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為何遲遲不立後?」
被問道的男子神情迷茫恍惚了一會兒,才幽幽道:「朕早已有了人選。」頓了頓,低喃道:「我一直在等他長大,可是等他長大了,我卻再也找不到他了。」
女子依然是淡淡的神情,「皇上愛她?」
「是,朕愛他,愛到願捨了這江山,同他攜手到老。」
一直站在窗前答話的男子突然回過頭來問容貌淡然的女子,「桓妃,這麼多年,委屈你了。」
女子的面容終於微微動容,壓住喉間湧上的澀意強作鎮靜道:「要不是皇上,當年臣妾早就不知被父親嫁到何方,這麼多年,臣妾一直心存感激。只想日日誦經念佛,祈求皇上一世安穩,以報皇上的恩德。」
「媛媛,當年本是我對不起你,要不是我帶你去見他,也就不會有今日了。」
「皇上,」桓妃突然厲聲一喝,「當年之事是我心甘情願,絕非皇上之失。而且這麼多年,臣妾的所有心願皇上都替臣妾達成,臣妾受之有愧。」
皇帝微微一歎,「這麼多年朕冷落了你。只是不想你捲入後宮之爭,那本不是你該經歷的。」
女子瞭然的一笑,「這麼多年,還是皇上最瞭解我。我們,不愧是知己好友。」不再是朕,臣妾,而是我,我們。
男子難得放下威儀天顏,走過去拍拍女子的頭,像憐惜鄰家妹妹一般輕斥,「還是和以前一樣伶牙俐齒。誰叫我們一起長大,按民間的說法,就是青梅竹馬。」
「您是皇上,自然和民間有區別。」
「皇上,」男子雙眸突然變冷,「他們可不把我這個皇上放在眼裡。」
女子淺淺一笑,似乎瞭然,「皇上是要做點什麼了嗎?」
並不在意他口中的他們也包括自己的家族。
男子又看向她,依然是開始時溫潤的神情。
「媛媛,今天的早膳用了嗎?陪朕吃點吧。」
女子點點頭,眼中含滿笑意,「好。」
今天在廚房裡吃了早飯之後,我實在閒的無聊,最近庾雅比較受寵,已經沒有時間來別院找我聊天了。至少沒有以前頻繁了。不過,這才是我需要的,整天看她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說什麼受寵爭寵的事,煩都煩死了。
我是皇帝的妃子,但我絕對不是皇帝的女人。
所以後宮離我很遠。不,是我離後宮很遠。因為,這不是屬於我的地方,時間到了,我自會離開,回到那個我為自己經營的家裡。回到我的家人中間,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小七,還有山莊的官家忠叔當作自己的親人了,最重要的是,外面還有最愛我的老傢伙。
即使不知道他和我娘,還有大家長有過什麼屬於他們的故事,可是,我知道,對他來說,我是極為重要的。要不,為什麼老是心甘情願地被我捉弄,為我做他從不喜歡的事呢。
舒服地洗了個澡後,就拉著雲影出來閒逛。當然是化了妝的,不過這次不是小太監了,而是普通的宮娥,希望不要發生上次的「慘劇」才好。要不雲影的眼神殺死我了。
這幾年的朝夕相處,雲影這丫頭片子好的沒學會,對主子沒大沒小的到學會了,不過,讓我慶幸的是,她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奴性倒是幾乎沒影了。這倒讓我有了小小的成就感。
不過,在我對她的教育中,能屈能伸才是最重要的,無論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要懂得偽裝,對什麼樣的人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對我沒大沒小沒事,可是對外面那些吃人的主子可是要講究禮數的,該跪就跪,該示弱就示弱,該逃就逃。萬萬不能愚蠢得做傻事。
相比前兩次看到這皇宮的恢宏雄偉時的驚歎,現在新鮮感一過,倒真沒有什麼感覺了。
正逛著,突然前面來了個主子似的人物,我和雲影連忙靠邊,低垂著頭雙手下垂,乖乖地立在一邊。微微俯身作輯,準備和雲影匆匆離去。
