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忙著畢業作品和實習，教授正巧是我畢業作品的導師，我再也沒有上他的床，發現紙捅破了就不好玩了，原來我迷的只是曖昧。
「關靜……」回頭看到林安站在我背後。
「沒約會？」我調侃她，很自然的口氣，也帶著善意。
「這個……我有事和你說……」
「吞吞吐吐的，什麼恐怖事件？你懷孕了啊？」我大笑著開她玩笑，可看到她的表情又後悔那麼直接，我總是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嗯，是……」
「啊？」我手上的畫筆掉在了地上，筆頭擱在了自己腳上，鞋子上多了一快顏料，是紅色，像處子的血，像愛情的血……
「章任易怎麼說？他認帳嗎？你們有什麼打算？」我像是她的母親一樣疼惜眼前這個單純天真的小女孩。
「他說我們現在還年輕……他說……」
「要你打掉？」
「也許吧，他沒說出口……」
「快畢業了啊，你們可以結婚的啊，也過了法定年紀了，有什麼問題呢？」
林安沉默著，她沒有哭，只是望著我的畫說「你的畫最近變的鮮艷起來了……以前總是灰色為主……現在色塊很明亮，用的顏色也比較純，也更大膽。你都不調顏色直接上了？看上去好衝突。」
「嗯，只要是調了的顏色都不純，我喜歡這樣鮮艷，我不覺得衝突……」
「什麼主題？」
「愛情」
「和上次的一樣？」
「不一樣。」我放下調色盤，檢起畫筆，面對著林安，我長呼一口氣說：「以前的愛情只屬於陰天一個人，現在的愛情屬於很多人，我不覺得紅色搭綠色很衝突，就像我不覺得腳踏幾條船有什麼不對的，我對著他們每個人都是真誠的，都有愛情，都有不同的感覺啊，也許這個能讓我感動，那個能讓我癡迷，在一個人身上失望了可以在另一個人身上得到安慰，我很喜歡這樣，不會太沉迷，也就不會太受傷，每天都在戀愛，都在尋找驚喜。」
「這樣能持續多久呢？到最後結婚的始終是其中一個吧，總要過日子的，癡迷和感動又不能飯吃。」
「以後……我沒有精力去打算以後，太遠了……我更害怕婚姻，那是一個進去了就出不來的墳墓，哪怕最後離婚，也會在臉上印下一個「二婚頭」的標記，那個男人繼續戀愛，而那個女人必須得拉扯著孩子過著所謂安穩的日子，如果離婚是女方提出的，那就得被論定是水性揚花，紅杏出牆，再拋下孩子，那這個女人至少在親戚眼裡就被扔了雞蛋砸了爛菜了。再說，對我來說，愛情可以當飯吃的，不同的男人就是不同的菜，油膩一點或者清淡一點罷了……想甜一點就多粘幾天，想淡一點那就冷淡幾天，換一個寵幸。我喜歡他們想盡辦法哄我的感覺。」
「你可以找一個很愛你的丈夫，一個不後悔嫁給他的丈夫，別老想著離婚，想著外遇，想想好的，想想幸福的時刻，你太偏激了……」
「每個女人在結婚的時候都是不後悔的，堅信自己身邊這個男人和別的男人不同，他不會為了解決生理問題去叫小姐，更不會多看一眼比自己漂亮的女人，以為他是愛你愛到可以為你去死，而真的到發現他外遇的時候，發現他不愛自己的時候，你又能怎樣？」我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林安繼續說，「一個男人追我的時候，通常會盛氣凌人地發誓『我和別的男人不同，我可以包容你的一切脾氣，我不是想得到你的身體。』被我抓住劈腿的時候，他只會哀哀地解釋『我也是一個正常男人，我只是一時衝動。』很多男人愛上你和拋棄你的理由都只是你的外貌或者你的身體。」
「關靜，你在逃避……」
「不，我在面對現實……面對真正的男人，真正的愛情，和真正的婚姻……」
我沒有接著勸林安打掉孩子，也沒有鼓勵她去找章任易，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林安也沒有再說服我感情應該專一一點，更沒有勸我紅色不可以出現在綠色旁邊。我們要的不同，礙於友情，我們尊重對方的選擇和人生的態度。
