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又到夏天，彷彿是一個輪迴，可一切都沒有改變，我依然只是一個人，而且又失業了……
爺爺做壽的時候，遇見表弟，回老家後是第一次見到他，而他也是一個人。
「姐……」他笑著幫我倒著飲料。
「最近怎麼樣？店裡生意好嗎？企業已經接手了吧……」我和一般長輩一樣關心晚輩的近況，沒什麼特別，只是多了點尷尬，我們心裡都深埋著那件事。
人往往覺得時間可以消磨痛苦和仇怨，可發生了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時間不能逆轉不能跳躍，所以只有人去跳躍，去迴避那段記憶，催眠自己已經不在乎，已經忘記了……這就是所謂的寬容。
「爸爸的公司倒閉了……」這個消息讓我震驚，「家裡的房子也拿去抵押了，還欠了很多債。」
「那葵雨芯呢？她走了？」我的第一反映是葵雨芯接受不了落魄而離開，我對她有成見，所以人根本忘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情，寬恕只是說服別人的官方語言罷了。
「嗯，她和我分手了……她說我不夠成熟，沒有能力照顧她。」弟弟眼中有一種失望，他是愛她的，很愛……男人總是會惦記那個陪他一起吃苦的女人，而這樣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她向我要青春損失費，我爸爸給了她兩萬……實在沒錢了！」弟弟又淒然地說。
「你後悔嗎？」我問弟弟。
「不後悔……」
「你愛他嗎？」
「恩」
原來不是女人才會無悔地付出，男人也會為一段應年早逝的愛而反覆飲泣，不斷地告訴自己那段日子裡她是愛自己的，不然不會跟著自己受苦……
女人其實也懂得絕情，在利弊交戰的時候，在社會現實逼迫的時候，女人也會選擇「生活」而不是「愛」……
「你希望你的老公一個月能賺多少錢？」一個滿臉青春豆卻全身名牌的男人問我，他是我第三個相親對象。銀行押運車司機，屬狗，不犯沖，聽說有經濟適用房，沒有貸款，父母有退休金，勉強及格。
「我仔細算了一下，每個月雙方各自開銷一千，存款扣除一千，這就是三千了，過個年起碼用一萬，這還不包括旅遊和孩子的開銷，所以平均每個月至少要有五千。」
「我一年賺三萬。」
「不夠。」
「那算上你的應該就夠了……」
我猛地看著他，為什麼沒有結婚就要把我的錢算進去，以後還了得。
「我的錢只供我買衣服和化妝品，家裡開銷由男人承擔。」我直言。
「一般我們這個年紀都沒什麼積蓄，勉強夠結婚的錢，以後慢慢存吧……或者讓父母贊助點，以後家裡的財產都是我們的啊，孩子嘛，父母也會帶的……」
這個男人把一切的婚後責任都推給了長輩，扣分。
「結婚了就不能向父母拿錢了，反而過年過節還要給他們錢，做為一個男人不是應該做好萬全準備才結婚嗎？你必須有承擔一個家庭的能力，妻子和孩子還有父母……」
「那壓力太大了吧……我自己一個月也要花三千，信用卡還有卡債，夫妻就應該共享福同患難不是嗎？」
「那你希望你的老婆是什麼樣的？」
「老婆嘛……實惠一點，勤儉持家一點，不要花枝招展的，會做家務，會……」
這個男人自己搽著香水又穿名牌卻讓老婆勤儉持家，享福是他一個人，患難卻要拉上妻子，扣分。
相親第三次失敗……
「你現在有空嗎？」 第四次相親……他是稅務局的公務員，剛和妻子離婚。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了……」怎麼會有那麼晚約見面的男人，難道我只適合出現在晚上？白天不能見嗎？我變的越來越不能理解男人，甚至到了排斥他們。
「你家附近有什麼茶樓？」他完全不顧及時間。
「我想想……」
一秒鐘後，他說「我現在在藍山咖啡廳，你馬上過來……」
既然有了決定為什麼還要假惺惺地問我意見，裝紳士。扣分。
「你是什麼畢業？」 他傲氣地問。他看我的眼神，彷彿我在乞求嫁給他。
「本科。」
「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待業青年。」
「怎麼不去考公務員呢？」
「沒後門，考了也白考……」
「如果你考上公務員，我考慮和你交往。」
「你是娶老婆還是娶公務員？」
「中國講究門當戶對。」
