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兩個下了火車,叫來一個腳夫,幫忙拿著行李出火車站。瓊當來到車站出口時,才意外地發現,這裡的出入檢查,遠比往日更為嚴格——雖說以前就夠嚴的了,不過現在卻更讓人感到確實發生了什麼事似的。在出入口,都站著幾名樣貌不大起眼,但眼神銳利、身著風衣的男人。瓊猜想這會不會是奧登的秘密警察或是國家安全總局的人,難道剛才在列車上佩吉所發現的那些情況不是例外,而是真的有什麼事情嗎?
懷惴著這樣的心情,瓊帶著女傭走到出站口,一邊排在隊伍的後面。她發現,雖然那些男人不參與檢查出站人員的證件,不過每當有人經過他們面前時,都被他們打量個夠。要是有個什麼礙眼的,還會被請到一邊仔細檢查。
「真奇怪,現在又不是舉行什麼政府首腦重要會議的敏感時期、又沒有舉行大陸運動會,難道自從開戰以來,奧登尼亞人對外界的懷疑心就膨脹了嗎?」
輪到瓊她們把證件遞給車站人員時,旁邊一個穿著淺色風衣的男人把眼光落在了佩吉手上的黑色外套那兒。當證件被檢查無誤遞還給瓊時,她們正打算離開,卻被人攔住了。正是瓊猜測的秘密警察那一類的人,其中一個男人非常禮貌地問道:
「能再讓我看一下您的證件嗎?」
瓊皺起眉頭,不過她看到周圍沒有車站人員來阻止對方的行動,心想他們在這兒調查肯定是得到允許甚至是配合的,因此把證件遞了過去。那個男人看到上面的名字後,又看了看她的臉,瓊實在忍不住了,她朝對方惡意地咧開嘴。
「怎麼樣?我是不是比這張照片上顯得更加難看呢?」
「不,當然不是,這只是例行公事,請您原諒。」
那個男人把證件還給她,鞠了一躬,隨後又把注意力放在其它等候檢查的乘客上。瓊氣沖沖地走出車站,壓根不管身後趕緊跟上來的女傭,揚手叫了一輛出租汽車。佩吉喘著氣站在她身邊,然後又吩咐腳夫把行李搬上汽車後痤,給了他不菲的小費,那個腳夫千恩萬謝地走了。佩吉看著主人那張怒氣不平的臉,小心翼翼地說道:
「小姐,我發誓,剛才我所說的全是真的!他們只盯著穿上黑色短大衣或是有黑色衣服的女人。」
瓊坐進狹窄的出租車裡,正想惡聲惡氣地問「哪又如何?!」,忽然她發現佩吉手上還拿著自己的那件外套——它是黑色的。不過不是黑色的短大衣,只是一件黑色的貼身針織衫罷了。
難道是因為這個?
她拿過自己的那件衣服,開始打量起來。如果被疊在一起,掛在人的手臂上,倒有點像黑色的大衣,不過只要細看就會知道這件衣服根本不是。也許正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車站的那個傢伙才會這樣仔細地檢查自己的證件。只不過,瓊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對有黑色衣服的女人如此感興趣?
「我敢說,一定是出了大案了!」
佩吉看了一眼在前座專心駕駛的司機,壓低聲音說著。瓊白了她一眼,不過心裡的不確定卻增加了。能夠出動這些來頭不小的便衣警探,奧登這兒應該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件才對。可是在市面上,或是那些搭乘火車的奧登尼亞乘客身上,又幾乎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一個小時後,出租車停在了奧登市郊一處幽靜漂亮的住宅門外。瓊付了車資,而司機還熱心地幫兩個弱女子把沉重的行李拿出來,然後才開車離去。佩吉張大嘴巴看著這個門外紅磚牆壁上釘著黃銅牌子上面刻有「蒔蘿谷」字樣的大宅,一時好像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她的主人不悅地瞪著她,提醒她:
「咱們是來作客的,把你的嘴巴閉緊一點!」
然後,瓊就去按門鈴。沒過多久,這所漂亮的住宅的大門開了,一個高個子的金髮女人迎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名女僕。女主人熱情地擁抱了瓊,而她身後的女傭則接過行李去,佩吉盯著她們那套剪裁合身的黑色洋裝和白圍裙,不過隨即不屑地扭過頭去。琴昨天就接到電報,得知朋友會來,所以一大早就準備好了。她含笑看著比自己矮小的女作家,說道:
「我一直在數著時間,猜你會在哪一刻鐘到。沒想到當我快要放棄,並且打算去指點廚娘的飯菜做法的時候,門鈴就響了。你一向愛給人驚喜,瓊。」
「我也很高興能給你帶來意外的喜悅,親愛的。不過我這次晚到了,卻不是什麼惡作劇,而是因為出了一點事故。」
琴和瓊並肩往裡走,而弗萊德家的女傭則已經拿著行李先進去,佩吉跟在她們身後。瓊發現,蒔蘿谷大宅還像以往那樣美麗整潔,女主人看起來也和往常一樣,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她衷心地讚賞道:
「這兒還像以前一樣,真不錯。琴,你這個主婦可真夠稱職的。」
「能得到作家的誇獎,確實是一件榮幸呀。」琴這樣說著,不過在她笑的時候,一絲陰影掠過了她的眼睛。「誰叫我只能當個家庭主婦呢。」
當她們來到起居室後,瓊坐在一張看起來非常舒適的緞面椅子上,抒發著旅途的疲勞。琴則吩咐女傭把果汁和咖啡端上來。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琴。在蘭尼亞我家鄉那兒,我見過不少外表文雅的太太,她們看似會對家庭作出無比的貢獻,可是背地裡她們的丈夫和兒女卻都在抱怨女主人的無能讓他們家無寧日。說實在的,你做的夠好的。尤亞整天忙於工作,家裡只有你,不過你還能做得這麼好,已經足以讓那些誇大其詞的太太們羞愧啦。」
雖然看出了對方的心有所思,不過瓊還是這樣安慰道。她跟這一家子的夫妻都很熟,而且一直是蒔蘿谷很受歡迎的客人,所以在她看來,琴這樣的女主人確實是夠稱職的。可是這次她見到的琴,卻和以前的那個琴有點不一樣。是哪兒呢?雖然她一直在忙碌家務,有時顯得心事重重,不過這次心事重重的時間似乎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