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實打實的悶肉-棍。(小說~網看小說)不過幾下,那徐大虎便慘叫起來,再幾下,已是哭爹喊娘了。楊煥聽著這皮肉與棍棒相擊發出的聲音,想起自己從前被老爹教訓時的場景,一陣牙痛,那棍子下得更是狠了,不料失了準頭砸到地上,竟是迸脫了手飛了出去老高。
「個老小子,狠狠地打,打得他招了,小爺我重重有賞!敢耍花槍的,立時捲了鋪蓋走人!」
楊煥兩個胳膊雖是被震得發麻,虎口生痛,只眾目睽睽之下也只得忍住了不去搓*揉,呲牙裂嘴對著早看呆了的執棒衙役吼道。衙役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這才掄了棒子打了下去。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那衙役方才也是看明白了,這新知縣確是來頭不小,此刻便也只想著抱牢新上司大腿了,一下有恃無恐,不但沒再使詐,反倒是下了狠力,一下一下都是打在了筋骨之處。
楊煥方才不過是憑了牛力亂打一氣,哪比得上這些駕輕就熟的衙役們下的狠棍,不過二十來下,後背大腿的衣服已是粘連在了肉上,棍子起來時亦是帶出了血水。徐大虎起先還只聲嘶力竭地叫痛,熬了二三十下,半個魂也要被打出了殼,哪裡還禁得住,口裡只顧亂叫「招認了招認了。」楊煥這才叫停了棍子,命那文書給徐大虎錄口供。
文書走筆如飛,錄完了口供,木縣丞草草一看,便叫道:「大人,果然和那王氏的供述一模一樣,並無半分偏差。」
縣尉此時才回了魂,也急忙湊了一句大讚道:「可見這徐大虎確係殺死麻瘸子的兇手!大人雖年少,卻是英明萬分!剛到任上便破了這陳年舊案,實乃我一干青門縣民的福氣!」
那徐大虎雖被打得魂飛魄散,只耳朵還是聽得清楚。見這從前收了好處對自己點頭哈腰的縣尉此時不但不幫著說話,反倒在火上澆油,暗中咬牙切齒,若是出去了,第一個必定就饒不了此人。
縣尉這話不過是拍馬之用,表示自己站隊到了新知縣一方。只卻是驚醒了外面早看得驚心動魄的鄉民,也不知是誰先帶了個頭,一干人便呼啦啦地都跪了下來,口中高呼「楊青天」,那麻瘸子的家人更是涕淚交加,磕頭不已。
楊煥方才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指了鼻子罵,此時卻也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高看。眼見著那一干鄉民對著自己滿面激動地磕頭不已,嘴裡又「楊青天楊青天」地叫,愣了一會才明白這「楊青天」說得便是自己,一下連骨頭都輕了一半,咳嗽了一聲,大叫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徐大虎自己也是供認不諱,這就押入死牢,明日午時推出斬首示眾!」
他話一說完,眾鄉民那「楊青天」之聲叫得更是響亮,只把邊上的木縣丞嚇得臉色都發了白。急忙到了楊煥跟前,壓低了聲音道:「大人,萬萬不可。按了我大宋律例,須得先上報了州上的提點刑獄司,由提刑司再報上刑部覆核,送交皇上審批勾決了,收到文書後才能處決。大人萬萬不可如此自作主張!」
楊煥眉頭一皺,怒道:「***,這轉來轉去的,要到甚時候才能摘下他頭?」
「大人,大人,我有冤情要訴!」木縣丞尚未開口,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便已越過眾人,跪在了那一排木杈子之後,聲淚俱下道:「大人,我家的幾畝田地傍河,又與徐家田地相鄰,他家早就盤算著賤價買了去,被老漢拒了。本縣連年欠收,今年好不容易抽出了些秧苗,長勢尚可,本還指著收幾顆稻米,哪知幾個月前,徐家家奴卻是縱馬踐踏,盡數毀了去。我家幾個兒子氣不過,找上門去理論,反倒被他家家奴一頓毆打,我家ど兒重傷,回家沒幾日便含冤死去。老漢我以為到死也休想討個公道了,萬萬沒想到今日本縣竟是來了大人這樣的一位父母官。蒼天有眼啊,求大人為我家那死去的ど兒做主!」說完便是不住磕頭,淚流滿面。
