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安倍晴明的體內已經迸發出的那越發耀眼輝煌的灼目金光,他身子外那層竟開始明顯的變得稀薄透明的那圈月白光環,已如同即將在春日暖陽下漸次融化的稀薄積雪。
漸漸的……終於冰澌溶洩……
隨著那圈白色光環再也壓制不下那陣金光,那金光之勢如缺堤江河,一瀉千里的自安倍晴明體內高速狂捲而出,其氣勢聲威,盡吸三江,直令滄溟空闊,鬥牛無光。
高速奔騰的金色氣流中,開始匯聚出陣陣清越鳴響,起始恍如美玉相擊,盯聆悅耳。
而後聲勢漸盛,轉同琵琶,珠走玉盆的清脆滴答中間或有蕭蕭之音,如若鶴唳馬嘶。
後而如若風雷齊鳴,還帶著狂風怒嚎,無數奔騰電光龍騰蛇舞的咆哮流竄。
接下來那氣流直捲而上,狂捲至千尺雲海,天空中的厚厚雲層,也被這氣流所隨意驅趕操控,迅速的往周邊散去。
最後,那氣流如同一匹脫夠了韁的野馬,暴戾聲勢大減,而其中那股吞天破地的浩然神威之氣卻更見純粹穩重,復開始逐漸逆向湧流回晴明身體之內,將晴明身子整個的掩映在一片瑰幻無匹的金色海洋中。
隨著金光漸漸湧流回晴明體內,他的整個身形又開始浮現而出……
金光最後匯成九縷,雖然細小,但其明亮璀璨,仿若天際驕陽。
眨眼間,這九縷金光在他週身上下飛舞翻繞了一下子,便以箭矢之勢直嵌入安倍晴明額頭,形如龍紋。
這一刻,安倍晴明原本整齊的束於垂櫻冠之內的一頭夜幕般不帶絲毫雜色的髮絲,天琨般開始向下流瀉,直至逶瀉及腰,浩蕩披散開來,九道爛銀之色鑲嵌其上,美不勝收。
長髮在空中披散紛揚,額前漸漸浮出的九道金印流光異彩。眼似凝光,流動時彷彿連照耀大地的昊日光芒也為之奪去光華。
「天狐」賀貿保憲難以相信的看著眼前這一不爭的事實,師弟,最終,你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天狐?」驚愕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直到賀貿保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幾乎處於石化狀態的原博雅才幡然覺醒,「保憲大人,這是怎麼回事,什麼天狐啊?」再看著眼前的安倍晴明「晴明,你,你怎麼會?」
然而,不待安倍晴明和賀貿保憲回答一二,一個聲音突從旁邊傳來。「天狐晴明,恭喜你晉歸天狐之身。」
三人均是大震,且不說整個小院已被布下最強的封天結界,若無安倍晴明允許,謾說蚊蠅蟲蝶,便是風也吹不進半縷。
單只安倍晴明和賀貿保憲都已是世間的絕頂高手,尤其賀貿保憲個性謹慎,行事格外小心,而這人怎麼就這麼站在了眾人身旁,竟還令二人同時全無所覺?當真想不出還有誰有如此本領?
轉過身去,一個俊美男子已不知何時出現在三人身後。
男子長髮及地,用一根綢帶隨意束起,順垂貼下。看似平淡無奇的白色直衣,風中獵獵作響時卻有著隱隱寶光流轉,令其週身如籠煙霞。
而其額頭眉心處,竟有與安倍晴明同樣的九條金色細紋,盤旋若龍狀。
唇邊笑意淡淡,絕對算得上是風華出塵,儀態疏朗。然而,看似和氣可親,但雙眼微動時看似乍然閃現的狠絕寒芒,卻又令人只想遠遠逃離
「你、你是怎麼進入結界內的?」賀貿保憲驚愕的問道,細看那封天結界依舊光芒流動,完整無缺。也就是說——這男子並非打破結界入內,而是融入了安倍晴明的結界之中。
這等手段,莫說見所未見,根本就是聞所未聞了。
然而,那男子笑笑「結界?」抬眼望望四周彩色光幕。仿如恍然大悟般「啊!」了一聲「你是說這個東西嗎?它有什麼用啊?」而後一手平胸,手掌只略微一翻,滿天光幕剎時間散了個乾乾淨淨。
「啊!」,這時,耳邊只聽得一聲悶哼,安倍晴明已跌坐在地,府邸周圍的封天儀軌陣凝聚他畢生靈力不下半數,卻給人這般輕輕巧巧如玩具般信手破除。所有法力彈回己身,換了個普通人類的陰陽師,非得當即命喪在此。
「晴明!」原博雅搶過去扶了他一把。
這時,安倍晴明臉上,浮現出的,卻是無論原博雅還是賀貿保憲,都從未想到會在他臉上出現的——恐懼!
