?他真的末死?」那人歎了口氣道:「你小師父只是暫時昏迷……不過,我不是風嫂!」
白雲呆了一呆,這才看清自己抓著的這人是一個氣宇昂揚,骨質清逸的中年書生。不由得漲紅了臉,縮手不堪,低聲道:「您……您是風前輩?」那人正是逍遙公子風嘯天,他微微笑了笑回頭道:「吟雪,你扶白姑娘出去吧?她精神太緊張了。逸弟有我來照顧。」
李吟雪答應一聲,上前來拉住白雲的手,柔聲道:「雲兒,我們出去吧?」白雲聽她聲音柔和,微微一震,心中似有一股電流通過,似乎又聽到了師父慈愛的呼喚。不由得抬起淚眼,殷切地問道:「風嫂,小師父他……他沒事吧?」李吟雪心中一熱,歎了口氣,未置可否。卻道:「雲兒,你餓了吧?我為你做了許多好吃的,快隨我去吃吧。」不由分說,拉著白雲走出門外。
白雲此時一心記掛著薛凌逸的安危,哪裡還覺得餓?但又不好推辭,只得隨著李吟雪來到客房裡,胡亂吃了一點東西,就要再去看薛凌逸。李吟雪一把拉住她道:「雲兒,你不要去了。你小師父沒有性命之憂。你風大哥正全力救他,你去了反而礙手礙腳……」白雲只得停住腳步,依舊不放心地問道:「風嫂,我小師父果真沒事嗎?」李吟雪半認真半開玩笑的道:「怎麼,你連我的話也不肯相信嗎?」白雲臉一紅,囁嚅著道:「我不是不相信,只是……只是……」李吟雪一笑說道:「不要這麼多顧慮啦!難道你還信不過你風大哥的醫術?走,我們到花園裡去散散心。」
二人手挽手兒來到花園中。這花園很大,亭台軒榭掩映與花木之中,十分的精巧別緻。此時,月亮也已出來,灑下了一地的銀輝。五彩繽紛的花兒朦朧在月色之中,散發出陣陣清香。在花園正中,有一個小小的池塘,塘中種著許多蓮藕。此時正值五月,塘中還沒有『映日荷花別樣紅』的蓮花,而『接天蓮葉無窮碧』的荷葉卻擠擠挨挨的遮滿了池塘,綠意直撲人眼。偶爾幾隻青蛙竄出水面,趴在碧如翠盤的荷葉上,悠乎樂哉的呱呱唱幾聲。稍有些動靜,便「撲通」「撲通」跳進水裡。過不多時,便又浮出水面,只露出兩隻鼓鼓的眼睛察看動靜……頗有情趣。
若在平時,依白雲的性情,看到這般好景致,定會歡喜地蹦蹦跳跳。可今天,她因為一心記掛著薛凌逸的安危,哪裡還有心觀賞景致?所以她只是悶頭慢慢地走著,對這般好景致好似視而不見。李吟雪看她愁容滿面,便安慰她道:「雲兒,你不要想太多……你瞧,那朵玫瑰多美麗!」白雲依舊不抬頭,只勉強哦了一聲,悶著頭想她的事情。李吟雪歎了口氣,也不做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