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媚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那又如何,只此一句
    第一百八十九章那又如何,只此一句

    第一百八十九章那又如何,只此一句

    廣場上的人只以為這刀山太高,他護體硬功支撐不到,已經破了,但無人不被他的悍勇感動,驚天的喝采聲一浪高過一浪。(小說~網看小說)

    「真是一名勇士。」烏木齊忽然歎道,「連金鐵之精打造的燕翎刀,他都照踩不誤。」

    我故作不解:「什麼金鐵之精,這世上當真有這東西?」

    他笑而不答,反道:「此人悍勇之極,倒有幾分將軍當年的氣概呢,可惜不能為我所用,如果不然……」

    他俊美的面容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小麥色的手指輕輕拈著自己兩側垂下來的以紫帶金珠編織的發辯,意態悠閒,彷彿觀看落日餘暉。

    我心中一突,忽然間升起了不安。

    金鐵之精?他竟然用了幾柄金鐵之精打造的刀刃,那麼,這個薩野一踩上去,不就是足斷掌裂?

    任何的硬氣功都不能抵擋金鐵之精的砍殺。

    用千里目向刀山之上望過去,薩野攀登過的地方,果然有一把燕瓴刀,刀刃染了野血,我的心忽然撲撲跳了起來,怕看見薩野用被斬成一半的殘足繼續向上攀著,千里目上離,我不由鬆了一口氣,薩野的雙足雖然鮮血直流,可依舊在。

    我放下千里目,心卻依舊一陣狂跳,不知道自己忽然間為何如此關心這個陌生人?

    烏木齊卻是將那青梨的皮緩緩揭開,拿出裡面的梨肉,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向我道:「此物寒涼,你現在不合適吃,我叫人備下了蓮子湯,等一下送過來,趁熱飲了,才有力氣繼續看下去啊。」

    他款款地說著,眼神關切而溫柔:「你放心,那燕翎刀雖用金鐵之精製成,可他走過之時,刃口還沒有對準方向呢。」

    我看見他嘴角溫柔的笑意,不知道為什麼,卻感覺身上微微發寒,不由緊了緊披風。

    「這勃爾克的小子運氣可真好,哎,又讓他躲過去了一把……」他忽地丟下梨子,拍桌而歎,語氣雖是遣憾之極,眼裡卻露出幾分興奮。

    如狼遇上對手般的噬血興奮。

    見到他的眼神,我心中又是一突,再望於桌上,剛剛長公主送過來的木盤子,裡面的核桃已被捏得粉碎,而梨子,卻也只剩下一堆果皮剩核。

    獨留下那只橙黃色熟透了的柿子,在殘皮之中靜靜而立。

    侍婢送來了煮好的溫湯,擺在我的桌子之上,湯裡面有幾粒紅棗,半浮半沉於的湯麵,烏木齊側過身子從盤子旁拿起了銀勺,舀了兩舀,放在嘴邊輕啜一口,笑道:「熱度剛剛好,趁熱飲下吧,這才是對你身體有益的。」

    我抬頭望他,他纖長的睫毛半閉半遮於眼簾,在小麥色的眼下投下淡淡的暗影,手腕上的寬銀鏈子不經意地撞到了碗邊,發出如木琴般的樂聲,手指捏著那銀勺子輕輕攪動,竟彷彿有節奏一般。

    可忽然之間,我聽不到了他的聲音,只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只看得清他臉上淡淡的微笑,腦中更像打了結一樣,一片空白。

    忽地,耳邊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喝采,緊跟著,我卻又聽到了聲音:「……要不,我來餵你吧……」

    再看過去,那銀色湯勺淺淺明黃的湯上浮著一顆小小的紅棗,遞到了我的嘴邊。

    我看得清那湯勺冉冉冒起的白汽,紅棗在銀色勺子上起起伏伏,緩緩來至我的唇邊。

    彷彿被人牽動一般,我便想張開嘴,可不知為何,卻忽地站起身來,推開了他手裡的銀勺。

    心像要從皮肉之間跳了出來,不由自主地,我向放於案台之上的千里目摸了過去,可慌亂之間,那千里目卻被我的衣袖一掃,掃在了地上,只聽啪地一聲,上面的琉璃片便碎了,從長長的鐵筒跌了出來。

