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適容這幾日見他都是恨不得立時肋下生翅地要飛回青門縣,心中原本有幾句話的,一時有些說不出來,想找個時機再和他說下,此時見他竟是如此性急,立馬便說要出發了,便拉到了內室裡,叫屋裡人都出去了,按他坐了下去。(小說~網看小說)
楊煥這幾日夜裡自不用說,那孫媽媽都是鋪在這榻前,他被趕出了房,連白日裡,她身邊那孫媽媽也是領著丫頭照看著,竟是連話都沒怎麼好好說過,心中早有點癢癢地,此時見四下無人了,立時便摟了她坐在自己腿上,抱住往她胸口狠命蹭了幾下,含含糊糊道:「可想死我了……」
許適容忍住笑,推開了他頭,這才正色道:「我是有個話要和你講。」
楊煥唔唔了兩聲,又管自蹭了兩下,突地驚呼道:「怎地好似又大了些?」
之前不曉得自己有孕,許適容倒也沒甚麼大的異常感。自打知曉了,許是心理作用或是怎的,有時夜裡躺著也會覺著胸口有些隱隱脹痛,第二日一早起來褻衣裡甚至會有些濡濕,雖知道這是正常現象,只見他這樣大驚小怪,還是忍不住有些惱羞,敲了下他道:「你老實不許動,我跟你說正經的。」見他終於只抱著自己腰身坐著不動了,這才道:「我這幾日都在想你回青門縣的事情。我怕是一時不能跟你回去了。」見楊煥猛地睜大眼睛,摀住了他嘴道,「不是我不願意跟你回去。只如今才三個月不到的,路途有些遠,怕萬一有個閃失。你要麼先過去,待過個一兩個月,我再過去。你瞧可好?」
楊煥急忙道:「你前次被你娘哄騙回來心急,這才坐的馬車。這回我再陪你坐船慢慢過去不就好了?」
許適容自己其實覺著如今這個身子甚是健壯,坐船的話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且這些天每日裡除了被孫媽媽逼著吃自己聞了就想吐的補品,連飯點都從從前的一日三餐變成了六七頓,早就撐得膩味不行,想想以後若都是這樣的日子,哪裡還願意留?心中自然也是存了和楊煥一道走的念頭。只想起前幾日裡那孫媽媽有意無意地在自己面前提話頭,說是有了身子的人不比平日,必定要萬分小心什麼的,又說老夫人一日裡都要問她幾次,連從前夫人有了小官人的時候也沒這麼上心過,心中便是有些瞭然,知道必定是不願放自己走,這才叫孫媽媽旁敲側擊提醒的。自己若是說要去,只怕會落個口實。這才和楊煥提了下。見他如此說,一時猶豫了起來,沒有說話。
楊煥又抱了她緊些道:「嬌娘,皇命難為,皇上要我去修堤立碑,我便只能立時過去。雖則我是恨不得能時時看你在我身邊,只你若自己覺著身子經不住,在家好生將養也可,我自己先走便是……」說話聲卻是越來越低,到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在喉嚨裡面含了,哪裡還聽得到。
楊煥勉強說完了,沒聽到應聲,抬眼看向嬌娘,見她雖沒說話,只一雙眼卻是脈脈看著自己,臉頰微微有些泛紅,心中一動,已是知道了她心意了,歡喜道:「只要娘子你說好,剩下的都包我身上。你是擔心我娘幾個會攔是吧?我自會開腔,叫她們既放了我們一道走,還不會說你什麼。」說著便湊到她耳邊,嘀嘀咕咕了起來。
許適容聽完,忍住了笑扭下他耳朵,想了下,又猶豫道:「這樣我是好了,只你卻是……」
楊煥笑嘻嘻道:「我反正自小就是渾人一個,如今只要能得娘子一道走,莫說一趟,便是再渾十趟也不在話下。」
卻說外面方才被叫退了出去的小蝶和另個北屋裡剛調了過來使喚沒幾日的丫頭正站著說些閒話,突聽裡屋傳來了高高低低的爭辯聲,怔了一下,還道自己聽錯了,待躡手躡腳貼近了門邊偷聽,卻沒聽錯,竟是自家小公爺和夫人兩個在爭辯。小公爺那聲響越來越大,到最後竟是嘩啦啦幾聲,似是砸了瓶瓷到地的聲音。兩人俱是抖了一下,對望了一眼,小蝶低聲道:「快去叫人過來!」
那丫頭聞言,慌慌張張轉身便往北屋裡跑去了,出門檻的時候,還差點絆腳摔了一跤,等她上氣不接下去地把屋裡情形說了一遍,老夫人哪裡還按捺得住,叫了姜氏過來,自己被幾人攙著便急匆匆趕了過去。
楊煥聽得外面響起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知道人來了,順手抄起個罐子又嘩啦一下砸地上,一邊朝許適容擠眉弄眼。
許適容知道他是叫她作出哭聲。只她素來便是一板一眼地習慣了,剛才那幾聲爭吵也是勉強做了出來給門外的小蝶幾個聽的。此時要她裝哭,哪裡作得出來,憋了一下,實在憋不出來,只得反身坐在椅上,把頭埋在臂彎裡作數。
「才安生了幾日,這又是在做甚!」
老夫人被姜氏孫媽媽一干人簇擁著急匆匆進了屋子,見裡面一片狼藉,自己孫子叉著腰站著一臉陰雲,有了身孕的孫媳婦卻是趴在椅上瞧著像是在哭的樣子,還道這兩個沒安生幾日又舊病復發了,氣得拿手上枴杖狠命拄了下地,看著楊煥怒道。
