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長長的甬道,高高的階梯。只是不若初次來時那般新鮮好奇,她現在對這個叫皇宮的地方充滿了無限的恐懼。悄悄拉住程懷仁的手,他對她輕輕一笑,會意的回握她的手,「別怕,我定會護你周全!」
南可人卻沒來由的想哭,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這般的愛哭起來,原本就少少的堅強,現在也似乎蕩然無存。心中有些難過,不知道她視為姐妹的閒雲為何會這般對她,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心底不由得發寒起來,她沒有想到竟會好事變壞事。抬頭看著程懷仁給她的溫暖的眼神,彷彿在說,相信我!心底發熱,用力的與他十指交握。
忽然,想起程懷仁原本同她講起的少年身世,不由得渾身發冷起來。莫非閒雲將程懷仁的真實相貌告訴了皇上?如果不是,那為什麼要帶上程懷仁進宮呢?
「懷仁,我擔心,皇上會對你……不利!」猶疑的將腦海中漸漸浮現的猜測脫口講出。
程懷仁默不作聲,其實他看到閒雲便已猜到,她可能已將自己的相貌告知了皇上,只是皇上可能並不知他是當年的少年。竟不知道自己的相貌這般的值錢,皇上連公主的身份都可以賜予她。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不是閒雲,皇上遲早也有可能知道,他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情倒變得坦然起來。他原本可以坦然生死,只是現在身邊多了一個南可人,他定要護她周全。
「懷仁?」看他默不作聲,不由得擔心起來,輕搖他的手喚道。
「放心,我很好。」低頭看向一臉擔憂的南可人,黑眸閃過一絲莫名的憂傷,「可人,你怕死嗎?」他也感覺問題有些突兀,但還是不由自主的問出口。
「怕啊,好怕好怕呢!」看了一眼程懷仁,又低下頭看兩人交握的十指,慢慢的說道:「我怕疼,怕死,世界上所有能威脅我生命的東西我都好怕。我怕我死了之後再也吃不到美食,看不到令我感覺溫暖的人,還有就是再也見不到你……」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哽咽,抬起頭在程懷仁美麗的雙眸中看到了柔情,看到了憐惜,看到了……自己。
程懷仁心痛莫名,她在他眼中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每天都笑得那麼甜,那麼開心,彷彿這個世界上沒有憂傷一般,她見不得流淚的人。痛苦的人,雖然她能力有限,可依舊每日都竭力熱心幫助和感染身邊的人。跟她在一起總讓他感覺溫暖,感覺這個世界上還有光明值得期待的東西。他也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慕容彥宇也很喜歡她,只是他早了一步。突然間後悔娶她進門,如果當初沒有娶她,或許今日之事便不再拖累於她了。張嘴剛想開口,一雙小手卻掩住了自己的薄唇。
「聽我說!」南可人笑中帶淚的仰頭看著他,左手抬起袖口粗魯的擦掉眼中瑩瑩的淚光,「嘿嘿,沙子還真多。剛才說的都是過去的我,現在我一點都不怕死!」笑著揚了揚兩人緊緊交握的十指,「從現在起,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與你榮辱與共,你若死去,我絕不獨活!」心底已經知道自己真的離不開他了,當初對他是同情也好,憐惜也罷,可是經過時間的打磨,如今確是實實在在的依戀了。她不想缺失和他相依相偎在一起時,那從內心散發出來的寧靜。滿足和歡喜。
「亂說些什麼,我只希望你保護好自己,不必替我擔心,我自然能想出脫身之法。答應我,保護好自己!」好多年不曾感覺心中如此溫暖,他不要她出事,因為她只有一個。熟悉的皇宮甬道,令他心中感慨萬千。又回來了,第一次是他那虛偽的親爹滿臉慈祥的將他送進來換取富貴榮華,然後他沒有等到那個慈祥的爹爹來接自己。如今又是這條甬道,不同的是身邊多了一個與他生死相許的女人。那麼,再壞的結果又算什麼呢?他定要保她周全,假使他不測,彥宇會好好待她……
「哼!」閒雲自華轎之中鑽了出來,看著兩人含情脈脈的交握十指,心中頓時怒火中燒。「趁此時,兩位還是自求多福吧!來人將他倆給我拉開!」看著兩人難分難捨,目光眷眷的交纏在一起,心中不快,上前使勁拽開兩人的手。
南可人不甘的看向滿臉寒霜的閒雲,手輕握她的胳膊,「閒雲,你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如此待我和懷仁?我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或者有什麼人強迫你?我們可以試著幫你。」或許閒雲她有難言之隱,或許……到現在她還天真的以為閒雲是迫不得已而為。