    「你怎麼啦?」烏木齊扶住了我。

    被我推開的那碗湯飛濺出來的黃色湯水濺在他的前胸,染污了前襟上用銀線繡就的展翅飛鷹。

    他臉上滿是無辜:「不喜歡這湯的味道便罷了,要不我叫人送些酸梅過來?」

    我的視線落在地上的千里目上,碎裂的鏡片反射出椅子的鏤空雕花,隨既,我手裡便塞入了一個千里目,尚帶著他微微的餘溫。

    「坐下看吧,不用這麼急的。」

    又叫侍婢過來撿起地上的碎片,說不能讓這碎片割傷了我。

    我幾乎僵硬地被他扶著坐下,手裡的千里目彷彿千斤般重,緩緩移至左眼之上,竟然扯得我的手臂生疼生疼。

    我怕看見刀山上往上爬的人滿身都是鮮血,更怕看見地上有斷掌與斷足。

    我先將千里目下移,仔細查看地面,還好,沒有,除了偶爾跌落塵土的鮮血之外什麼都沒有。

    再往上移,千里目內一片銀白,反射著太陽的光燦得人眼生疼,當我終移至頂端,我終於看見了那高大魁梧的身形,手足之上皆鮮血淋漓,可只差幾步,他便爬到了頂端。

    可那幾步,對他而言,彷彿極難極難,每一步,他都要仔細觀察,尋找落足之處,我這才發現,這坐刀山造得極為巧妙,除了刀刃之外可落足之外,一柄刀的刀刃居然覆蓋了另一柄刀的刀柄,越是往上,刀刃越是密集,到頂處,只看得清刃口森森,如犬牙交錯。

    眼看他漸至山頂,下面的喝采之聲越來越大,坐著的人都站了起來,更有牛角號聲吹起,響徹天際。

    其它的勇士則越離越遠,有幾個更是放棄了,可那三人沒有放棄,依舊不斷變換方位,且身形加快,不斷用手轉動桐木桿子。

    只差幾步了,前面雖有刀刃森森,可是,只差幾步了。

    我差點失聲問出:「還有沒有金鐵之精鑄就的利刃?」

    可我只能緊緊捏住千里目,看見圓形的視野之內,一片雪亮之中,那高大魁梧的身形一步步往上爬。

    留下一路鮮血。

    一滴,一滴,滴在刃口,木架。

    「可惜,只製成三把金鐵之精寶刀,次次都讓他躲了過去,如果不然……」烏木齊在一旁歎息道。

    聽了這話,我忽感覺全身一下子鬆懈下來,手裡的千里目幾乎握不住。

    卻用了全身的力氣凝於指尖,才將那千里目穩穩握住於手掌之間。

    當我凝聚雙目向刀山上望過去的時候,卻感覺眼前模糊了,要使力眨一下眼睛,才看得清那黑色的身影漸漸爬上山頂。

    廣場之上傳來驚天動地的歡呼喝采之聲,數十支號角同時吹響,更有人將牛皮鞭子甩得啪啪作響,一瞬間,廣場之上竟如過過般的熱鬧,無論是不是勃爾克族的人,人人臉上皆露出真心的笑容。

    他伸手解開了蒙著鷹眼的黑布,拿起了那只紫銅雄鷹,舉過頭頂,場上的歡呼之聲更是一浪高過一浪,每一個人都在喊:薩野,第一勇士,薩野,第一勇士。

    他繞著刀山頂一周,將那只雄鷹負用備好的包袱繫於背上,拿出勾子,勾在了繫於刀山山項的牛皮索上,往下一跳,那鉤子便帶著他滑下了高高的刀山。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手指一鬆,那千里目便跌在了桌面之上。

    卻聽見身邊又一聲碎響,不由自主地側頭,烏木齊捏碎了最後一隻核桃,用銀簽子挑出裡面的肉來。

    放進了嘴裡慢慢地嚼著。

    見我看他,便笑道:「姑姑的府上倒有不少……」

    他後面的話卻又被廣場之上驚天的呼叫之聲淹蓋住了,我聽得清楚,這一次,不是喝采,卻是驚呼。

    不用千里目,我也看得清楚,那根幾十米高的刀山正緩緩向看台這邊倒了下來,接地之處,有些老舊的刀刃便斷成了兩截,而他,尚沿著牛皮索往下滑去,那根牛皮索連於地上,雖減緩了刀山下落的速度,但到底不能承受它的重量,竟然被拉得極長。

    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下滑的身影在牛皮索上遙遙欲墜,廣場之上驚呼之聲連綿不絕。

