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浩看一眼柳青，默默地坐在旁邊，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媽……」柳青忽然衝動地叫了一聲，眼淚就流了出來。這一聲媽讓她自己都吃驚，但這是一種本能的呼喚，她覺得她應該叫她一聲媽。
老太太露出一個微笑，將柳青的手握的更緊：「好孩子，你回來了媽就很高興……當時我是活過來了，但整天想你，我總盼著有奇跡出現，你只是跟別人去小玩了一會。你爸也不死心，順著河找了一個星期，都沒有找到你的影子。他回來以後似乎老了很多，跟我講說：『想開點，咱還有小青，改天我就把小青接回來……。等你身子好了我們還可以再生……』。我打斷了他的話，撕心裂肺地吼叫說：『馬上把小青給我接回來，都是你害的，要不是把他們兩個分開，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姓葉的，我以後也不會再給你生孩子，你想要兒子找別人去，我只想要我的兩個女兒！』……你爸默默地出去了，當天晚上就接小青回來。雖然不是我撫養的，可見到她的那一刻，我就以為是你回來了……我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了小青身上，為了避免她長大後心理有陰影，我甚至隱藏了她有個雙胞胎妹妹這一事實。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她好，老人說雙胞胎心是連在一起的，分開了孩子會有難。我就想，不讓她知道她是雙胞胎，她就能跟別的孩子一樣健康成長……所以，直到小青去世，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個雙胞胎妹妹……那次流產我落下了一身的病，從那以後也不能再生育。你爸徹底地頹廢了，抽煙喝酒成了他唯一的愛好。有時候我也想到了離婚，可一看到小青可愛的小臉，我的心就軟了，我不想孩子再受什麼傷害，她應該有個完整的家……」
「難怪，難怪小青一直說你們只有她一個孩子……」董浩喃喃地嘀咕一聲，看著前方發起了愣。
「又過了幾年，你爸爸喝酒出車禍去世了。我心裡也沒怎麼難過，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大人包辦的，談不上感情。剛結婚那會覺得他是靠的住的人，可漸漸地就變了，變得那麼世俗，那麼不可琢磨。尤其是他弄丟了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那以後就剩下我和小青，我努力工作，賺錢讓她受最好的教育，買最好的衣服。可做夢的時候還是會夢到你在水裡掙扎，叫著說媽媽救我，媽媽救我……後來小青長大了，畢業要到N城去工作。我反對過，希望她能留在大豐，永遠和我在一起。但她執意要去，並承諾經常回來看我。再後來，她打電話說有了男朋友，還給我寄了照片。看著他們兩個甜蜜的笑容，說實話，我是又難過又高興。高興的是女兒長大了，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半。難過的是從此以後這個家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孤單地過完下半輩子！我一直沒有搬家不是沒有機會，是怕有一天你回來找不到家門。雖然所有的人都認為你早就不在人世了，可我總覺得你會回來，像小青一樣蹦跳地回來……」老太太眼淚就落了下來，臉上卻是慈祥的笑容。
柳青撲上去哽咽著又喊了一聲媽，緊緊地摟住她的脖子再也不肯鬆開。
老太太長長地歎口氣，又接著說：「小青帶董浩回來的那天我穿上了新衣裳，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我要裝出很高興的樣子，讓他們好好經營這份愛情。其實我心裡也是真的高興，董浩帥氣懂事，做事穩重，不像其他男孩子，我看著就喜歡。當天晚上小青和我睡在一起，她給我講了很多很多她和董浩的事，我聽著聽著就覺得自己回到年輕的時候，一個晚上都沒怎麼睡好。第二天他們走的時候，我把小青親手交給了董浩，我說：『我只有這麼一個孩子，你要替我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她受任何委屈！』。董浩緊緊地握著小青的手認真地說：『阿姨，你放心！有我在，我就不會讓小青受委屈。我們會經常回來看你，等結婚以後你也跟我們去N城，我們一家人好好生活！』。我當時感覺很欣慰，小青能有這樣的歸宿我替她高興……過了沒多久，小青打電話回來說有人恐嚇她，讓她不要和董浩在一起。我一聽很擔心，以為董浩有了別的女人，還勸她調查一下，要真是那樣就早點離開他！小青說不是那樣，她也說不清楚究竟是誰要這樣做。後來，大概是怕我擔心，她就再也沒跟我說過什麼，打電話回來有只是報個平安。可我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晚上睡著睡著就突然醒來，再也睡不著。又過了幾個星期，有個男人給我打電話，說董浩已經有女朋友，小青屬於第三者，讓我管好她，否則會出事情！我一聽就著急，給小青打電話問是怎麼回事。她似乎很疲憊，讓我別信那些。還說有陌生人打電話就別接，她和董浩感情很好，董浩也沒有什麼女朋友！我心裡還是覺得不安，本想等小青回來問個清楚。可她再也沒有回來過，就出事了…… 」
董浩長長地歎口氣，哽咽著說：「阿姨，我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小青……」
「那天早上我很早就起來，心慌慌的不知道做什麼好。快十點的時候一個女人打電話過來，說她是董浩的姐姐，小青出了點事，讓我到N城去一下。我一聽全身就打顫，問小青到底怎麼樣了，為什麼她不跟我電話。董浩姐姐說沒什麼大事，小青出了點意外，在醫院，不方便打電話。她讓我馬上坐車去N城，她會在車站接我。我顧不上換衣服，買好車票就去了N城。一路上我都在想，小青肯定沒事，最多也就是受點傷。可我萬萬沒有想到，董浩姐姐接到我以後就給我做思想工作，說小青受傷比較重，讓我有個心理準備。我沒有心思聽她說下去，催促說：『你帶我去見小青，我要見她，我要見我的女兒！』。董浩姐姐歎了口氣，車開到醫院門口扶我下來，竟然直接去了太平間……。」老太太沒有理會董浩的話，身子又像剛才一樣顫抖了起來，臉色也有些蒼白，似乎又回到了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