「陳川……」我撥通了他的電話，此刻，我只想到了他。
「怎麼了？心情不好？」
「我很想你……」
「傻瓜，我一直都在啊。」
聽到這句，我的眼淚放肆地淌下來，是感動的淚水，多麼樸素的誓言，「我一直都在」。
「你怎麼了？哭了？和我說說怎麼了……」陳川語氣開始急噪。
「沒什麼，只是想你……萬一有一天，你不愛我了，我該怎麼辦。」
「不會的，我會永遠愛你。」
「永遠有多遠？」
「從出生到死那麼遠……」
我相信他，相信這一刻的誓言，就讓一切停在這裡吧，我要的只是愛情最美的時刻。
畢業展覽忙到自己足足瘦了8斤，多麼雄偉的數字，這是我活了二十幾年最瘦的時候，連走樓梯都覺得要昏倒了……
「你的畫很棒……聽說有人想買。」章任易的聲音仍然讓我熟悉。
「我不賣……」
「我知道你不會賣的，瞭解你的性格。」
我看了看他，這張臉不再讓我心跳，他的眼神不再熾熱，還帶一點虛偽。
「你有瘦哦……」
「是啊，我現在瘦了還能不能做你女朋友？或者……老婆？」我問了一個曾經乞求般的問題，當初，我寧願他看上的是我的外表，我的身體，也不想失去他，而今，我的問題不再帶有感情，像是被抽空了血的殭屍。
「可以啊……只要你願意。」他回答的很快，面帶著笑容。
「我願意」我在心裡默念，這是為了我兩年前的自己而回答的。
「我不願意。」這是我為了現在的自己回答的。
「你家老婆最近胖了哦……」我暗示著對章任易說。
「你已經知道了？」他在試探女人間的友誼。
女人和女人之間的話題，有時候很隱私，例如自己懷孕了。女人不一定會告訴她的男人，卻一定會告訴密友。
「你們打算結婚嗎？」我問他，而話剛落的第三秒，我又接著打斷了他剛吸起的半口氣，「算了，不用告訴我，和我沒關係，你該交代的人不是我。」
走出展覽館，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忙了三年終於畢業了，愛了三年終於放下了……唯一的遺憾就是，畢業的時候我沒有成為新娘。
畢業作品忙完就想著回家，不想找工作，總覺得自己還沒緩過來，沒有勇氣去接受社會的巨大考驗。
「媽……你在忙什麼？大清早的數錢幹嘛？」
「喏……你利利阿姨的女兒要結婚，我在準備紅包……」
「她女兒還比我小一歲呢，那麼早結婚？」
「女人麼，總是要結婚的啊，她女兒嫁了個公務員，房子買在市區，聽說還送了輛車過來呢……」
我基本瞭解了老媽的真正意圖，不出所料，正題開始了，「你啊，本來以為你大學裡能找到個好人家，畢業就能結婚的，看來是沒緣分了，要不，我幫你問問那些媒婆，看看有沒有好的？你爸爸幾個做生意的朋友也有幾家條件還不錯的……」
「媽，女人為什麼要結婚？」
「那有什麼為什麼不為什麼的，女人本來就應該結婚的啊，等你到了30歲，再想結都沒有人要了。」
「如果非要結婚，我能不能選陳川……」我的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輕。
我媽像是喝了農藥似的一張苦臉對著我，我看情況不對，馬上改口，「開玩笑的。」
然後利馬躲進房裡。
我真的想不出有什麼人可以托付終身，唯一守侯在我身邊的只有陳川，如果一定要我拿人生賭一把，那只有陳川值得我冒險，他的誠意打動了水瓶座的情關。而一個可怕的念頭突湧在腦海裡，即便我相信陳川不會外遇，可是……我難保自己不會外遇，原來原因出在我自己身上，至今還沒有一份愛可以完全填滿我的慾望，我貪心地還沒嘗夠人間美味，怎麼甘心獨守一盆糖醋排骨，何況陳川在我媽的眼裡只是一盆鹹菜，還沒加肉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