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醫辣手摧夫記 正文 43、四十三章
    到了第二日正晌午,縣城裡的那蜘蛛樓裡張燈結綵,大門口只見轎馬不絕的。(小說~網看小說)邊上百姓路過,聽聞是楊知縣賀生辰,宴請本縣豪紳大戶。若是從前,必定是暗地裡吐一口唾沫,再咒罵一番的。只如今因了這楊知縣頗得民心,他逢壽辰,請客收禮也是人之常情,不但不多說什麼,反倒是圍在了外面看熱鬧。又有好事的不知從哪裡拿來一掛鞭炮,辟里啪啦地放得熱鬧。那些昨日裡收到了請帖過來赴宴的,見蜘蛛樓邊上圍滿了百姓在嘖嘖稱道的,一下自覺被邀赴宴,也是面上貼金的事情,連頭都抬高了不少,叫身後小廝捧了禮盒,趾高氣揚地進去了。

    木縣丞和衙裡的文書在那酒樓雅座的樓梯口設了個台位管收禮。第一個到的城北陸官人,家有良田千畝,在州府裡又開了幾家鋪子的。身後跟來的家人呈上了禮盒,木縣丞數點了下,見是二十錠十兩的雪花銀,先是高聲唱了出來,提筆記下了。待陸官人得意洋洋抬腳要上樓了,按了楊煥先前的指點,和邊上那文書嘀咕著道:「鄰縣知縣大人的老娘上月過壽,當地鄉紳送禮,聽說最薄的也有四百兩。」

    文書應道:「可不是麼。莫非楊大人竟連個老太太也不如?」

    兩人說話聲音雖似是壓低了的,只又恰巧能叫那陸官人聽見。那腳立時便停了下來,急忙轉頭低聲吩咐了那家人一番,打發了去,這才賠笑著道:「出來得急,這跟來的小廝又是個沒腦筋的,竟是丟了些壽禮在家中。這就叫回去取了過來另增。」

    這陸官人上去了,待下個雷老爺過來,收了賀禮,木縣丞又吆喝著道:「記下了,方才陸官人送了四百兩,這位雷官人三百兩。」

    那雷老爺一聽,急忙道:「錯了錯了。我送的是五百兩。這就回家拿。」說著一邊擦汗,一邊急匆匆地又出了酒樓。

    這在外面圍觀的眾人甚是不解。見過大擺生辰宴的,只這邀請到的客人走馬燈似地進進出出,出來時又必定是臉色發白,雙目發直,久久不見宴席開宴的,倒是少見了。不明所以,四下裡不禁低聲議論起來。

    受邀的客人們來來去去折騰了好幾回,日頭都早偏了天正中了,收禮一項才算了結。一十六位尊客按了座次一一坐定,忍住了飢腸轆轆,只眼巴巴等著知縣大人現身。茶水添了一道又一道,幾個平日裡沉迷酒色,底子弱些的,餓得便是有些頭暈眼花了,都齊齊將目光看向了坐上的陳老爺。

    那陳老爺昨夜裡和婆娘商量了半夜,瞧著如今這知縣年輕,行事也沒從前那知縣狠辣,本是想著送個五百兩,合五百貫錢。比從前那知縣過壽時雖是少了一半,只應也差不多能應付過去了。哪知到了這裡,卻是聽聞自己前面那賈家的都送了六百兩,自己這五百哪裡還敢拿得出手,急忙回了家又添了一百。等他要送出去,居然被告知那賈家的已經增到了八百,氣得咬緊了牙關,只得又走了一趟,送了一千兩,合一千貫,這才算是上得樓來。此時坐在這裡,光氣就氣飽了,暗罵這小白臉的知縣瞧著笑瞇瞇地,心黑起來竟是絲毫不亞那前任,哪裡還有心情吃飯?見眾人都望著自己,只哼了一聲,虎著臉一語不發。

    「哎呀,諸位父老前輩,在下衙門裡公務纏身,來遲了來遲了,還請諸位父老們見諒則個。」

    眾人正等得百無聊賴,不知這楊大人葫蘆裡賣什麼藥的當,突聽樓梯口響起了陣急促的腳步聲,又聽見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知是楊知縣來了,精神一振,急忙都站了起來,臉上擠出笑,迎了過去。一番客氣寒暄亂紛紛下來,這才又各自坐定了位置。

