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找朱亞嵐,這確實需要莫大的勇氣。別看我給她寫信時能磨嘴皮子,真到了見面,我極有可能從脖子一直紅到耳根。由於膽怯,在吃飯到出去的這短短的時間裡,我設想了無數個見面時的潛台詞,並且反覆琢磨以作不時之需。
我在朱亞嵐的家門口來來往往了無數次,並時不時向她住的小樓上張望。當她的鄰居們用懷疑的目光注視我時,我的臉在未見到朱亞嵐之前,就不爭氣地紅得像猴子屁股了。正當我羞憤而去,朱亞嵐出現了。
她說:「啊?怎麼是你啊王昊!」
我說:「啊!難…難道你約了別人?」
她說:「沒啊,就你啊!」
這段對話,打亂了我所有處心積慮想到的語句。諸如「好巧啊,剛回來就遇見你了」之類的。我一下子六神無主,頓時連眼睛都被憋得通紅。
她說:「你喝酒了?」
我說:「沒,但現……現在想喝……喝點水。」
她說:「還沒呢,說話都不連續了。你看,鄰居們都在偷偷看呢。」
我說:「這些男人,都是用膀胱看人……女人的。」
朱亞嵐聽我這麼一說,臉也剎那間跟著紅了起來,而這些鄰居,看到我們這一前一後的配合,就真正的轉過身用膀胱直對著我發愣。
如芒刺在背。豆大的汗珠從我額頭上沿著臉頰往下滑,自己像收不到台的收音機一樣,頭腦一陣嗡鳴。朱亞嵐表情複雜地把我往她家里拉,說:「你……你都說胡話了。」
而我卻轉過身,一溜煙地跑了。
現在想起來,這是多麼不負責任的做法。我讓朱亞嵐一個人忍受那些鄰居們疑惑的眼神,而我卻逃走了。在我轉身的那一刻,我清楚地聽到她欲言又止的那個「你」字。我想,她不但生氣了,而且會極度地討厭我——以為我是專門來捉弄她的。若是朱亞嵐現在看我寫的這事兒,她可能才會明白,我是太無措了才跑的。因為她就像天使一樣,讓我覺得自己卑微得沒有接近她的份兒,我對她是那種崇敬的喜歡,當她真的站在我的面前,我會連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
我剛跑過第一個街口,心就狠狠地痛了起來。於是一個耳光使勁地抽在自己的臉上,差點沒顫出眼淚。
「沒用的東西!」我咬著牙罵了一句。周圍的人都詫異地停下腳步,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又一轉身,折跑回去。
但是,朱亞嵐已經不在了。
那兩天太陽老是躲著不出來,我因為先前這事兒心情一直不好,一個人昏昏沉沉地呆在家裡沒想出門。一天中午我媽買菜回來說:「朱亞嵐來找過你呢。」
我一聽就來了精神,忙問道:「什麼時候?」
我媽說:「你還沒回來的時候。我現在才想起。」
我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猜想我這次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我不能任寒假的時間就這樣流逝,我想到了和朱亞嵐同校的良子。於是打電話過去。
我說:「良子嗎?」
他說:「正是,敢問閣下尊……」
我說:「王昊。」
他說:「啊?我的老班長,現在過得怎麼樣?」
我說:「很好。牙好,胃口也好,吃嘛嘛香。」
他說:「領導真是好身體啊。」
我說:「我不是你領導。」
他說:「是的,是的。我一直都這樣尊敬你。」
我說:「既然這樣,你是我下面哪個部位?」
他說:「我不是你哪個部位,應該是單位。」
我說:「那你是我上面哪個單位?」
他說:「不敢,不敢!」
我說:「哦,原來你在我襠中。」
他說:「……」
掛了電話,我就知道良子會很快來敲我家的門。但是事實上我錯了。良子快是很快,只是他選擇的不是敲而是撞。他的解釋是,若不是我媽在門口放了一盆水,若不是他跑得太快,他是不會選擇用頭去敲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