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酸痛,身上的兩雙手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藍兒拖著困乏的身子往相府婢女通鋪走去。唉,偷個東西也不是那般想拿就拿的容易。且不說自己現在的工作,碗碟多,活動量大,她哪裡有剩餘的時間在相府裡挨個房間翻箱倒櫃的找?猶記得平日裡在李府無聊時,便偷偷跑去茶館聽人家說書,什麼行俠仗義,什麼躍馬江湖,什麼神不知鬼不覺,統統都是天馬行空的人臆想出來的世界。真實的情況多如她一般,空有豪情萬丈卻難以得到施展,只能在廚房刷著碗碟將凳子坐穿。
她如果有少卿的機智,非君的冷靜,長生的功夫那就好了。如今一點成就都沒有,實在是讓她心情煩躁的很。更何況,這幾日管家多次來到她面前,明是慰問視察,背地裡卻不斷偷偷的暗示你那用珍珠玉石打鳥玩的表哥還有幾日能來。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有時真恨不得狠狠地撕扯那傢伙偽善的嘴臉,然後狠狠地扔到地上,接著便使勁的踩來踩去。但現在終究是真正的身在屋簷下,除了好話只能笑顏相對了!
拚命地捶捶自己的胳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著幾乎要粘連在一起的眼睛,目中無物的走進黑漆漆地婢女通鋪。今晚大家都睡得好早,不在意的藉著月色摸到自己的床鋪。除了鞋襪和外衣,為了怕睡在旁邊的姐妹受到打擾,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拉開棉被輕輕地蓋住自己。哇,躺著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不過躺下最好有醒來的時候,她可不願意就此長眠,因為她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呢!
調整了睡姿,安靜的合上雙眸,困意便翻山倒海的撲面而來。正感覺周公緊緊地拉著她的手,卻發現自己有些呼吸困難。睜開眼睛便感覺到有重物壓在腹部,沉沉的讓她動彈不得。藉著清冷的月色,發現自己的小腹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腿,而腿的主人還摟著她的腰身,將頭埋進她胸口沉沉的睡著。
嗯,她的左面是堵牆,右邊睡的應該是伺候右相夫人的丫頭小芸兒。可是這幾天這小芸兒睡相是十分的規矩,根本沒有抱著別人睡的習慣。更何況小芸兒才十三四歲的模樣,瘦得很一條腿不足以將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實在是奇怪!難道是右相府又新收了傭人,而且還是中年以上的女子?哦,原來是身邊換了人了啊,難怪睡相是這樣呢!人的習慣真是千姿百態,睡相也是因人而異。就比如非君睡覺一個姿勢到天亮,球球睡覺被子容易被一腳踹到地上,她睡覺愛翻來翻去,還有就是像這位大嬸愛抱著別人睡。
找到了原因就有了繼續安睡下去的動力,繼續閉上眼睛,扭了扭身子不想大嬸將她抱的更緊了些。突然又睜開眼睛,心中暗想:不對,實在是不對!前幾日管家還說府中不缺人,害得她連哭帶喊,又是裝可憐,又是摔花瓶,又是發毒誓,這才進的相府。沒想到,剛沒過幾天府中便缺了人手。早知她便晚來幾日,省得發什麼天打五雷轟的毒誓。她倒是不吝嗇說些口是心非的話,可是老天爺萬一沒有弄清楚錯劈了她怎麼辦?唉,時運不濟啊!
有時候太考慮別人反倒會委屈了自己,正如現在她遇到的情況一樣。她雖然很努力地保持著睡姿,可實在是忍不住想翻個身子。小心翼翼地騰出手來,將壓在腹部的腿慢慢地放到旁邊。轉了個身背對著酣睡的大嬸,心中正竊喜可以睡個好覺了,卻不想身後的人又緊貼著她還牢牢地抱著她。藍兒頓時感覺哭笑不得,唉,這樣的睡姿未免太誇張了吧?不忍心擾了大嬸的好夢,困意襲來便不再做計較了!
「不要啊,我洗不完那麼多啊!嗚嗚……不要打我,好疼啊!」她在拚命洗盤子,可是管家還嫌她手腳不勤快,不斷地咒罵著她,然後一堆堆得碗碟將她埋沒起來。更真實的是,那人還在打自己的臉。
「小蘭,快醒醒,你怎麼了?」
忽然,感覺臉上的疼痛真實傳來,藍兒睜開微澀的雙眸看見洗衣坊的張大嬸在拍自己的臉,癟嘴委屈地道:「張大嬸,你別打了,這是臉不是衣服。」肯定腫起來了,她敢打賭。
張大嬸見她醒來不好意思地笑道:「呵呵,我平日裡習慣了用力洗衣服,一時不知道輕重,小蘭你擔待點。快起來吧,晚點總管又該罵人了。」
藍兒點點頭,小聲嘟囔道:「沒什麼,我只是有些慶幸,好在你用的只是手而不是棒槌!」
張大嬸又嘿嘿兩聲道:「對了,小芸兒家裡出了點事,總管帶了青青過來,吩咐以後你和她一起去伺候老夫人,廚房已經有人接手了。你們要好好相處,我得先走了。」
不用在洗碗了嗎?天,她是不是出現幻聽了,怎麼會有這麼幸福的事情發生?伺候老夫人,啊哈哈……躺在床上逕自傻笑起來,看來那管家真的相信了她有個腰纏萬貫的財神爺表哥。嘻嘻,人啊,有時真是不能太聰明,就比如她。
直起身子努力地看向窗戶,啊哈,東方即將破曉,真是好天氣的徵兆。唉,那個剛來的青青在哪裡?雖然她才來了幾天,但相對於她總算有些資歷。新來的嘛,自然生命都不懂,她還是很有必要教教她了。可是身子總感覺直起來很吃力,向旁邊一瞧,始作俑者便是她懷裡身穿粉綠色粗布衣女子。
