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終逃
持華蓋的侍者走近夏候商近旁,卻不敢上前,朝烏木齊望了望,烏木齊的聲音如冬日寒冰:「夏候商,父王年紀大了,經不得太陽爆曬,你連一位普通的掌蓋侍者都怕嗎?」
夏候商眼裡有焦慮之色,望向我,眼神之中是無聲的詢問,我向他微微點了點頭。(小說~網看小說)
他便再沒有開口。任那侍者用華蓋遮住了兩人。
他信任我,既便我在烏木齊身邊這麼久,身懷有孕,他也信任我?
他會不會已知道我是長公主之女?那他還會不會信任我?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卻沒有憂懼,只認為,他定會對我一如既往。
因他說的一切是真的。
他眼裡的憐惜也是真的。
雖感覺小腹中傳來不安的波動,我的眼裡望著他,心裡依然俱是甜蜜。
「阿玉,你怎麼樣?」他終問出了口。
「不礙事,把聖鷹還給他們,請鐵參可汗送我們走。」我道,「不,請烏木齊王子送我們走。」
長久沒有出聲的烏木齊這時開了口,用極低的聲音道:「你依舊不相信我不願意傷你。」
不錯,我不相信他,如果請鐵參可汗送我們出去,說不定他會趁勢而為,藉著追殺之際,殺了可汗和我們。
依西夷現在的情況來看,鐵參已經不是一個好的人質了。
烏木齊在我耳邊嘿嘿笑了兩聲,抬起頭時聲音卻沉重之極:「父王,由我來換你,我送他們出去為換父王得保安全,既使是要我將自己的未婚妻交於他人手上,我也不得不如此,情義不能兩全……但我要與我的妻子同生共死」
他的話,讓鐵參可汗聲音微有些顫抖:「好,朕的好王兒,這才是西夷好男兒」
兩人的對話遠遠地傳了出去,自又引得廣場一片叫好怒罵,叫好自然是為了烏木齊,而怒罵之聲,自是衝著夏候商而來。
他將我扶著,一腳輕佻,將一張斜躺在地上的椅子挑了起來,再扶我坐於椅子之上,從懷裡拿出一個青花瓷瓶,對我道:「不管你信與不信,這裡面確是療傷之藥,且對你腹中孩子沒有傷害,你如想順利逃出去,就用上它,如果想拖著夏候商一起死……那也隨你,倒讓本王落了個自在。」
左手手指縫之間的鮮血被草原乾燥的東風一吹,便略略有些干了,可未干之處,卻依舊有鮮血冒出,我抬頭望他,卻見他嘴角含著絲微笑,眼神卻複雜莫辯,我知道如果不止血,再小的傷口,也會引來大禍,他說得沒錯,如果我不能隨同夏候商離開,當真會將他拖死於此。
無論真假,我已然沒有選擇。
我伸手接過了他手中的瓷瓶。
夏候商見了,叫了一聲:「小心……」卻沒有再說出口,恐怕我的心思,他也猜到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向夏候商笑道:「如此,本王就過來換人了。」
我忽想起一事,道:「你先叫人將小六小七放了。」
事情突發之時,小六小七便不見了蹤影,想必讓他使人暗自扣壓。
他回過頭來,嘴角有一絲調笑:「你的要求,本王總是不忍拒絕,誰讓你是本王喜歡到骨子裡的女人呢?」
他拍了拍手,人群之後,小六小七轉了出來,引得西夷人個個怒目而視,有人更大聲地道:「王子殿下,你雖是至情至性之人,可這種女人,不要也罷,你是草原英雄,全草原的女子都會搶著嫁給你的。」
此話一出,又惹得廣場之上鼓嘈之聲齊起,人人不時怒視於我,如果不是烏木齊沒有表示,我想,這些人恐怕當真會一人一拳,將我打成肉餅。
我對他們的喊叫之聲充耳不聞,比起戰場生死交戰之時的呼喝,對我來說,這種聲音不過小兒科而已。
我用嘴將那瓷瓶塞子拔開,微微轉過身子,解開對襟衣衫扣子,用那只完好的手拿著瓷瓶從中衣下摸到傷口之處,將瓶子裡的藥倒在上面,只感覺傷口微微的清涼,痛疼感便少了很多。
小六小七走到我的身邊,一左一右地護著我,小七更是除下外衫,將它蓋於我的腹部,用兩個袖子在我腰後打了一個結,低聲道:「怎麼樣?」
「小傷而已。」
他點了點頭,居然微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傷了他。」
真是什麼都瞞不了他。
我望了一眼小六,不由得有些擔心,如果烏木齊因金鐵之精礦地下落未明之事,不讓他走怎麼辦?還有江紫初……如今形勢,如果再提出要求,耽誤了時間,只怕誰都走不了,她,只有以後再另想辦法了。
希望她手裡的技藝,會暫保她一命,自明白烏木齊的面目之後,她變得聰明了不少,應該會好好利用它吧?
可烏木齊卻彷彿已忘了金鐵之精之事。
又緩步向前邁向夏候商,攤開雙手,上領褐衫下擺微揚,拍打著烏皮靴,向兩人走近,臉上沒有憂急焦慮,彷彿閒庭信步一般,一直走至兩人前一米遠之處,才停了下來:「夏候商,我來了,可以放開父王了吧?」
「點了自己的玉堂,中庭,曲骨穴」
「好……」
這是使其下半身不能行動的穴位,我看得清楚,聽到夏候商的吩咐,烏木齊沒有一絲猶豫,手指連點,他當真點得極重,點過之後道:「這一下,你可放心了,放了父王」
可夏候商卻沒有動,彷彿有什麼疑慮之事不能解決。
我抬頭望過去,他的手指依舊放於鐵參可汗的頸部,可手指關節之處已露了白骨,我心知不妙,對小七說:「你去幫他。」
小七點了點頭,眼裡也有一絲憂慮,顯然,他也看出來了。
他快步走到夏候商身邊,兩人低聲說了兩句,小七便道:「王子,車馬未備,我們怎麼走?」
烏木齊眼神有些嘲弄,可並沒有說什麼,只懶洋洋地道:「聽見沒有,什麼都要本王吩咐才做嗎?還不叫人送輛四輪馬車來,送我們尊貴的客人?」
我心裡忽升起了不安,他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小七在夏候商和鐵參可汗面前,擋住了眾人的視線,手腕一抬,一轉身,便拉著可汗推向一邊,再一拉,便拉過了烏木齊,另一支手拿出把刀子,比在了烏木齊的頸間。
烏木齊下半身已被點穴,兩腿僵硬,幾乎撲倒,他卻毫不在意,臉上又現出似笑非笑的神態,望了望我,又望望夏候商。
夏候商卻是神色如常地站於原地,雙手下垂,並不見一絲異樣,我略略有些放心,我們這幾人之中,只有他身負武藝,他在依慕達大會上大獲全勝,也因此而震懾住了台下西夷人,如果被人發覺,他連放於鐵參可汗喉嚨之上的手指都取不下來了,那麼,我們押著烏木齊,便如同孩子拿了金元寶行於大街之上。
希望他能堅持到馬車之上。
我心底憂急焦慮,卻不敢表現出來。
還好,有烏木齊的吩咐,馬車立刻便來了。
烏木齊笑道:「我的下半身動不了,要我跟你們走,難道要我以掌為足,倒立而行?」
小七看了他一眼,道:「不用。」
他走近烏木齊身邊,一隻手攔腰一抱,將烏木齊高大的身形夾於臂下,當頭便向馬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