「我看我們也不合適……」
第四次相親失敗，我不習慣被挑的感覺，那點剩女僅存的自尊在作祟……
「我媽讓我找一個能幹一點的妻子，能在生活上照顧我又能在事業上幫助我，這樣我可以輕鬆一點……或者和我媽一樣的女人。」第五次相親，他比我小兩歲。
「你為什麼不和你媽結婚。」
「你真幽默……」
「你會做家務嗎？或者會修燈泡嗎？換煤氣之類……」
「我連碗都不會洗還修燈泡，太不可思議了，男人為什麼要做這些？」
「難道女人來修燈泡和換煤氣？」
「修燈泡換煤氣不是有家政公司嘛……洗碗有洗碗機啊……」
「那你背的動幾斤的米？」
「現在米都有送貨上門的啊……不過看你皮膚黑黑的好像運動員，你背的起就可以啦……」
如果時代倒退到改革開放，這個男人估計會去自殺……第五次相親還是失敗。
我在抱怨相親荒謬的同時仍然在盼望下一個會出現合適的人，這就是剩女的悲哀。
我是該反省嗎？難道是我太貪心了嗎？靜坐在角落，看著自己的腳……煩悶……外面依然迴盪著媽媽抱怨的聲音，「每天呆在家裡怎麼行，工作也不找，對象也不找……真不知道你想怎麼樣……這樣下去怎麼行啊……挑三揀四地嫁不出去，再過半年就27歲了，想嫁都沒人要了。」
我想喘口氣，或者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哪怕是沙漠……
「夕夕，和爸爸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為什麼相親的那幾個都不滿意呢？」爸爸語重心長地問我，他的表情很坦然。
「爸，其實我要求不高的，又沒想嫁入豪門，只要對方工資固定可以養家，結婚後不用租房子住，不用還貸款的話就有多餘的錢留給孩子開銷，現在小孩的東西都很貴呢……我要求對方父母有養老金也是想少點開銷，這樣每個月還有多的錢貼給你和媽……我……」說著我感覺鼻子很酸，喉嚨憋著一口氣，想哭，「我已經不要求對方的年齡、長相和學歷，二婚的也無所謂，浪不浪漫也無所謂，不要求他有愛我，只要肯付起一個家庭的責任就好……哪怕婚後有外遇也行，只要按時給我家用就好。」我哽咽著流下眼淚，「爸爸……我要的不多，真的，我只想找一份一般的工作，嫁一個一般的男人，過著一般的生活，吃飽穿暖平平淡淡就好……」
爸爸撫摩著我的頭髮，溫柔的大手讓我感覺很安全，一種塌實的感覺。
我反覆地去尋找那個所謂合適的人，盲目且疲憊，每個男人總有點不符合的地方，而我也漸漸地變的偏激，他們的缺點無限擴大，而優點卻變的理所應當，我認為男人就應該具備聰明的頭腦健壯的體魄，賺錢養家是責任，這看起來極其普通的條件在父輩一抓一大把，現在這些男人怎麼都死光了？那時候男人會裝鎖會搬水泥還自己造房子，現在的男人除了在床上用點力氣之外已經沒有用武之地了，原先男人願意擺地攤賣菜養家，怎麼也不捨得女人拋頭露面，現在的男人就想娶個富婆少奮鬥20年，那時候離婚是可恥的，現在外遇是可以原諒的，紅旗不倒彩旗飄飄那叫真英雄，原來的男人一身汗臭，現在的男人滿身香水味，戴上了項鏈燙上了頭髮，還有穿裙子的，估計就差割了命根子去隆胸了，我就納悶，找個純種男人怎麼就那麼難呢？
「結婚是一輩子的事，你是該好好考慮……但是婚姻的基礎是感情，有了感情才會相互尊重，相互照顧，男人才會有責任經營一個家庭，你試著尋找一種感情，你們年輕人叫戀愛……」
「我沒時間了……」我擦乾了眼淚，換了個微笑給爸爸。
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成為小有名氣的設計師，懷抱著夢想在大城市闖蕩，曾經堅持自己會遇到一見鍾情生死相守的伴侶，如今，似乎一切都變的只要能「將就」就好，怎麼會這樣呢？是不是每個剩女都會為了迫不及待嫁出去而違背自己的靈魂，至少我在這樣做，因為社會和父母都容不下剩女。
「小夕啊……我給你介紹那麼多男人，一個多看不上啊？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表姐氣急敗壞地在電話裡呵斥我。
我也經常問自己，我到底想怎麼樣，「姐，我沒什麼要求了，是個男人就好……」我想了想又說，「是個人就好……如果有女人肯和我結，也行！只要能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