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幹什麼?!」我怒火中燒,她們到底當紹紹是什麼?!
那些人驚慌地停下來,喃喃道:「是淑妃娘娘請我們來驅鬼的。這裡鬼氣沖天,如果不驅,小主子便活不了了。」那個跳大神的傢伙們一副理直氣壯。
我氣得幾乎說不出話,急急走過去把紹紹從他們搭的架子上扶他下來。紹紹面容蒼白,只是對我淒涼一笑。他,是心灰意冷了麼?
我把紹紹扶好,第一次像發狂的瘋子一樣,走過去把那些什麼器皿,什麼道符的東西統統扔到地上,砸的砸,掀倒的掀倒,我不要在看到這些東西,我氣急敗壞地對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冷冷吼道:「滾!都給我滾!誰慢了我立刻把他給殺了!」我的表情冷若冰霜,一點都不像開玩笑,他們都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
我又把那些東西全部毀了心中的悲憤還沒有出夠,到最後,我不小心被地上的壞了的木椅絆倒在地,身後傳來紹紹擔憂的聲音。可是我順勢癱坐在地上,久久都沒有回應。
司馬紹看著背對自己坐在地上怎麼也不起身的我,著急喊道:「老媽,你沒事吧?」知道我為何會突然發瘋,他突然苦苦一笑,輕輕道:「老媽,你不用替我難過,紹紹一點都不難過,紹紹早就習慣了,那個人,從來都沒愛過我,這麼多年,我一個人長大,早就習慣了,你不必為我難過,真的,紹紹沒事,紹紹只要有老媽陪著,就心滿意足了。」
終於,跪坐在地上的人兒突然從小聲的哽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竟開始嚎啕大哭,哭到身體抽動,像是把所有的力氣,所有的悲傷一起發洩出來一般。像是為某個人把他的悲傷一起哭出來一樣。
我撫著整張臉,突然發現自己也有無助的時候,就這樣手指一根根地把自己的臉遮住,然後把心裡的難過,把紹紹的難過一併發洩出來。為什麼,為什麼我救不了他,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力量那麼渺小,自己並不是萬能的,我並不能做到任何事。我不能!
今日只是離開一會兒,出去和青刺討論紹紹的病情,回來便看到這樣的事發生。那些巫師,本來就是騙人的,可是這個世界的人,依然封建思想嚴重,竟然覺得病重是被鬼纏了身,只需做法驅鬼,把道符燒了之後用那灰泡上水服下就能痊癒,何其愚昧!我進來時,便看到手無縛雞之力的紹紹被他們綁到祭壇上,讓他們做法,還餵了紹紹喝那不乾淨的所謂「聖水」!心中的悲涼到何處去說!那個紹紹的親生母親,竟然!她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雖然紹紹什麼都不說,紹紹從來不抱怨過什麼,可是我知道,其實他的心裡是渴望母愛的吧,並不是像他表面上的那麼無所謂。
越想越替紹紹委屈,難過,悲傷……就像紹紹此時平靜的臉一般,那心中無底的悲傷,心中一直在流淌的,悲傷的鮮血一般,那種痛苦無處發洩,那種心被刀割著一樣的痛楚,無處發洩,沒有盡頭,沒有結束。
「轟隆——」一聲巨響,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我平息心中的脹氣,不知道為什麼,堵得慌,難受極了!我想大聲狂吼!我無力地低首看著自己剛剛出掌的雙手。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努力過依然無法做到的事。這麼久了,紹紹的病情依然沒有任何轉變,自前天晚上高燒不退,勉強把他從閻王面前搶救過來,可是他越來越虛弱,他耗盡了所有能量,已經病入膏肓,如果青刺再想不出辦法來,那麼——
彷彿哭得精疲力竭,又彷彿在替他哭泣一般。司馬紹靜靜地看著坐在地上的人兒,不管不顧執意留在他身邊照顧他,時時愛著他的人,看著這輩子唯一得到的親情,不禁嘴角微微揚起。他知道她是多麼堅強的人,被人嘲笑奚落依然談笑風生,從不被寵愛依然活得自我瀟灑,即使被打入冷宮依然平靜地接受,她從來不哭的,從來不哭的,這麼久,他都沒看到她這般像一個小孩子一般哭泣。這是為了他嗎?心裡不由一暖。夠了,夠了,如果今生就此離開,也夠了,他滿足了。有這樣的人為他哭過,有這樣的人愛過他,夠了!