    楊煥方才在後衙中與許適容正一道吃過了飯,又喝了她親手泡的蜜棗茶,飽得直打嗝了,這才慢吞吞地過來的。此時見這雅座裡的桌上除了茶水,別無他物,驚訝道:「這縣丞姓木,人也當真是木頭腦子了。我早就叮囑過的,今日縣衙裡公務忙,小爺我過來會遲,叫不必等我,待諸位到齊就開宴的。他竟是如此怠慢諸位,實在是可氣可惱!」

    陳老爺方才雖是掛了臉在生氣,只此時也早就收拾起了心情,急忙笑應道:「今日大人是壽星,又公務纏身,我等怎敢不等大人到就開宴的,那豈非喧賓奪主了。」

    他話音剛落,餘下眾人便立時紛紛點頭附和。

    楊煥朝著四方作了個揖,這才笑道:「多謝諸位父老賞臉抬愛。這就開宴了。」說完一聲吆喝,那早就等在下面的蜘蛛樓夥計立時便端了盆菜,一邊吆喝,一邊上菜。

    「白煮菘菜!」

    「鹽水鹵菘菜!」

    「黃芽炒菘菜!」

    「豆腐拌菘菜!」

    「薑醋菘菜!」

    ……

    那菜一道道送了上來,座上諸人的臉色也是越來越差,綠得便和那盤子裡的菜葉差不多顏色了。待都上完了,楊煥拿了筷子,夾了片白菜幫子塞進了嘴巴,嚼了幾下,這才笑瞇瞇道:「諸位父老,吃,請吃。勿要客氣。就當自家一樣。」

    那陳老爺陸官人雷老爺的面面相覷,心中齊齊大罵這小白臉坑人不賠命。從前那知縣雖也是強收壽禮,只擺上桌的到底還有魚有肉。哪知這京裡來的小白臉,摳門竟是摳得到了要死的地步,滿滿一桌,通通是那最賤價的菘菜!

    「吃啊,諸位怎的不吃?莫非是嫌棄這菜色,不合諸位的牙口?」

    楊煥啪一聲放下了筷子,虎了臉道。

    陳老爺一驚,急忙拿起了面前的筷子,夾了一大筷子的黃芽菘菜,放進了嘴裡嚥了下去,這才賠笑著道:「大人……這桌菜甚是別緻,我只顧看,竟都忘了吃。方才吃了一口,果然味道極好,比平日裡那些魚肉的還要鮮美。」

    餘者眾人亦是拿了筷子,紛紛夾住了面前的菜往嘴裡送,滿席一片讚歎之聲。

    楊煥這才轉怒為喜,坐著看眾人吃菜。

    「楊大人今日乃是壽星,為何卻不動箸?」

    方才餓狠了的陸官人掃光了自己面前的那盤子豆腐白菜,緩過了一口氣,這才討好地問道。

    他不問則罷,一問,卻見楊煥長長地歎了口氣,面現愁容道:「諸位父老,實不相瞞,方纔我來得晚,為的就是近日裡本縣這修築海塘的事情。心中實在是愁煩哪。」

    陳老爺見他滿面悲苦之色,急忙勸道:「大人只管放寬了心。聽說縣裡自願去做那民夫的無數,到時都拉了過去修築便是,大人何來愁煩?」

    楊煥歎道:「人是有的,愁的便是個銀錢的事。」

    座上諸人本都是個個面露關切之色,待聽到銀錢二字,立時便都往後縮了下,鴉雀無聲起來。

    楊煥掃了眾人一眼,又歎氣道:「州府裡明明只下撥了五萬貫的錢,卻非說是給了我十萬貫,硬要照了十萬貫的銀錢去修海塘。這五萬的空缺,叫我去哪裡填補?若補不上,這海塘修不好,日後查起來也是個叫人牙疼的事。和我家夫人熬了一宿沒睡,商量來商量去,說總是個於民有益的好事,便是砸鍋賣鐵也定要湊上這銀錢。到如今,連我家夫人的頭面都拿去當了,也不過湊了不到一千貫,早都投進這無底洞了。如今家中窮得不行,沒奈何今日才委屈了諸位,把這壽筵弄成了個白菜大碰面,想的也不過是從牙口裡摳下幾個錢去修塘。」

