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夜幕裡雨水嘩啦啦地越下越大,馬路上的積水多了起來,兩旁的店舖裡透出的微弱燈光光亮也都被黢黑的雨霧吞噬掉了,儘管穿著雨衣,可雨水打著人們的臉面還是令人眼睛難睜,更是視線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前邊的路面。
風雨飄搖中,胡金利側身頂風冒雨一瘸一拐地趟著雨水,垂頭喪氣地帶領著師爺金福貴和幾個夥計們出了縣府招待所,也顧不得惡劣的天氣了,就急急忙忙的冒雨往回趕。
一邊走他還一邊氣惱著,特別是冷刀手惡意相譏更讓他感覺得這次敗北分明是自己的親家傑子給他下的套,因此,他內心裡十分痛恨傑子,這次傑子逼他退出騙來的錢,他認為是傑子幹了一件親者痛仇者快的壞事情,這樣的親家還要他何用,今後也不用再和他來往了,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們恩斷義絕形同陌路,但他更憎惡傑子的手下冷刀手,連一個馬仔也敢戲弄我,也太讓我栽面兒了,早晚我也得收拾那個姓冷的,非出了這口惡氣不可,哼!不然我就不叫胡金利。
金福貴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邊,心裡邊也是直敲邊鼓,他腦子裡一直想著冷刀手方才威脅他們的話:「猴三在裡邊可是什麼都招了,我現在要是打一個電話,嘿嘿,你想會是個什麼結果呢?嗯——」這句話到底是真的呢,還是他故意說的嚇唬我們呢?
這師爺此刻心裡不安起來,走著琢磨著,不管他說的是真還是假,但透過冷刀手的獰笑似乎讓金福貴看到了末日的來臨,他那得意裡透著惡毒的壞笑,笑得足以讓人不寒而慄,他認為像冷刀手那樣狠毒的傢伙說出的話定然不會是空穴來風,所以我寧可信其有絕不可信其無,如果麻痺大意肯定要吃大虧的。想到此不由得他內心直打冷顫,他清楚猴三那小子是個沒骨氣的軟蛋,要是真地把我們出賣了,警方會不會閃電般地迅速行動來抓我們呢?要是真的被抓進去了,雖然我不是詐騙團伙的主謀,卻也是幹了不少為虎作倀的壞事,恐怕也是鼻眼裡鑽跳蚤,好進難出呀,他越想心裡越緊張,一邊走還一邊透過雨霧四下警覺地瞧著,好像冥冥之中感到要大禍臨頭了,他內心裡警告自己,我得盡快考慮自己的退路了。
雨夜的黑幕中,整座山城籠罩著陰森冷清,除了嘩嘩的下雨聲,街道馬路上行人稀少,只有這桿人馬幽靈般地快步行進著。他們幾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黑趕路,一個個被淋得跟落湯雞似的,腳下的鞋子和褲腿早已是被雨水濕透了,走的步履沉重十分慌張吃力,顯得是那麼的狼狽不堪。大傢伙看胡老闆心情沮喪,只顧低頭走路並不說話,所以一路上誰也沒有言語,只是默默地跟著他加快步伐匆忙趕路。
在快要走到他們院子門口的時候,胡金利似乎心裡踏實了點,叫夥計趕快去開門。就在這時,滿腹狐疑的師爺金福貴突然發覺離院門不遠的胡同裡有幾輛白色麵包車,雖然天黑加上雨霧太濃,看不清停的究竟是什麼車輛,但向來詭計多端的他好像已經察覺出來了危險,因為這條小街道是他再也熟悉不過的了,這裡不但沒有能買得起車輛的有錢人,而且平時也不大見有車輛停放在這裡,怎麼今晚上忽然冒出了幾輛車來,莫非是公安行動了?
嗯,一定是警察的車輛,憑他的直覺感到自己的猜測不會錯,想到此他趕緊向胡老闆緊走兩步湊到他身邊,附在他耳邊緊張地說:「不好了,有埋伏,趕緊撤!」
胡金利猛聽他說有埋伏,一下子嚇愣住了,他抬起頭機械地向兩邊張望了一眼,「哪兒?有什麼動靜嗎?」
「噓!別聲張,快走,遲了就來不及了。」狡猾的金福貴說畢此話,也顧不得胡老闆了,自己轉身就趕緊撒腿向外跑去。
幾個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的夥計們見此情景,也驚慌起來,由於雨聲很大,雖然沒有聽見他們說了什麼,但看到師爺給老闆說了句什麼之後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那肯定是有危險了,所以,沒等胡老闆發話就撒丫子開跑了。
「不許動!警察。」警方的指揮官見這幫傢伙要作鳥獸散,就在暗處發出行動命令,「胡金利你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跑不了了,趕緊停下配合警方處理,如果負隅頑抗,後果自負!」
剎那間從路邊的黑影裡衝出來了許多警察,向胡金利他們幾個撲了過去。
突然聞聽警察喊聲,猶如一聲霹靂炸雷,可把幾個夥計們嚇壞了,有兩個膽小的沒跑幾步就撲通一聲自己摔倒在地,乖乖地束手就擒了,另外幾個卻跑得更快了。