那老漢說著,邊上一些鄉眾亦是在唏噓不已。楊煥此刻倒是把自己從前的一些斑斑劣跡都給忘光了,只罵了聲娘,順手操過個棍子,又朝那仍趴在地上的徐大虎的傷處打了下去,罵道:「你認還是不認?」
徐大虎雖不過三十來歲,只那身子早被酒色掏空,方才挨了那樣的打,半條命都快沒了,此時哪裡還禁得住,只兩棍下去便急忙顫聲應了下來。那文書急急忙忙又記錄了,捉了他手指頭畫押。
這老漢的冤情剛訴過,更是熱鬧了,嘩啦啦一下又擠出了五六個人,有說自己家侄女走在路上被徐大虎看中了強行捉去關了幾日才放回的,原來是被奸了,那侄女回去便跳了河自盡,家人也只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有說被他家家奴敲詐勒索的,更有甚者,說自己在路上無意吐了口痰,恰逢他路過,硬說是吐他的,莫名其妙就被狠揍一頓打落門牙的,五花八門數不勝數,只把那文書忙得是滿頭大汗,訴狀紙寫了一張又一張。
楊煥自覺心情大暢,回了那公堂的案桌之後,一拍驚堂木,大聲宣佈道:「今日起明後三天,放出消息去,叫縣裡從前被這徐大虎欺壓過的統統都到衙門裡告狀,小爺我要為民除害!」
「哎喲,大爺,大爺你怎變成這等模樣?還有王法了沒有?誰吃了雄心豹子膽的敢這樣對付我家大爺?」
眾鄉民正在那裡激動萬分高呼「楊青天」之時,縣衙大門口擠進了六七個塗脂抹粉打扮得妖妖嬈嬈的女子。當先的那個年歲長些,眼睛看到趴在地上正不斷呻吟的徐大虎,便已是驚叫高呼了起來。被兩個衙役攔住,卻是一口唾沫朝那衙役面門飛了過去,趁那衙役擦抹,一下已是衝過了阻攔,率著身後的女子圍到了徐大虎身邊。大堂裡一下便哀哭怒怨聲一片,甚是熱鬧。
「你這狗官,我家官人與你無冤無仇,你怎的無端下這狠手?你個狗官,真當我徐家無人了?」
說話的正是徐大虎的正妻盧氏。她話音方落,後面那些正圍著徐大虎哭天叫地的妾室們也都湧了過來,一下把楊煥圍在了正中間。原來之前跟著徐大虎過來的那幾個家奴眼見情況不妙,早已是腳底抹油跑回了家中報訊,盧氏大驚,想著派人去州府找那堂叔求救,只遠水解不了近渴,又急著要看個究竟,這才急匆匆地先趕了過來。
楊煥見那徐大虎妻妻妾妾的,心中正暗罵艷福不淺,突被這六七個怒容滿面,口中叫罵不停的女子圍在中間,連臉上都被噴了些唾沫星子,又覺一陣刺鼻的頭油脂粉味猛地撲面而來,鼻子一癢,打了個大噴嚏,這才抹了下臉道:「鄉下婆娘就是上不了檯面,出門前都不擦抹些好的脂粉,出來是要熏死爺們嗎?」
「你才是上不了檯面!我家用的可是京裡販來的上好鵝蛋粉雪花膏,你個狗官,鼻子好去通通再來!」徐大虎家的幾個小妾聽他嘲笑自己,一下忘了自家官人還在地上呻吟個不停,心中不忿,手指頭指著楊煥面門戳個不停回罵。
楊煥見這幾個婆娘張口閉口狗官的,憐香惜玉之心頓消,怒道:「再糾纏不清的,就定你們個咆哮公堂罪,抓了陪著徐大虎一道吃牢飯!省得他自己一人想念!」
徐家這些妻妾方才不過是驚怒之下才趕了過來的,論起平日的夫妻情義,那就薄得可憐了。此時聽說要被抓了一道入牢,一個個立馬都偃旗息鼓了,六七雙眼睛只齊刷刷地看向了盧氏。
盧氏面上青白一陣,看了眼楊煥,咬牙冷哼道:「你休要得意。我徐家也是有人的。這就回去了。不信你這小小的知縣真敢斷送了我家官人的命!」說完到了那徐大虎身邊撫慰了幾句,這才怒氣沖沖去了,身後卻是不知被人吐了多少口水。
這徐家一干女人去了不久,縣衙門口聞訊而來的人是越聚越多,有看熱鬧的,有來告徐大虎狀的,川流不息地便似開了個菜市場。楊煥架了條腿,精神抖擻,一直弄到了天快擦黑,這才散了公堂,叫那告狀的明日繼續再來。那徐大虎自然是重點照顧,被下令投在了個最臭最狹仄的牢房之中。
楊煥回了後衙,飯也顧不得吃,先去了許適容的院子,迎面碰見了小雀。小雀讚道:「大人今日公堂之上為民除害,當真是大快人心!」
楊煥心中得意,面上雖淡淡嗯了一聲,只一邊走著,嘴裡已是一邊哼起了從前不知道哪裡聽來的艷曲小調:「帶雨拖雲,顛龍倒鳳,傍晚臨晨,有美丫頭,席兒相親,枕兒相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