司馬紹看看眼前匆匆而過的兩個普通宮娥,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對,是他們身上的香味,有淡淡的桂花香,還有一種奇怪的清幽氣息,是在哪了,在哪聞到過這種香味。
「等等。」那個身穿錦衣的小主子開口了,我知道麻煩來了,那個凶狠的太子,可不是自己能惹上的人物,我壓低頭,可千萬不要讓他認出來才好。
自己來這宮裡,還沒遇到前來爭風吃醋的女人,到惹上了這麼個小祖宗,幸好今日沒讓小全子一起出來,他負責守門了。要不然他剛救回來的小命又沒了。
司馬紹想起來了,那天那個不知好歹撲到自己身上的奴才,身上的味道就是這個,當時還奇怪怎麼一個奴才身上有香味呢。
儘管我在心裡叫了好幾次上帝,聖母,玉皇大帝……可是沒人理我。那個驕橫的太子目光複雜地走過來,邪邪地望著我笑道:「怎麼,小太監又變成宮女了。」隨即厲聲一喊,「大膽奴才敢欺騙本太子,你可知犯了什麼罪。」
我暗中拉住雲影跪下,臉色慌張,幾乎潸然淚下,結結巴巴地說:「太子殿下,奴婢不是有意欺瞞您,只是奴婢冒犯了您,心裡想著怕您怪罪,才偷偷跑了的。請殿下恕罪。」又接連磕了幾個響頭,「請殿下饒了奴才。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雲影在後面低喃:「小姐——」
我暗暗向她搖頭,卻依然惶恐地低著頭重複那幾句話。
「該死的奴才。」說著竟一腳向我踢來,我一時恍惚,沒有反應過來,即使可以避開,也是萬萬不能避開的。
胸口悶痛,幸好,他還是個孩子,要不,以他一個王子的身份,是從小習武的,腳力自然不會小。我配合得向後跌去,減少踢在我身上的力道,可是仍然忍不住悶哼一聲,好痛。
被雲影在後面接過,可是我又慌張地爬起來,湊到他面前恭敬地跪著。
深呼吸幾口,試圖調整被那一腳踢亂的呼吸。強逼自己擠出幾滴淚水,低低地在那哭泣。
司馬紹看著這個卑微恭敬的奴才,不明白當日為什麼會覺得她有些特別,而且那天她撲過來的身影明明像蓄謀已久,而且她的眼神裡明明有捉弄的色彩,那種奸計得逞的笑容,讓這一個月來自己躺在床上的滋味變得更加痛苦難熬。自己的腳好端端地怎麼會痛得一個月下不了床。不會錯,怎麼會看錯,可是現在跪在地上這個惶恐的奴才,真是她啊。
自己想了一個月,找了一個月,發誓一定要報仇,要好好教訓她一下,讓她知道他是太子,而她只是個奴才,教會她怎麼做一個奴才。
可是看到她唯唯諾諾地跪在自己面前,卻覺得一點都沒有開心的感覺,自己反而對她的卑微樣子覺得惱怒,很不高興呢。
想罷,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她哭泣著磕頭求饒的時候,甩了甩衣袖,忿恨離去。
看著小金主莫名其妙地離去,還有他眼中莫名其妙的怒火沖天,我迷茫地眨眨眼,這唱的是哪出啊。這時,胸口一痛,我悶咳幾聲,竟吐出一口血來。一陣眩暈,雲影在我面前的樣子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最後的意識,就只有她驚慌失措朝我大喊的神情——
「小姐,你要吃的紅糖煮雞蛋。」
我嫌惡地望了它一眼,我知道,紅糖煮雞蛋,嗯,吃一次是很好吃啊,可是,如果你連續一個月都吃這個的話,即使是山珍海味,都變得沒味了。可是,雲影堅持說吃這個對我的胸口痛的老毛病有用。又沒有事實證明,我也無從考證這一切了。
所以,只好硬著頭皮上了。看著雲影要發飆的樣子,我閉閉眼,乖乖地吃下。
本來當日那個臭小子踢我的一腳沒有多大勁的,可是卻把我的病引子搞出來了。我以前大病過一場,雖然那次意外之後在陳寧遠的調理下,把我的那條小命從閻王手裡救了過來,可是卻落下了胸口疼痛的毛病。
該死的臭小子,我管你是不是未來的主子,管你是不是什麼金主,下次見到你,一定讓你好看!這樣想著,我喝下最後一口深紅色的湯汁。
好甜。
可是——
我最討厭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