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不及細想什麼,便一步跨過那對我而言毫無阻擋的「蛇魔芋」, 瑪荑泥鰍瑟爾噠快速地跟了過來,汪汪地狂吠著,它似乎意識到了不安,煩躁地叫著。我不敢留心去想,雖然注意到了,卻不敢停留,雪他們已經快速地逾越了那道白光了。任我在後面疾呼,他們卻是沒有絲毫停留下來的意思,這距離尚不算遠,且這裡也沒什麼風聲,我的喊叫,他們應該是能聽見的,但他們的腳步反倒加快了許多。我頓感不妙,這個地方,絕對不是什麼善地兒。心念著急,加之腳下的步伐本就飛快,我奔走起來幾乎可以用飛速來形容。「瑪荑泥鰍瑟爾噠」犬雖然一路狂吠,但依舊伴隨我的左右,這便是狗的天性,有時候我甚至感歎:人是永遠無法跟狗比擬的!
白光在即,見四周那「蛇魔芋」又多出現不少,我心道不好!因為腳下的步子我已經無法駕馭了,飛快地靠近白光。雪他們停留在那白光的背後,被那無數道「思香芋」的枝蔓纏繞著,呆呆地望著白光下面,數以萬計的血紅色長蛇正仰著脖子,「絲絲」地吐著信子。長蛇通體血紅,唯獨腦袋呈黑色,宛如那「蛇魔芋」一般,上頂一個血紅色的大眼,那眼睛望著我們四人,似乎是在挑選。
「思香芋!」我大叫不好,正是這傳說的血祭——邪巫中典型的殺人不眨眼的放蠱巫術。
血祭之所以叫著血祭,便是要拿人或者畜生的鮮血養著,早中晚三餐,宛如人類進食一般。很顯然,思香芋是血祭的化身,而這些血紅色的長蛇,自然是為了給「思香芋」提供營養成分的。「思香芋」究竟有何能耐,值得這「放蠱」人舍下這麼大的血本?而這背後的「放蠱人」又是誰呢?若如不是「巫子國」,料定其他人也沒這個能耐。江湖之上,巫界之內,修煉邪巫的最高手段便是「巫子國」了,我雖沒見過幾宗,但行走江湖以來,關於這個神秘組織的傳聞卻是停了不少,想來便有幾根駭人聽聞。
這麼多長蛇,進食量自然是很大,怕是我們四個加瑪荑泥鰍瑟爾噠下去,也不夠它們搶上一通的。我的腳上纏滿了「思香芋」的籐蔓,一陣酥麻的感覺,漸漸地就像要失去了意識,一個聲音叨念道,反覆在我耳邊言語:跳下去,跳下去!
瑪荑泥鰍瑟爾噠狂吠著,很是不安,眼見那紅蛇急速上升,無數的黑色腦袋就快伸向我們的腳脖子。那紅與黑交錯輝映,我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唯有那一個血紅的大眼,正盯著我們,像是在憎恨,像是要吞噬!纏繞我們的思香芋纏得更緊了,我們開始虛脫,連掙脫的力氣都沒有,那枝蔓像是帶著魔力一般,一點點在我們的骨髓裡前行,似乎是想侵蝕我們的精華,我想起沙河古墓裡那一具具乾屍,再聯繫眼前這魔力般的思香芋。我們是不是血祭的晚餐,精血伊盡,我們便極有可能成為那一具具立在古墓裡的乾屍。瑪荑泥鰍瑟爾噠為圍著我們轉了幾圈,忽地一縱身「嘩」地跳入那紅蛇堆中。我們還來不及呼喊,瑪荑泥鰍瑟爾噠便淹沒在那紅蛇的海洋裡,頓時,「絲絲」的爭搶聲穿過耳際,我的眼淚,順著臉頰「唰」地掉落下去……
我急速在腦海裡急速尋找著解救的辦法,忽地一摸懷裡,「艷史神燈」尚在。如此危機時刻,也只有盼他能救急一下了。雖然這麼多日來,我對這神燈也是有了幾分瞭解,但是倘若對這紅蛇,我也不知結果,如今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若是不成,我們的小命,就算告慰這「扎噶瑪山」的真神了!