    終於,刀山轟然一聲倒下了,它的重量使固定牛皮索的木樁一下子拔了出來,那拉長了的牛皮索居然像鞭子一般地反彈起來,連著木樁和頂端的那人自空中劃過一條弧線,向我們坐著的看台甩了過來。

    我忽地明白,這刀山便是一根馬鞭柄子,而這牛皮索便是那根鞭子,倒下的力量拉長了那根鞭子,正如用手甩出馬鞭一樣,馬鞭頭捲著的重物便可飛至遠處,避過兵士與箭雨。

    果然,自半空之中,他鬆開了牛皮索,身影在空中被拋得老遠,原本那刀山離看台有兩百米遠的距離,任何輕功卓越之人都不可能越過,可如今,他的身形倏忽之間便越過了我們的頭頂,衛兵們被刀山的跌落弄得慌亂不堪之時,當眾人的注意力全都在刀山之上時,他的左手,已穩穩地掐住了鐵參可汗的喉嚨。

    他的手依舊流著血,腳依舊赤足,可沒有人以為他的手不能捏碎鐵參可汗的喉管。

    因為他目光微微一掃,那傲視群雄的氣概便撲面而來。

    鐵參可汗原是行伍出身,在他的制下,居然動彈不得。

    再沒有人去管刀山碎裂跌倒,滿場的嘈雜之聲換成了西夷衛兵的腳步聲,鐵鎧相互撞擊之聲,如烏雲般著黑鎧的王室衛隊包圍了看台,可無人膽敢上前一步。

    他和鐵參可汗站於看台最頂端的龍椅之上,亂須上濺了幾滴鮮血,如掃把一般的豎眉將整張臉更襯得如天神一般。

    可他的聲音卻是平和冷靜的:「鐵參可汗,請您下令,並出金印,讓世子身邊的那位姑娘隨我離去,任何人不得阻攔,追殺。」

    他的聲音帶著莫名的清貴與鎮定,當聲音傳至我的耳內,我便感覺眼前一片朦朧,周圍一切彷彿都不見,眼前只剩他的身影,如岳般堅實。

    「你是誰?」

    「您別問我是誰,今日來,我只要她。」

    他的目光漫漫地掃過我,又漫不經心地移開,嘴角裂了裂道:「你們的勾刺箭雖快,但快不過我的手指。」

    眾人皆聽見了鐵參可汗喉嚨發出的卡卡之聲。

    有躲於眾人身後的箭手悄悄地放下了手裡的箭。

    忽有人攬住了我,在我耳邊低聲道:「他終於來救你了?」

    他的擁抱讓我感覺極為厭惡,不由自主想掙脫,可他攬得緊緊的,向台上之人大聲道:「夏候商,從來沒有人能要脅西夷人,你也不例外。」

    台上台下一片嘩然。

    「他是夏候商?」

    「他就是夏候商?中原的戰神?」

    ……

    夏候商淡淡地道:「烏木齊王子想置自己的父王不顧嗎?說得也是,你已是世子,西夷不能沒有可汗,但隨時可重立另一個。」

    他的話用內力傳出老遠,廣場之上人人皆聽得清楚,便引來陣陣嗡嗡之聲。

    長公主髮髻零亂地站在下面,利聲道:「一切以可汗的性命為要,烏木齊,放她過來。」

    烏木齊聲音氣怒不已,攬了我不鬆手:「姑姑……」

    我想掙開他的掌握,卻哪裡掙得脫,不經意過,抬眼一望,卻看清了他的眼眸,冷靜如暗夜之狼,心中又是一突,垂目之處,那裝著長公主所賜瓜果的木盤子已跌了落地,核桃的殘殼,梨子的皮,以及咬得半殘的梨核都落於地上。

    我忽感覺茫然無措,視線掃過台上夏候商又掃過台下亂成一團的西夷重臣,忽地,我看見君楚禾混在人群之中,眼神有些擔心,他忽地向我打了一個手勢,左手五指併攏,狀如啄嘴,右手卻指向併攏處的空處,又指了指天上的太陽。

    可我弄不清楚他的意思。

    烏木齊將我攬得更緊,大聲地道:「夏候商,萬事好商量,你放了父王,我來做你的人質。」

    可我感覺,他身形絲毫未動,極定地立於原處。

    他在幹什麼?