楊煥氣哼哼道:「我叫這婆娘跟我一道回青門,她卻是唧唧歪歪再三推脫,說什麼要留在這裡待產。她是我的人,我去哪她自是要跟著到哪,這般不聽話的,早知道休了乾淨,還接回來做什麼!」
這一番話卻是嚇得眾人俱是變了顏色,老夫人氣得手中那枴杖不住地點地,罵道:「你個胡鬧的!你媳婦這話說得哪裡有錯?竟是招了你這般對待!她一個有了身子的人,如何經得起路上辛苦?她便是不說,老太婆我也是要是攔的!你趁早給我歇了胡鬧,自己這就去上任去!」說著到了許適容身邊,扶著她肩哄個不停。
許適容憋得不行,臉都有些紅了。怕被人瞧出端倪,趁勢把臉埋入老夫人懷裡。老夫人見她臉紅紅的,還道是氣出來的,更是口口聲聲「可憐見的」。
姜氏見兒子丟臉,一張臉漲紅了,也是皺眉罵了兩句。她不罵倒好,一罵那楊煥卻是蹦了起來道:「我自家兒子必定要隨了我去的!她坐車馬怕顛了,坐船不就行了?她若不跟我去,我也就不去了!大不了被皇上知道了再罰個三年俸祿!」
姜氏氣得全身發抖,怒道:「我怎的恁命苦,生了個你這般混賬的兒子!你再膽敢違抗皇命,莫說皇帝,便是你爹知曉了也饒不了你!你當哪裡來的好運氣都只罰你三年俸祿作數!」
楊煥卻是充耳不聞,那叫聲比姜氏更大:「我管不了這許多!她娘兩個不隨我去,我偏就不去上任。你叫我爹打斷我腿好了!正好可以陳情皇上,從此再不用出去了!」
姜氏氣厥,一口氣噎住差點翻倒,身後丫頭急忙揉胸捶背,這才緩了過來。那老夫人也是生氣,卻是怕嬌娘再氣壞了身子影響胎兒,用枴杖恨恨頓了下地,牽了她手帶自己屋裡去了。許適容路過楊煥身邊,兩人目光相接,眼裡各自閃過微微一絲笑意便錯身過去了,出了屋子耳邊還聽見那楊煥在不停叫嚷。
楊太尉回來知曉了此事,亦是氣得不輕。把楊煥叫了書房來,命跪了下去,三句沒說聽他又是白日裡的那一番渾話,心頭火起便要一腳踹過去。只那腳都抬到他胸口了,突想起今日他站在皇帝身後的背影,猶豫了下,終是又收回了腳,卻有些心有不甘,只拿那鐵尺把書案拍得啪啪響,教訓個不停。
姜氏雖是告訴了自家丈夫此事,話說完卻又怕他熬不住真揍兒子,悄悄跟了過來躲在門外聽。待聽得裡面那鐵尺啪啪響,還道是又敲在兒子皮肉上,哪裡按捺得住,一下便是破門入了,倒是把裡面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姜氏上前將楊煥從地上扯了起來,嘴裡勸著他順聽些的話。楊太尉起先發怒,倒不是聽說兒子非要帶媳婦上任所致,主要還是衝著他那幾句目無君上的渾話來的。他把這兒子自小打到大,兒子脾氣自也是有幾分知曉的,那便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他如今既是打了那樣的主意,自己再教訓只怕也是無用,皇帝既是發下了話,遲遲不歸只怕更是不妥,加上厭煩姜氏在一邊夾纏,遂怒道:「他要怎樣便隨他去了好了!你多派幾個妥當的人隨了過去小心伺候媳婦便是!」
姜氏見楊太尉都如此發話了,只得委委屈屈退了出去找老夫人商議了。楊煥聽得此話,知道自己竟是胡攪蠻纏成功了,對著老爹胡亂磕了頭,強按捺住心頭歡喜,低頭唯唯諾諾出了書房。一出門卻是撒開腳丫子跑去找許適容報喜了。
老夫人聽了姜氏回報,雖是不大願意,只終究也是礙於皇命難違,怕自家孫子犯了拗勁,真萬一被那些虎視眈眈的御史們再彈劾一本上去便又是樁麻煩。只得長長歎了口氣點頭應了下來,心中只怪楊家祖先也不知是哪根香火被燒歪了,竟出了個如此的刺頭孫子。當下和姜氏商議派什麼人跟過去伺候妥當。孫媽媽本是個叫人放心的,只她年事偏高,亦是有些不忍叫她背井離鄉的。那孫媽媽卻是自告奮勇說要過去照料小小官人出世,再回來給老夫人報喜。老夫人這才有些放心,又選了自己身邊素日裡妥當的三個丫頭,連同原來的小蝶一共四個一道隨了過去。人手這才算是定了下來。那姜氏回去又細細準備另些補品吃食不提。怕許府裡人知道了說自家苛刻連個有了身孕的媳婦都要往外趕,特意去尋了許適容,稍稍提了下話頭。許適容強忍住笑,應了說自家母親若是問起,只說是自己要跟去的。姜氏見她會做人,這才心中真有幾分歡喜起來,仔仔細細吩咐了些小心照料好身子的話,這才去了派人給許家傳訊。
孫媽媽這夜又和往常一樣打了鋪蓋睡在許適容屋子裡。楊煥心道這裡我奈何不了你,到了青門縣你就奈何不了小爺我了。遂走得歡歡喜喜毫無怨言,這一覺也是睡到了天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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