「幫我?你怎麼幫?你出身大家又怎麼會知道貧寒人家的痛苦,你父母健全又怎麼知道失去親人寄人籬下的滋味?」
「我懂,我理解……」因為她原本也是孤兒啊。
「你理解?你理解什麼?你只會坐享其成別人給你的一切,不勞而獲的得到別人的憐愛。就算當初你收留我是為了幫助我,可是你能幫我得到什麼?平靜的生活?還是當一個小丫鬟垂垂終老?」聲音越發的恨恨,目光哀怨的看著程懷仁,「我不要這些,假如我說只要讓程懷仁納我做妾,與你共同服侍終老,我便不再難為你們,你可願意?」
南可人震驚的看向閒雲,脫口而出,「不!」程懷仁心中溫暖,笑容艷艷地看著她。
「瞧瞧你自己多麼的虛偽,口口聲聲說願意幫助於我,這就是你的答案?」反手狠狠的將沒有戒備的南可人推倒在地,看到她痛苦的緊皺了小臉,心中充滿了報復的快感。
程懷仁掙脫身邊侍衛鉗制的雙手,將身心俱痛疼的南可人抱在懷裡,滿臉含怒的暴喝出聲,「你這賤女人,我恨當初婦人之仁沒早解決了你,今日種種,明日你會得到應得的東西,比你想要的更多!」
閒雲臉上一陣青白,咬牙朝著程懷仁冷笑,「哼,是你不識好歹在先,千萬莫要埋怨我才是。來人將程懷仁綁起來,送至皇上的明陽宮,南可人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侍衛強行將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強行分開,其中兩人架起南可人往天牢方向走去,另兩人則迅速綁好程懷仁。
「可人,你跟我可後悔?」
「不後悔!怎麼會後悔呢?我很開心,很幸福,真的!」
「有你這句話,我便足夠了!好好照顧自己,我定會設法護你周全!」嘴角顯現絕美的微笑,轉身隨著侍衛向皇宮深處走去。
身後南可人已經淚雨滂沱,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好像要去……她都還沒有放棄掙扎,他如何能先她放棄呢?
「程懷仁,記住我剛才說過的話,我會好好的,你也是。無論怎樣,你一定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記住無論如何!我不會嫌你,無論你怎樣永遠不會!」南可人朝著程懷仁歇斯底里的大聲吼著,程懷仁身形一頓,緩緩回過頭來,微笑著朝她點點頭。
南可人這才放棄了掙扎,任兩名侍衛架著她走向天牢。
看著兩人難捨難分,閒雲心中滿滿的不是滋味。同樣是女人,南可人這般深情,她同樣可以做到。關心他,愛他,甚至比她做得還要好。為什麼他就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呢?都怪南可人迷了他的心智!銀牙輕咬,如今她已得到公主身份,什麼樣的男人得不到。只是他……不識好歹!舉步向明陽宮走去,從長計議,她受過太多的罪,現在她好容易居高處,她不開心,誰也別想如意!——
「皇上,程懷仁已被帶來了,他有些功夫已將他捆綁起來。面上易容,只需揭了便可。只是我怕他對皇上不利……所以……」目光詭譎的看著南宮琅,其實她並不怕程懷仁會對皇上不利,只是他身懷武藝,說不定哪天成了皇上的寵兒會報復自己,也說不定他會去大牢中將南可人劫走,遠走高飛。如果真的是如此,那麼她熊熊燃起的報復之心,何時能如願以償?
「所以什麼?」南宮琅聽到閒雲口中的「絕色佳人」已經到來,眼中不掩開心,「你是說,怕他會反抗嗎?還是閒雲想的周到,你有什麼辦法?」
「皇上,別忘了,我們手上還有一個對於他來說很重要的人,如今只要拿南可人鉗制住他,他一定不會對皇上產生威脅。只是難不保他以後會有反骨,所以皇上還需一個定心丸。」
「莫再打啞謎,有什麼儘管說出來。」皺眉看著眼前已經今非昔比的女人,前兩天她還是個小心翼翼的同他說話的平凡女子,如今卻一臉的……
「皇上莫急,只需賜他吃下這個即可。」走至南宮琅面前,攤開手掌,但見上面攤著一粒朱紅色的藥丸,「只要他每日服下一粒這個,再牢牢的囚禁南可人,我保證他一定會對皇上你死心塌地!只是……」
「說吧,有什麼條件!」南宮琅並非癡傻之人,聽她這般語氣定知她有交換條件,雖然有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但不惜一切為了得到傳說中的樣貌傾城,比女人還要美的程懷仁。
「將我賜婚於慕容彥宇!」閒雲目光含笑,心裡卻暗暗嘲諷。得不到程懷仁,那麼能嫁給慕容彥宇也似不錯。
「好!彥宇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親了。明日朕便宣旨,你先下去吧。」從閒雲手中拿過藥丸,對著殿外沉聲道:「將程懷仁帶進來!」
閒雲踏出殿外正好與程懷仁擦肩而過,低聲說道:「程懷仁,假如現在你肯求我,我便想辦法助你脫險。」
程懷仁目不斜視,從容的走進大殿之中,任憑她的雙目漸漸泛紅,不是她的終究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