這便是剛來的青青了吧?可是看這身形比一般女子要高的多,只是身材苗條的很。因為腦袋在她懷裡,所以不知道怎樣的長相。不要緊了,她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試著輕輕地喚出口:「青青……」沒有反應,繼續叫道:「青青,該起床了!我們還要服侍老夫人,去晚了我們要挨罵的!」
那女子隱隱扭動身體,調整了個極舒服的姿勢,然後抱緊她又沉沉睡去。
藍兒看外面天色即將泛白,知道現在已經晚了,如果再不起來,宋總管便會像下蛋的公雞一樣煩死人。所以狠下心來拚命地推著身邊睡得不省人事的青青,心中埋怨道:這宋總管哪裡找來的姑娘,是不是原本也是富家千金,非要睡到日上三竿嗎?她可沒有功夫陪她耗下去。如今能調到老夫人那裡,便離宋慎言又近了一步。如此機會,她豈能輕易放過?狠下心來狠拍青青大聲吆喝道:「青青!青青!快!起!來!」
沒想到真是起到了效果,青青從她懷裡揉著惺忪的眼睛道:「唔,藍藍,叫那麼大聲做什麼,好久沒睡得這般舒服了!別說話再讓我睡一會!」說罷便收緊藍兒的腰身,將頭埋進她懷裡。
這聲音!這樣子!這聲音!這樣子!藍兒有種崩潰的感覺,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怕是見了鬼了吧?怎麼看怎麼像那個最近一直在自己腦海裡跑來跑去的男人。見他又抱著自己睡去,心中的怒火頓時熊熊的燃燒了起來,大聲吼道:「程懷仁!你怎麼在這裡?」
拚命地扭動身體想將緊抱自己陰魂不散的人甩開,卻不想反被他壓在身下。頓時兩人之間變得天衣無縫起來,連嘴巴都是緊密的契合在一起。哇,要死了,要死了……月神,月神竟然親她。雖然她很有可能是他以前的娘子,可是她對他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在一起總感覺怪怪的。不過,現在這個吻卻讓她異常的陶醉起來。他是不是原本就這樣精於此道?是不是經常把女人吻得渾然忘我?不然,她為什麼總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狂熱,想翻身將他壓在身下,然後撕碎他的衣服,然後重重的吻他。咬他。天哪,她在想些什麼,好禽獸啊!
程懷仁滿意的看著臉色嫣紅的藍兒,輕拍她的臉道:「藍藍,你的臉紅了!」
藍兒這才感覺自己丟人,尷尬的咬緊嘴唇。片刻又張口道:「關你什麼事?你怎麼在這裡?還這身人不人鬼不鬼的打扮?」長髮被梳成女子的簡單髮式,僅有的一個飾品是不知道什麼木頭做的木簪。身上還穿著粉綠色的女子羅裙,雖然在她眼中格外的礙眼,可是終究怎麼看怎麼像一個風華絕代的佳人,而不是一個小小的丫鬟。
程懷仁將右手食指放在唇邊,嘴角漾著笑意道:「噓,低點,你如果不想讓人將我亂棒打死的話,那就放開聲音盡量讓府裡每個人都知道我是個男扮女裝的妖怪!」
「不,不,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這樣打扮,又為什麼混進相府做什麼?」
「自然是為了你了,我剛找回來的娘子,豈能因一張小小的紙條而丟失呢?」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現在好好的,你快回去吧,過幾日等我辦完事情便怪怪跟你們回金鳳國。」漫不經心的掩飾聽到那句話的衝擊,雖然她實在記不得他們,但是這般的執著也讓她不得不相信,何況打擾了非君這麼久,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跟我走!」
藍兒搖搖頭道:「不行,我事情還沒有辦完,在這件事情沒有辦完之前我是絕對不會跟你回去的。還是剛才那句話你先走,我定會平安回去的。」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呵呵,這件事你儘管放心,南宮燁說會幫李非君他們必定會一幫到底,等收集夠了足夠的證據,那便是李家慘案平反得時候。」
「你們有你們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你快走!」
誰知程懷仁反倒嬉皮笑臉起來,用慵懶嬌嗲的聲音道:「藍藍到哪我便到哪,我們再也不分開了!」說罷還抱緊藍兒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裡。
藍兒頓時感覺渾身起了無數個雞皮疙瘩,不禁深深懷疑起眼前這人真假。她初見月神啊,總是覺得他那麼奪目,那麼沉著穩重,看起來不像是會纏人會說甜言蜜語的人。可是眼前這人卻突然轉性了一般,對自己撒起嬌來。不是腦殼進水,那鐵定是被她氣成傻子了!
暗自歎氣搖搖頭,聽見外面似乎有急匆匆的腳步聲。藍兒馬上拚命地推開黏著自己轉性了的程懷仁,警告味道甚濃的道:「我警告你,我可以放任你對我的糾纏,可是你絕對別壞我的事。不然,我一定會跟你沒完。」
見程懷仁乖乖地點點頭,藍兒也滿意的放下心來。剛想閉上眼睛,突然一腳將毫無防備的程懷仁踹下通鋪道:「糟了,要晚了,老夫人那邊正等著呢!都怪你,還不快收拾收拾。」
「小蘭,小蘭……該死的臭丫頭你快給我出來!」吆喝的人底氣十足,聲音裡又夾雜著絲絲憤怒。藍兒哀號一聲低喃道:「完了,全完了……」下蛋公雞又來找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