當下不容多想,立即掏出神燈,就著那裹布,「唰」地撕裂開了。神燈立即射出數十道絢麗的光芒,那些紅蛇,立即垂下頭去,「絲絲」哀叫著,紛紛避開那光芒的直射。先前纏著我們雙腳的「思香芋」也紛紛散開,宛如有生命一般,朝黑色的霧氣裡褪去。四周頓時黑暗下來,陰風「颯颯」的卷,腳下纏繞的思香芋一散,旋即一陣腳下落空,腳上沒了束縛,本就斜著的身體一個「倒栽蔥」朝白色的雪山之下摔落下去。
山體忽地很直,直得宛如是懸崖峭壁一般。我們急速下落,我甚至來不及收回神燈,但憑它散放著異彩,無數道光芒交錯輝映,我直感覺腦子一陣眩暈,那些紅蛇又仰著脖子映射進我的腦海。無數的「思香芋」正貪婪地伸出它那魔一般的枝蔓,纏繞著我們的身體,瑪荑泥鰍瑟爾噠那無力的叫聲,那焦急的眼神,那奮起的一躍,解救了我們的一時之困。可它,卻永遠離我們去了!
雨和雪始終沒有說話,我費力地扭過脖子,也沒看清楚她們的臉,更別說絲毫的表情。張虹也沒開口說話,我奮力地想叫喊出來,卻感覺到喉嚨深處卡著什麼東西。我奮力地睜開雙眼,眼前一個模糊的白衣女子正惡狠狠地盯著我,一雙慘白的雙手鐵鉗般的嵌進我的脖子,死死地掐著。那張臉沒了身子,極度誇張地猙獰著,面部扭曲得十分模糊。通體透白,唯有眼睛深深凹陷下去,泛著血紅的色彩。
「你死定了!」那張臉猙獰著惡狠狠地說。
「我為什麼要死?」我無力地詢問,聲音只在喉嚨深處瘖啞。但我知道,她聽得見,她一定聽得見。
「為什麼要死?!」那張臉騰出另一隻手,一點一點地撕裂著臉上那原本就已慘白的血肉。「那我又為什麼要死?」
「我怎麼知道?這個怪人!」
「不錯,我是怪人!」那張臉毫無表情,那隻手像是一點也感覺不到疼楚一般,瘋狂地在臉上抓撓著,一點一點,臉頰,鼻子,嘴唇,接著是下巴,耳朵。一點一點,那慘白慘白的血肉被一點點拉扯下去,撕裂!「哈哈哈哈,還不是你們男人!你們黔西冷的男人!我恨你們,我恨!」
我緩緩舉起手中的神燈,那張撕裂的臉龐已經面目全非。我看不下去,心裡猙獰著,血肉模糊的臉龐讓我噁心。神燈在距離那張臉的一剎那射出無數道白光,猙獰,扭曲,一瞬間那張臉急速變化。掐著我脖子那雙慘白的乾枯的雙手癱軟下去,那白光繼續炙熱般烤射著面前的白衣人。忽地「轟然」一聲,那白衣人迅速幻化成一道白光,消失不見。白皚皚的雪山之上,迴盪著一個攝人心魂的聲音:思香芋,我,還會再回來的!黔西冷的死男人們,等著吧!
身體還在繼續下落,我不知道當初布拉大叔墜落斷魂崖的時候腦子在思索些什麼,但是此刻,我大腦子裡迴旋著我這前半生的種種。如果我的父親不是巫界中人,我將不會涉及這場殺戮;如果老婆婆永遠讓我滯留在黔西冷,我將不會涉足這場殺戮;如果我稍稍安分些,我將不會牽扯這場殺戮……
可是人生,哪有那麼多如果呢?!
我們下滑的速度更快了,沒有人尖叫,似乎大家都很安分,彷彿這樣,我們將會永生!
無數只斑斕漂亮的蝴蝶組成一副美麗的畫卷,似序循序般朝我們飛近,我們的身子,很是平穩落在那蝴蝶的背上。蝴蝶遠遠比我們日常見過的要大過許多,無論是個頭還是翅膀。彩蝶有序地盤旋著,慢慢向下滑落,我們舒服地躺在上面,望著那萬丈的雪巖,如果我們墜落,將是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