只有胡金利站在那裡原地沒動,剛才師爺說有埋伏,他猛地一驚之後,很快就鎮靜了下來,因為這幾天與傑子翻臉較勁鬥狠以來,耍手腕過陰招圍攻傑子已經與他們結下了仇氣,猴三被他們設計讓公安抓走,就是要滅他的先兆,他看得出來自己是四面楚歌氣數已盡,即便傑子不滅他天理也難容他,所以他思想上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道要完蛋了,聽到警察喊聲後,他傻傻地站在自己院子的大門口,揚起臉來張大嘴巴想喊什麼,可是被雨水灌了進去,嗆得沒有喊出來。
他不是不知道逃跑,可他是個瘸子哪兒跑得動呢,何況他也知道,這是天滅我也,自己能跑得了嗎?沒用,逃是逃不掉的。等到幾個警察撲到他的面前的時候,他一臉的無奈和失落,扭曲著痛苦的臉被銬了起來帶走了。
有個大個子綽號叫駱駝的夥計,沒跑多遠就被一個警察追上去從身後抱住了腰,他使勁掙扎著,情急之中他忽然脫掉身上的雨衣,回頭把雨衣蒙到了那個警察的頭上,惡狠狠地踹了一腳,把警察給踢倒在路邊的泥水裡,自己來個金蟬脫殼又跑掉了。
另外幾個夥計也和追上去的警察扭打了起來,亂作一團,有一個夥計被警察打翻在地卻死死抓住警察不放,一起在雨水裡翻滾起來,另一個被警察逼到了牆角,也在與警察拳腳相加做殊死掙扎,他們急於拚命逃跑。
狡猾的老狐狸金福貴由於反應快,在警察還沒動作之前就跑了,正巧天黑雨大視線不好,所以幾個警察追了一陣子並沒有追上他,但他到底是年過五旬體力不支,也沒跑多遠就跑不動了,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感覺著自己實在是跑不動了,就趕緊拐進一條巷子裡去躲了起來,貼著牆角回頭朝身後的方向看了一下,沒有看見追趕的警察,又仔細聽聽也沒有人的腳步聲和喊聲,他就靠著牆根歇一下喘口氣再跑,他心裡明白,若不是夜晚天黑又逢下雨,他恐怕早就被抓住了,即便是現在他也感覺著自己已是在劫難逃了。
正在他張著大口喘粗氣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聲清脆的槍聲,他猛地一怔,壞了,自己身上也揣著一把手槍呢,要是被搜出來那可是大罪呀,不行,我得趕緊把自己腰裡掖的那把手槍給處理掉,千萬可不能被警方人槍俱獲。
這時候,離自己不遠處又響起了幾聲槍響聲,金福貴聽到槍聲,知道這是駱駝和警察幹上了,因為幾個夥計裡邊就給他配置了一把槍,於是他趕緊向巷子的深處跑去,路過一戶人家看見院子外邊有一堆亂磚頭堆,他涉及慌忙掏出手槍,用手扒了扒把那把槍就埋了進去,這才接著繼續往前跑了起來。
剛才的槍響聲正是警察和駱駝之間的槍戰。那個警察被駱駝踢倒後,迅速站了起來,扔掉被罩在頭上的雨衣,拔出手槍照他跑的方向的天空中開了一槍,警告他:「站住!再跑就向你開槍啦!」
駱駝聽到槍聲後,就趕緊躲到了街邊的一個黑影處,回頭一看,藉著一個店舖的透出來的一點微弱光亮,看到了那個警察的身影正向自己的方向快速移動,後邊還有警車向這邊正開過來,他迅速拔出自己身上的手槍,嘩啦一聲把子彈推上了槍膛,他自言自語地說著:「他媽的,想打死老子,我也不能便宜了你,打死一個夠本。」
說著他就舉槍往警察的身影開了一槍,扭頭就又跑開了。對方也似毫不猶豫地回了幾槍,頓時槍聲大作,驚動了周圍的街坊,有那膽大的人推門探出頭來觀望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但是一看見有人跑過來,就又害怕地趕緊關上門了。
轉瞬間警車就開到了他的身後,雪亮的車燈照住了他的身影,他慌亂中也拐進了剛才金福貴逃跑的那條巷子,可是沒跑多遠,就被腳下雨水裡的一塊磚頭絆了一跤,再爬起來時,已經有幾個警察追了上來,他一邊向前跑著,一邊回頭向身後打槍。
雨越下越大,前邊幾乎是什麼也看不清楚,金福貴快要跑出這條巷子的時候,一個不留神踏進了路面上一個坑窪裡,腳下一軟就栽到在了路上,這一些可把他摔得不輕,爬了幾下才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繼續往前跑著。
就在此時,身後槍聲接連不斷響了起來,他回頭想看一下究竟什麼情況,可是身後的方向被雨霧遮掩的什麼也看不見,他只有接著拚命地跑吧。
忽然,後邊傳來一陣快速奔跑的腳步聲,那腳步踏著地上的積水發出啪唧、啪唧聲,由遠而近,眼看就要追趕上自己了,就聽見「啪」的一聲槍響過後,那沉悶的腳步聲嘎然止住了,接著就傳過來撲通一聲,然後是「啊喲媽呀!」的喊叫聲。
他心裡判斷著可能是駱駝中彈倒下了,可他哪裡還敢停下來,仍然是邁著沉重的步履掙扎著向前跑著,身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這時有幾隻手電筒的光亮照了過來,「前邊還有一個,追!」
剛跑出巷子口,就被刺眼的車燈晃得睜不開眼睛,他心想前有堵兵後有追兵,這下可完了,但他還是不甘心束手就擒,突然一個急轉彎就朝右邊的方向跑去,沒跑出幾步就被前面攔截他的警察逮了個正著,一個大挎背就把他雙手反剪摁倒在地。
隨著師爺金福貴最後一個落網,以胡金利為首的騙子團伙終於走向了徹底顛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