不待細想,卻聽得安倍晴明道,「呆會兒一有機會,你們帶偌雅趕緊逃走,他找的是我,或不會殺你們。」說完,擔憂的看了一眼床榻上還未甦醒的林偌雅。
原博雅只聽得一頭霧水,而賀貿保憲則是神情一凜,難道,此人就是……此想到這,不禁後背一身冷汗。
這時,安倍晴明推開原博雅的手,強打精神般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對著那男子一禮。
這一禮,不禁讓原博雅嚇了一大跳。晴明以往縱是面對天皇,行禮參見時也總是一副傲然神情,擺明為少招惹麻煩勉強為之的應付過場,真不知氣得天皇咬爛了幾顆牙!終也因他能力太強怕死與非命才肯忍他到今日。而如今這副畏懼中帶有的尊敬……真不知那男子什麼來頭?
那男子微微一笑,「看來,你知道我是誰了」
安倍晴明神色不卑不亢,「葛葉之子,安倍晴明,見過狐皇,只不知今日狐皇會大駕親臨,倒是失禮了。」
狐皇?誰啊?原博雅腦中打滿問號。
而當賀貿保憲的心中掠過這個名字,只覺「翁」的一聲,頭皮都麻了似的,真的是他。
該來的真的來了……只是,沒料到,竟然會如此之快。
而此時,狐皇笑得更加和藹,「那……你該知道我是來幹嗎的了?」
安倍晴明半響不語,眼角卻若有若無的瞟到院落處一朵掉落在地的白色蘭花……
而後……彷彿一個永恆般的漫長……那清透的聲音方平靜響起,「知道。」
狐皇不置可否的笑笑「那就好……」面色卻突的沉了下來「安倍益才和葛葉那個賤人在哪裡?」到最後這幾個字時,目中殺氣已銳利如刀。
「保憲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在一邊的原博雅忍不住拉了啦賀貿保憲的袖子。
然而,賀貿保憲沒有回答,袖中暗自捏訣,早已蓄勢待發。
此刻,安倍晴明依舊淡定自若,「家父過世多年,家母惜年去後,晴明很少見她,不知她現在何處。信與不信,皆由得狐皇。」
「信!本皇當然信!」狐皇哈哈一笑,而後信手一彈,安倍晴明整個人被擊得凌空彈起,落下時,冰雪白衣已是一片落紅四散。
「晴,晴明」這時,床榻上的林偌雅也已幽幽醒來。然而,卻一時間還沒緩過氣來,更不知周圍發生的一切。她喃喃的輕喚著,好像,剛剛自己做了一個夢。
很少做夢的她做了個很長很奇怪的夢:
夢見晴明站在自己面前,站在櫻花樹下。
夢見晴明驚惶失措地抱起倒在他懷中的自己。
夢見晴明抱著自己穿過花園時焦急卻從容的神色。
夢見晴明坐在床榻邊對自己說了千遍萬遍對不起。
夢見晴明身上的湖面結冰的清香,夢見晴明那雙依舊淡定卻決然的雙眼。
真的假的?
可那個懷抱的感覺是真實的,那樣熟悉的溫度,那樣熟悉的味道。就好像他剛剛真的陪在自己身邊。
而這時,已經微微處於半暈厥中的安倍晴明聽見了林偌雅的呼聲,接著,聽見自己的名字不斷的從她的嘴裡被叫出。
「晴明……晴明……晴明……」
他強迫著自己清醒起身,「偌雅,我在,我在,偌雅……」眉頭緊縮,臉上的表情因為疼痛開始變得扭曲,額頭因痛苦不斷滲出汗水。
天狐之位本需要經天劫之苦,經億萬年的修煉或許可得。然而,此刻安倍晴明雖已晉陞為天狐,但卻是憑借體內母親遺留的天狐之血和那股白狐之力而成,終究不是依循正途修煉而得,是以,此時安倍晴明的力量並不完全,沒有一年半載的融匯練習,身體根本無法隨心駕御各種自然之力。因此,此時根本無法抵擋來自雖同是天狐,但卻早有萬年修為的萬狐之皇的這一擊。
「晴明!」原博雅急搶過去,眼前卻只是白影一晃。再看,安倍晴明已被狐皇扣在身前,雙眸緊閉,氣若游絲。
「放開他!」早已蓄勢待發的賀貿保憲神情肅然,「火精現出!」 足可焚金鍛銅的熾熱火球撲向狐皇。
然而,對方卻是完全不放在心上般信口喝道「退!」
而後那火球便當真聽話得不行的,比去勢更猛烈十倍般往回彈來。
賀貿保憲只覺得心驚肉跳,忙擋在原博雅面前,張開結界擋下。
「啊,晴明」同一時刻,林偌雅倏然坐起,
而就在賀貿保憲擋下這一擊的瞬息功夫,那兩個影子已在空中消失無痕,只有狐皇那比冰更冷、更寒的聲音在空中迴盪「告訴葛葉,安倍晴明的血,權當她當日私自與凡人結合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