    我又向君楚禾那裡望過去,卻看見他身邊多了一個人,卻正是小三,臉上依舊戴了人皮面具遮住滿臉的傷痕,可他的手中,卻拿著一顆水晶珠子,他將水晶珠子迎著陽光一晃,接著,他也做左手五指併攏狀如尖嘴的手勢,卻將那珠子放進了大拇指與食指的空處。

    烏木齊已攬著我走出了雲蓋,草原的陽光極猛,雖到了下午,可那陽光照在臉上,依舊火辣辣的……我忽然想起了小三以前在太陽底下做的一個嘗試,他將水晶珠置於太陽之下,放置適當的距離,再在珠下放了火絨,隔不了多長時間,那火絨便燃燒了起來,有的時候,在外行軍,忽降大雨燒濕了身上的引火,小三便時常用水晶珠對著陽光引火。

    那尖啄……如鷹嘴一般。

    我忽然間明白了,扭頭向夏候商望過去,他背上背的,正是那只從刀山上取下來的銅鷹,我看得清楚,那隻銅鷹鷹眼由菱形寶石鑲嵌,陽光一照,眼裡流光溢彩,彷彿有生命一般。

    他略一移動,陽光雖照不著了,但那鷹眼卻由黑色漸變成紅色。

    裡面有引火之物

    且不止如此

    「烏木齊,怎麼樣,你是要你父王,還是你身邊的女子?」

    「夏候商,你別傷了父王,好好,好,我就送她過來。」烏木齊嘴裡雖說著送我過去,可他走的卻不是直線,繞過了幾張跌於台上的殘桌,竟離他們越來越遠。

    他想要夏候商和鐵參可汗同歸於盡

    好個一箭雙鵰之計

    好狠毒的心腸。

    「可你要怎麼離開呢?這裡可不是中原,四周圍都是西夷的兵馬……」烏木齊一邊帶著我慢慢地走,一邊說著。

    他在拖延時間。

    我腦裡急速地盤旋,如果我直接道出鷹眼秘密,夏候商極時摘下了它,但他的手一動,鐵參便會脫出他的掌控,我們便沒了離開的籌碼。

    只有從烏木齊這裡下手,讓他心甘情願送我們走,更讓他開口用華蓋將陽光遮擋。

    我想,那隻銅鷹在刀山上被曬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事,看來是因為它的雙眼被黑布蒙著的,只要陽光曬不到,裡面的東西就不會被引爆。

    我低聲道:「烏木齊,你想用聖鷹炸死你的父王?」

    他的腳步忽地停下,手卻將我的肩膀捏得極緊,他在我耳邊道:「不愧為百戰沙場的將軍……你終於明白了,你就快是我的王后,高興嗎?」

    「王后?死了的王后是不會告訴你金鐵之精礦石開採之處,不能幫你維繫長公主的勢力的」

    他俯下身子,嘴唇咬了咬我的耳垂,低聲道:「你以為我會在乎這些嗎?玉……你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人,是你。」

    他的親暱換來台上夏候商的怒喝:「你幹什麼,放開她。」

    他親了親我的耳垂,我想要避開,卻被他攬得極緊,我感覺到耳中有濡濕的軟物攪過,他居然用舌頭輕輕地攪著我的耳內

    我聽見夏候商語氣顫抖,用牙縫之中逼出來的聲音:「烏木齊,你想你的父王死」

    那舌頭終於離開了我的側臉,他噴著熱氣的嘴唇離開了我的側臉,語氣之中有淡淡的惆悵:「夏候商,枉你身為天朝皇子,和我戰場相見便罷了,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手段,強奪我的妻子,要知道,她已身懷六甲。」

    「什麼?」夏候商臉上俱是震怒之色。

    我忽然間很害怕,怕看見他眼裡有一絲兒的厭惡與猶豫,畢竟,我被烏木齊劫持了這麼長的時間,有誰會相信我的清白?

    如果他眼裡有絲毫的厭憎……我不敢想像下去。

    明知道這是烏木齊的攻心之術。

    明知道他為了拖延時間,為了打擊夏候商無所不用其極。

    可我卻感覺如果這樣,倒不如,讓那銅鷹將我炸得粉碎。

    我不敢抬頭望夏候商的眼睛。

    卻聽見他柔和平靜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那又如何?只要她隨我回去,只要她人還在,那又如何?」

    我倏地抬頭望他,我看得清楚,他的眼裡沒有一絲的猶豫與厭憎,相反,眼裡俱是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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