「紹紹——」聲音溫柔但是因為哭的太久,有些嘶啞。站起來轉過身來的人兒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平靜姿態,神色波瀾不驚,除了眼眶上掩飾不了的微紅,其他好像剛才那個歇斯底里地慟哭的女子不是她一樣。
「紹紹——」久久得不到答案,我又輕輕喊了一聲。
被我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的小少年明明想掙扎著答應我,可是卻被突然的疼痛扼制住想發出聲音的喉嚨,整張臉痛苦得發青發紫,神情有些扭曲,身體也抽搐起來。我急急跑過去,扶住差點跌倒在地的人,手慌腳亂道:「紹紹,紹紹,你怎麼了?怎麼了?……」
問了一遍又一遍,處在痛苦中的人跌倒在地,蜷縮成一團,沒有任何辦法回答我,我只能在一邊焦急,可是卻沒有任何辦法幫他,只能眼睜睜看他受苦,突然,他轉過頭來,目光水濛濛地對我暖暖一笑,接著一口鮮血吐到我雪白的衣服上,然後就昏迷過去,在昏迷中,他依然無意識地嘔吐鮮血,一口一口,我急忙把他抱到床上,只能拉著他冰涼的小手不停地摩擦,想讓他溫暖起來。可是夢中的他只是不停地吐血。
他的臉蒼白得像冬日早起的雪地一樣,我的淚水怔怔地掉下來,我好怕我抓不住他,好怕他就這樣消失了。手臂上妖嬈的圖騰突然像活了一樣綻放出詭異的光芒,我的手臂上像有什麼在活動一般,越來越熱。
我眼中一冷,看著紹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我下定了決心,從周圍找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毫不猶豫地照著手腕一劃,瞬間大滴大滴的血留下來,他們像有生命一般,顏色很深很深,成冶艷的紫紅色,還透著一種淡淡的清香味。我把手腕湊到紹紹的唇邊,他像得到一股芬香的潺潺細流一般,彷彿渴求已經了,一直不停地吮吸,我覺得自己身上的力量一點點地流逝,可是想到他們都到了紹紹的身上,也就欣慰多了。我嘴角勾起一絲暖暖的笑意。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眼前漸漸模糊起來,身上的力氣越來越小,只是很累,很想休息一下。眼一黑,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緩緩的,睜開眼睛,長期處於黑暗中,一時不適應強烈的光線,睫毛閃了又閃,打出好看的紋路倒映到眼瞳上,閃爍著好看的流光。
我迷茫地看著四周紛飛的紗幔,是粉紅色的,我不久前剛換上的。周圍靜悄悄的,感覺好奇怪,好像不在世間一樣。
我扶了扶微痛的額頭,喃喃道:「我睡了多久了?」
我以為不會有人回答我,可是依然有一個一襲白衣,絕世傾城的男子輕輕道:「小丫頭,你睡了足足七天了。」
我混沌的腦子終於一點點地恢復過來,我驚喜道:「老傢伙。」
他緩緩走過來,做到床邊,替我攏攏我微亂的發:「丫頭,你總是喜歡嚇我。」
「對不起。」我有些羞愧,他一定是收到小全子的傳書就急急趕來了。隨即,腦子裡一個閃光,我急急道:「師父,紹紹呢,他沒事了吧?」
桑秦目光複雜地看著她,溫言道:「別擔心,他沒事了。你的血救了他。」他頓了頓,接著道:「你在輸血給他的時候暈倒了,他們都以為你是被傳染了,嚇得魂不附體,可是卻發現瘟疫的症狀你什麼都沒有,倒是像沉睡了一般。」他心疼地摸摸我的臉頰:「你一定是累壞了吧。」
我感受到他的手心的溫暖,頓時精神輕鬆了不少。嘴角輕輕地勾起。
「師父,還是你對我最好。」我甜甜撒嬌道。
他一副對我無奈的樣子,最後,他突然對我嚴肅道:「唉,我知道此次瘟疫,你必然會盡你的一份力,這樣吧,劍賢山莊的所有勢力都交給你調遣,你可以做任何事。只是,不要累倒了自己。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事。明白嗎?」
我乖乖地點頭:「我知道。」我看著他的面容,為什麼這麼多年,我都長大了,他的容顏像沒變過一樣,依然風華絕代,玉樹臨風。像個神子一般。
他拉起我的手,溫和道:「睡了這麼久,還是起來活動一下筋骨吧。我帶你到花園裡逛逛。」
我乖乖地起身,依然是我平日裡的一身白色長衫睡衣,他拿起一件披風替我披上。
「小心著涼了。」他擔憂道。我站在那,愣愣地看著他替我繫上的溫柔如水的樣子。
一路走著,我倆都很少說話,只是靜靜地感受這一刻世間難得的寧靜,為什麼和他在一起,我就覺得世間一切都是安靜的,只有我倆,沒有其他任何事。這個世界像一瞬間安靜下來了一般。好祥和,好讓我希冀。
我感受著他的慈愛,對他輕輕道:「老傢伙,你的手掌好暖。」
他對我微微一笑,又拉緊了我的手,望著遠方,輕輕道:「丫頭,未來的路還很漫長,你可以慢慢走。手牽著……別走散了就好。」
我看著他淺淺淡淡的面容,有些動容。
手牽著……別走散了就好。
這是最簡單最低沉的愛和幸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