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的那個寒假,若是沒記錯的話,它應該並不是那麼寒冷。因為整個寒假裡,我心儀的姑娘一直保持著窈窕的身段,看上去像是初春欲開的花蕾。她會經常出現在我腦海裡。每當這樣想的時候,我就會說:「讓我經常出現在你的家門口吧!」而那個寒假來臨的時候,我就迫不及待地這樣做了……
回到家時,我媽正在廚房裡做飯。我沒讓她發覺屋裡忽然多了一個人。我站在廚房的門口看她忙碌。她正有條不紊地進行每一道程序,動作靈敏卻很機械。我那時想,我媽每天仔細地弄著她一個人的飯,可見對生活是極有品位的了。後來我媽卻說弄這麼多好吃的又能怎樣,又有誰會品嚐時,我明顯地看到了她不可隱藏的孤孑,才知道自己已誤解了最初的對她生活的猜測。
我媽是在轉身取某一個調味瓶的時候看到了我,她一驚,那個瓶落地,醬油灑了出來。說實話,我並沒有要嚇她一跳的意思,只是我媽也沒料到我會回來,她一直瞪大了眼睛盯著我。
我笑著說:「媽,我回來了,這次真的放假回來了。」我媽聽了一怔,隨即變得驚喜起來,她始終沒有說話,只「啊……啊……」聲音顫抖地站在原地笑,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不知所措。
我俯下腰,將已碎的玻璃拾起來,我媽終於回過神來,忙搶先一步說:「我……自己來,你歇一會兒,媽……媽這就給你倒水!」然後就把我往客廳推。
屋裡的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連鍋碗瓢盆碰擊的節奏都那麼歡快。我從我媽的背面似乎能看到她一直掛在臉上的微笑,她還時不時地說一句「一年了啊,媽都快一年沒有看到你了……嗯……回來了」由於高興而顯得語無倫次。是的,我有快一年的時間沒有回家了。這倒不是因為我是一個多麼獨立自主的人,我只是幼稚地在跟我媽賭氣。賭氣說如果她要讓我到理塘去,我就一直不回家,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她。而我也就真的這樣倔強地去做了。但是我現在卻回來了。
其實我並沒有妥協,我只是太想見到朱亞嵐了,這個讓我心儀的女孩。雖然我媽並不知道還在那兀自的高興。
我不否認自己是被所謂的暗戀擊中而昏了頭,不然不會這樣冒失就回來了。那個女孩,在學期末最後一封信上說:「寒假,你來找我玩。」就把我的倔強輕而易舉地摧毀了。我說過她會一直在我腦海裡出現,我怎會不希望她隨時出現在我的面前呢?
這種讓朱亞嵐出現在我面前的願望到了家就變得更加迫切,以至於我媽把飯放到面前跟我聊天時,我都心不在焉。她說:「難道你還在生媽的氣?媽只是想在一旁照顧你,你會過得更好一點,你也知道你的鼻子……」這句話我聽清楚了,要我離開這兒到理塘去,要我見不到朱亞嵐,那怎麼行!於是忙說:「非要到理塘去麼?高原氣候我真的就會更好?」
「可是媽的工作單位在那兒……你吃飯,這個問題我們回頭再說吧……媽不想為難你了。」眼看氣氛又要僵起來,媽的話一下子就軟了。她不希望我又倔強起來,於是把紅燒肉塞得我滿滿一碗。說實話,我肚子真的餓極了,最後一個月的生活費在我動了歸返之心後就揮霍得肆無忌憚起來,最後一天,買完一碗方便麵和返回的車票錢後,身上已空空如也了。現在看到這麼大一碗的紅燒肉和米飯,肚子裡的饞蟲穿牆越界全都跑到了嘴裡,任我再怎麼吃都似乎餵不飽它們。我媽看到我這吃相,一滴眼淚掉在了桌子上。
那時我想,在這個只有母親的家庭裡,我仍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