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在這兒幹什麼?」
弗萊德家的女家庭教師訝異地看著在大樹下拿著粗麻繩的尤琛,對方正半跪在草地上,想辦法把原來的繩子從那塊木板上解開。尤琛頭也不回地說:
「給鞦韆換過一條新繩子,舊的那條磨損了許多。」
「您可以讓園丁來幹這個呀。」
羅蕾萊一邊說著,一邊走上前去。今天琴帶著兩個孩子到奧登的動物園去了,要到晚上才回來,而瓊也外出去了——按她本人的說法是「找找靈感」。本來以為今天大半天都得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裡,沒想到尤琛卻提早回來了,現在居然還幹起了園丁的活,著實讓人意外。
尤琛把繩結的部分卸下,又用新繩子把木板繫好,他這才重新站起來。
「我有時喜歡親自動手。」
羅蕾萊側著頭打量著這一家的男主人,想起那天他的妻子和朋友對他的評價,心想他不僅是外多面手,而且還是個非常讓人難以猜測的人。也許真的像琴所說的那樣,他興致一來,什麼事情都能做,可是一沒了興致,那就算是再喜歡的事情也提不起興趣了。
弄完了鞦韆,尤琛拍拍手,也不理會自己衣袖上被草汁弄髒的污跡,捲一捲就了事。他沒有回到房子裡去,而是站在羅蕾萊的身邊,一會兒搖搖鞦韆,一會兒望著草地發愣。羅蕾萊猜測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所以試著說:
「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我的臉看起來這麼容易洩露自己的心情嗎?」
尤琛用腳踩了踩草地上的小野花,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不過羅蕾萊在經過和他的相處之後,已經對他的性情有所瞭解,所以她並未退縮,只是繼續說:
「您的外表足夠堅強,可是心事卻不是每個人想控制就能夠完全控制得住的。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我雖然無法替您分憂,不過希望您不要氣餒,盡快振作起來;如果是個人的事,我也不好插手,但我會非常樂意傾聽。」
尤琛忽然轉過身,直直地看向她,羅蕾萊只是平靜地回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弗萊德家的主人竟然笑了起來。
「難得,實在難得。我還以為貓一定是非常討厭狗的。」
「如果是我失言了,那麼請您原諒。」
羅蕾萊對於他的調侃,聽而不聞,如此說道。尤琛收斂起笑容,認真地看著她。
「不,有什麼可原諒的呢。相反,能跟你說起一些憋在心裡的事情,我覺得那也很不錯。」
說著,他又忍不住笑了笑,即使羅蕾萊沒有抬頭注視著他,但也能感覺到對方那股輕鬆高興勁兒。他們在草地上漫步著,尤琛在心裡琢磨著到底要不要把所想的事情告訴對方,羅蕾萊偶爾瞥了他一眼,問道:
「您是不是,還在擔心之前這個地區所發生的兇殺案呢?」
「可以這麼說,」事實上,尤琛對近期來一連串發生的命案,都覺得非常蹊蹺,不像是尋常案件。在勝利黨黨內人事資料以及禁衛軍內部人事檔案被竊後,他就隱隱覺得,這是一起要針對性的、以及是經過詳細策劃的事件。殺人,只是掩人耳目,兇手的目的,恐怕就是衝著那兩份十分重要的檔案文件去的。可惜的是,現在案件卻遲遲無法偵破,令人懸心。「我擔心事情再這樣下去,可能會有更惡性的情況發生。」
「您是指亨伯特-休厄爾先生前幾天晚上在市內某處牽扯到了殺人案嗎?」
尤琛吃驚地看著她,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知道此事。弗萊德家的家庭女教師微微一笑,解釋道:
「您大概不明白,女人之間的口舌相傳,有多麼快的速度。」
從她的態度之中,尤琛察覺到了什麼,他下意識地皺著眉毛。「看來,休厄爾家的傭人真的很多嘴。」
他的思考之敏捷,連羅蕾萊也禁不住佩服,不過她只是點了點頭,又說道:
「誠如您所見,即使是在最嚴謹的家庭裡,也會有人傳出風聲來,說出一些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我是無意中得知的,當時已經有人在傳那天晚上如何看到亨伯特-休厄爾先生被人護送回來的情形,有的人還繪聲繪色地說起,小休厄爾先生喜歡到哪兒娛樂、去了多久,這次又發生了什麼事之類的。」
「女人的嘴……真是令人敬畏!」
尤琛喃喃自語,他確實沒想到在這一區各個家庭的傭人之間,竟然還有這樣的情報網。他斜睨了羅蕾萊一眼。
「那麼那些好打聽的姑娘們,可有告訴你,小休厄爾先生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個很難說。」羅蕾萊只是一笑。「因為這裡面有些只是她們的猜測,而有些是親眼所見,還有的又是從別人那裡打聽到的。」
她看著尤琛在思索,便又加上一句。「要是您不喜歡聽到這些事情,那麼我就什麼也不說,一切也當沒有發生。」
「不,說下去,羅爾。你聽到些什麼?還有,你對這事兒有什麼感覺?」
尤琛也許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在說這句話時,帶著一點命令式的語氣,就像是在跟自己信任的部下商議軍情一樣。羅蕾萊也許注意到了,不過她顯然並不放在心上,而是說道:
「依照從街坊鄰居那裡聽到的消息,我想事情大概是這樣的:當天晚上——也就是在9月7日那天晚上,小休厄爾先生並不像一個喪父之子那樣守在家裡、打點事務,而是選擇到了外面放鬆一下。他去到了自己往常最喜愛的場所——呃,是奧登市內一處只有達官貴人才能進入的高級會所——他家裡的傭人都在說,說是他們家的現任主人,和那家會所裡的某位女子打的火熱,所以他要去哪兒,也沒人會覺得奇怪,這一點,小休厄爾先生的司機就能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