    陳老爺與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是誰起頭讚了聲好,立時雅間裡便讚歎聲一片,個個都朝楊煥翹了拇指,讚他品性高潔,一心為民。

    楊煥笑瞇瞇聽著,突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掌拍在桌上道:「小爺我最是戴不得高帽的。承蒙諸位這般讚我,今日就索性再高潔到底了。方才諸位送我的賀禮,這就都歸了縣衙銀庫,用作修建海塘!」

    他話音剛落,那不知什麼時候也上了雅間的木縣丞立時便大聲歎道:「楊大人為我青門百姓一擲千金,竟連眉頭都不皺下。真乃我等效仿之楷模!」

    陳老爺諸人一怔,半晌才反應了過來,心中都是暗罵,這丟出去的又不是他自己的錢,自然眉頭不用皺了,只面上卻俱是露出感動之色,紛紛點頭稱是,席間一片唏噓感歎之聲。

    「諸位,今日楊大人慷慨解囊,在座的方才都說了,要效仿一二的,不但是祖宗有臉,子孫有福的大好事,亦是我青門眾多百姓之福啊!」

    木縣丞一邊說著,一邊已是從邊上文書的手上接過了紙筆,朝著陳老爺道:「不知陳老爺欲捐多少?」

    陳老爺臉一陣青一陣白的,愣了半晌,硬是說不出話來。楊煥到了他跟前,拍了拍肩膀,笑瞇瞇道:「我初來之時,陳老爺不是要送我那憐憐惜惜姐妹的嗎?真是對妙人啊。只可惜被我家那母大蟲給攔了,小爺我沒福消受,又抬了回去。陳老爺仿似說買那憐憐惜惜費了五百貫的。如今也不必多出,小爺我就替你做個主,也不用多,就那憐憐惜惜兩個的身價。你瞧如何?」

    陳老爺摸了把額頭新沁出的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見楊煥盯著自己,沒奈何只得點頭應承了下來。邊上剩下的那些個人,雖是肉痛,只見那陳老爺既已經點頭了,只得也紛紛開口認捐。

    楊煥大笑數聲,回了自己那主座,熱情勸了眾人吃菜。陳老爺諸人盤算著,今日這一口白菜下去,就是百貫錢,不過吃了十幾口,便是費了千八百貫的,比那龍肝鳳髓都要貴重無數了,哪裡還有心情吃菜,不過各自略微動了下箸筷,都說是吃飽了。

    那些仍圍在蜘蛛樓下的眾百姓,見楊知縣得意洋洋先行離去,本縣這些豪紳大戶們待目送了,這才垂頭喪氣地隨後魚貫而出,不明所以。待人都散了去了,扯了酒樓裡夥計打聽,這才知曉了事情原委,一個個笑得是前仰後合,都說楊知縣奇人出怪招,治的是這些為富不仁的鄉紳大戶,為的卻是一縣的窮苦百姓。

    楊煥晚間回到房裡,把今日之事繪聲繪色地說與許適容聽了,只把她笑得捧了肚子叫哎喲。楊煥得意洋洋,待她笑夠了,這才愁眉苦臉道:「那些個人都是鐵公雞,今日也就只能拔下這些毛了,只這數目還是不夠。」突地眼睛一亮,笑瞇瞇道,「乾脆明日再說是你生辰,叫他們那些個婆娘也放一放血。」

    許適容剛止住笑,聽他這話,忍不住又是笑出聲來,伸手擰了下他臉,嗔道:「你這壞小子,真的是滿肚子壞水了。那些人既是鐵公雞,今日被你這樣拔了毛去,必定已是肉痛得緊了,晚上回去躺床上,說不定連蓆子都踹破個洞。沒聽過要錢不要命的嗎?再逼得緊也不好,凡事都講個適可而止的。先把海塘修築起來再說,到時候總是會有辦法的。」

    楊煥被她如此一說,連連點頭。見她面上因了方纔的大笑,兩頰染上了桃花,又覺她擰著自己臉的手滑膩幽香,禁不住心神一蕩,一下便抱住了她腰身緊緊摟了入懷,低頭急吼吼地要親她嫣紅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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