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古怪的笑了,然後平靜道:「好。」
他神色複雜地望了我半晌兒,然後一語不發,轉身離去了。
我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一句話。大隱於市,小隱於林。
悲傷無過生死離別,歡樂無過新相知。
錦國,是該埋藏於天下之間,勃廣而無盡,永世流傳,千秋不殆。那麼,我何不乘此機會,讓我一直以來的心願得以實現呢。
這個地方,本不是我的世界。我也要,為自己活一次。
彷彿一下子思想沉澱下來,我突然覺得千斤重的枷鎖突然變得有些輕鬆了。
我躺在那裡,靜靜地閉著眼感受難得的靜籟。
迷迷糊糊中,我彷彿聽到小白傳音給我:「錦主人,我給你帶來了一個人。就在你的身邊。」
我奇怪地望著他:「誰?」
小白不說話,只是微微歎氣:「錦主人,人最大的天賦,便是做自己。不要蒙蔽自己的眼睛,也不要蒙蔽自己的心,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小白……你在說什麼?」我急急地喊他,可是他在幻境中早已沒了蹤影。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這些奇怪的話。
什麼帶給我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誰?
昏昏沉沉中,突然聽到一陣刺耳的聲音,我睜開眼看,募然發現,那個一直負責服侍我的醜奴竟然在試圖打開我四肢的鐵鏈。當初我在第三天武功恢復的時候曾經想過打開這些手鐐逃走的,宇文若見彷彿明白一般,提醒我別浪費力氣了,這些鐵鏈是南海極寒之地的海底發現打造而成的,如果沒有鑰匙,就是神也別想妄圖逃脫。
「你在做什麼?」我驚聲問道。
他抬起頭來看我,滿眼都是痛苦,我有些奇怪,他看上去和平日麻木沒有感情的他一點都不一樣。他的眼中充滿了我看不懂的東西。
他看著我,張了張嘴,才突然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才搖頭,表情激烈地使勁專心打開我身上的束縛。
「沒有鑰匙,你打不開的……」我剛說到一半,突然聽到卡的一聲,我愣了,我的左腳好像自由了。
他,他竟然有鑰匙!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救我?我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我現在不能走。還不能走。我還沒有實現我的計劃。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把我所有的束縛打開了。
他什麼都沒說,就急急地拉住我的手往外走。我幾日都是被囚在石床上,身體早就僵硬了,頓時被他拉扯狼狽地掉到地上。
他聽到一聲巨響,回頭看到的景象,就是我整個人趴在地上。
我嘗試著動了動手腳,才發現他們像不是我的一般。僵硬而冰冷。
我一邊試圖活動我的身體,一邊問道:「你到底是誰,你要帶我去哪裡?」
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想說什麼可是都無法開口。
我和他對視到,我看到他焦急的目光中儘是渴求,渴求我同他一起離開。還有我捕捉不到的異樣神色。
直到這時,我才突然發現,他的眸色竟然是銀色和紫色相間,流光溢彩,有些詭異。
他走過來扶我起來,然後整個人把我背起來,這時我才發現這個背很舒服很寬很暖。
可是,他是誰?我不認識他,他為什麼要帶我走。難道又是另一個漩渦嗎?
我突然掙扎道:「你到底是誰?我不認識你,你最好快點走,不然被發現了,你就很慘了。奶奶的大麻花,我不會跟你走的。」
他的身體突然不自覺的一僵,我甚至感覺到他的呼吸都不順暢了,他的臉都凍住了。
可是最終,他依然不搭理我的拳打腳踢。正在我提升內勁,向他偷襲的時候。
突然,他頓住了,我也頓住了。
因為,宇文若見一身紅衣,突然像一個從黑暗中走來的惡魔一般,冷冷地望著我倆,陰森地笑道:「想逃走嗎?安錦,你後悔了嗎?」
我冷靜下來,冷冷地回視他:「我說過的話,便不會後悔。他只是想帶我出去逛逛。不管他的事。」
「是嗎?」宇文若見突然奇異地勾起嘴角:「如果你想去外面逛逛,怎麼不和我說呢。來,我帶你去。」說著他便走過來,要從丑奴的背上接過我去。
可是,這個丑奴卻像一隻野獸一般,冷冷地背著我後退,不讓他碰我。
這樣的佔有慾讓人心驚。
我癱軟地伏在他的背上,有些驚詫他的膽量。我以為像宇文若見這般恐怖的人,無人不懼的,就像現在他的目光,如果我不是坦然習慣了,估計我當場就會被那麼惡毒,那麼憤怒,那麼嗜血的目光嚇到。
而他,竟然冷靜地背著我後退。
我開始用全新的目光審視這個平日裡沉默內斂,麻木不仁,面無表情的醜奴。
他真的很不一樣。
宇文若見勾起一抹帶血的笑:「放開她。」
丑奴依然不動,傲然而立,我的心突然有些奇怪。突然想起小白的話,他的話預示著些什麼嗎?
他的身形突然變得高大起來,而且全身散發著一股凜然之氣,格外懾人,連宇文若見都皺了皺眉。從來沒有人替我這般去抗爭的,不要命地抗爭。
我俯在他的頸間,突然低低地笑了。
我很高興,可是——
我在他耳邊輕輕道:「謝謝你。可是,我的命運讓我主宰吧。」
說完,在他回頭過來驚愕萬分的目光中,我輕輕地跳下他讓我有些留戀的背,一步一步,儘管有些一瘸一拐,但是我依然沒有回頭地走向宇文若見身邊去。
看到我主動走過去,宇文若見陰冷的神色有些緩解,可是他看向那個丑奴的神色依然充滿了殺氣。
宇文若見突然走近我,一陣天旋地轉,他長臂一揮,便把我抱起來。
宇文若見一邊抱著我出去,一邊命令道:「來人,把他帶下去。我的那棵新種上的牡丹需要花肥了。」
什麼,花肥?難道他要把他剁成肉醬,拿去做花肥嗎?
「等等,」我來沒來得及回過神來,嘴已經開開口了:「是我讓他帶我出去的,該罰的是我,不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是不想要他出事。
「你在怪我懲罰不公嗎?」他笑了笑,我看著他比女子還要嫵媚的笑容,有不好的預感,他接著道:「那好,把他逐出府裡,我不想在看到他。至於你,」他看向我,鳳眼微瞇,貼近我的耳朵道:「我會好好,懲罰你的。」說著便俯下身來,始料未及中,低頭迅速吻上我的唇。
身後突然想起一個像困獸的呻吟,是那個丑奴在幾個侍衛手裡掙扎地要衝來上和宇文若見拚命的聲音,我沒有回頭看,因為我此時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的吻炙熱而誘人,他火燙的舌像蛇一般游離入我的口中,同我的舌糾纏,我有些呆愣,沒有回應,也沒有拒絕。也許是我忘了拒絕。
朦朧中,我看到他的臉,竟有奇異的霞色的緋紅,像一朵,漸開的花。
這樣羞澀無害的宇文若見,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他結束了這個暴風急雨般的吻。重新抱著我,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情不自禁地回了頭。
我看到站在原地靜靜地望著我們的那個丑奴。
薄薄的雙唇緊緊地抿著,臉色有些慘白頹敗,他的目光如流水一般的流淌著無盡的悲傷。
他的神情讓我產生了一瞬間的錯覺,總覺得,他站在那等我,已經一輩子了。
而我,為了守候什麼,也穿越了千年而來。
我望著他,目光淡淡,心裡卻在想:暮宿天野之外,你在天邊等待著誰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