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淚 第一卷 格爾哈德 第一章 登上舞台
    創世歷1064年,戰敗國奧登尼亞(Odenia)哀鴻遍野。

    本來身為第一次神諭戰爭中的戰敗國,奧登尼亞的日子已經夠難過的了。把大片的領土、人民割讓給戰勝國不算,還得賠上近似天文數字的賠償金,已經令奧登尼亞政府的統治飄搖在風雨之中;再加上國內的嚴峻形勢,委實令人看不到一點希望。而且這種難熬的日子看起來似乎有持續下去的趨勢,越發令民心波動。也就是在這一年的5月19日,格爾哈德-尤特裡希(Gerhard-Yuterich)出生在琥珀堡(Konigsberg)的一個小地主家庭裡。這個男孩的到來沒有給這個家帶來許多歡樂,因為他的父母在之前已經有5個小孩了——四個女孩,一個男孩。雖然他的家比起其他因大規模失業潮而掙扎在生存線上的家庭還是好一些,不過這並不表示他們的生活就能像奧登尼亞的皇室或那些特權階層一樣無憂無慮,他的父母——尤其是他的父親於爾根(Jurgen)——必須得想方設法地謀求生路,才能保證自己和家人不至於賣掉房子、淪落街頭。

    當格特(Gert,格爾哈德的暱稱)即將滿四歲的時候,一場災難又悄無聲息地降臨在奧登尼亞這片大陸上。這次不是什麼戰禍,而是腦膜炎。整個奧登尼亞從南到北、由西到東,幾乎每個地區都爆發了不同程度的腦膜炎。雖然琥珀堡的地理位置是在離奧登尼亞有上千公里的地方,而且中間還隔著另一個國家烏裡尼亞(Urinia)——因為第一神諭戰爭中落敗,所以奧登尼亞不得不把大片領土割讓給其中一個戰勝國,鄰國烏裡尼亞,導致東端的琥珀堡變成一塊遠離本國的國土,陷落在烏裡尼亞的包圍中——但腦膜炎照樣沒有放過這裡。格特的一個姐姐和哥哥就患上了這種可怕的瘟疫,家裡為了治好他們的病,幾乎傾盡了那點子微薄的積蓄。由於是戰敗國,藥品的運輸受到國際封鎖;儘管後來在全能教派的呼籲下,有人道組織開始向奧登尼亞國內運來治療藥物,但對於許多人而言,還是太遲了。格特失去了他的一個姐姐和一個哥哥,家裡的錢也差不多用光了。那一年,這樣的家庭在奧登尼亞不知有多少。而奧登尼亞簡直就是米德加爾德大陸上最可憐又最可怕的國家。

    熬過那次瘟疫,格特漸漸地長大著。對於小時候的日子,也許他最大的印象是和一種味覺有關:苦。這倒不是說他每天都會愁眉苦臉地生活,因為對孩子來說,他們煩惱的事情遠遠沒有大人們來得多。在那段吃飯都成問題的歲月裡,他和他的姐姐們連牛奶都喝不上,一點肉都沒嘗過——儘管奧登尼亞的農產品中是以香腸、火腿還有牛奶而聞名的——為填飽肚子,格特不得不尋找其它辦法來滿足自己不大的胃口。除了飯桌上每天可見的野菜粥之外,最令他動心的,就是當地的果樹。那些野果樹本來都是某某農場主果園中的所有物,但由於經營不善,加上收成不好,所以最好農場關門大吉,而這些果樹也成了「公眾」的財產。果樹群中,最多的就是杏樹和蘋果樹。長年沒有施肥,又沒人管理,再好的果樹也會枯死,因此孩子們能在那上面找到吃的,也是得有好運氣才行。在那時候,格特經常和姐姐一起,偷偷溜到荒廢的果園裡,爬上樹去找果子,不過能找到果實的機率小的可憐。格特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把枯掉的杏子的核敲開,拿裡面那點小小的杏仁吃。要不然,他實在餓極了,甚至連樹葉都會吃。開頭的時候還沒什麼,但越到後來,格特對那股杏仁的味道和苦澀的樹葉越來越反感,他有一次把杏仁好不容易咽進喉嚨裡時,終於忍不住吐了。之後他發了一塊場高燒,所幸很快好了起來,而且沒有留下身體上的後遺症。不過,那次生病對他也是有一定影響的:那就是當他每次看到杏仁時,都會打從心底裡感到噁心反胃;當然,自那之後,他就終生也再沒碰過杏仁了——連和杏仁有關的食物,他都不曾吃進過肚子裡。

    儘管生活在這種環境下,但是對格特而言,所發生的也不全是壞事。在他只有5歲的時候,他的爸爸就帶著他去當地的足球場,觀看琥珀堡球隊的比賽。在父親的影響下,格特很快愛上了這支球隊和這個運動。雖然比起同城的彩虹河球隊來說,琥珀堡球隊是支只能混跡於乙級聯賽的球隊,但格特對它的感情,一直沒有變過。在他上小學那年,在父親的支持下,他成為了琥珀堡球隊球迷俱樂部的第500號會員。而他最喜歡的球員,則是5號的前衛——海因裡希-施爾茨。就是此人帶領著球隊在創世歷1073年衝上過甲級聯賽。在這方方面面的影響下,小小的格特也開始對「5」這個數字情有獨鍾。

    當格特小學畢業時,奧登尼亞的狀況也沒怎麼有好轉的跡象。在首都奧登(Oden),高居不下的失業率使得那些流離失所的年輕工人們聚集在街頭,鬥毆生事。幾乎每天都有街頭暴動發生,搶劫、強姦、殺人等案件更是層出不窮。在這種情形下,民眾對於現任內閣的不滿也越來越深。儘管身處於上千公里以外的琥珀堡,但一直不曾忘記過自己奧登尼亞國民身份的格特的父母對此憂心忡忡。因為擔心兒子的前途,而且家中經濟仍然比較拮据,所以於爾根決定把格特送到位於奧登尼亞本土的候補軍官學校裡學習。

    在第一次神諭戰爭中當過兵的於爾根,自然知道在奧登尼亞戰敗後與戰勝國簽訂的條款中列明:奧登尼亞本國的軍隊總人數不得超過八萬。而且由於在戰爭中失敗,人民對軍隊的好感降到了冰點以下,所以在這時候參加軍隊似乎並不是一個好主意。但他認為,參加軍隊一來可以磨練兒子的意志,二來也能減輕家中的負擔,況且對於一個在米德加爾德大陸有著不小面積的國家而言,它不可能永遠只有這麼一點數量的軍隊,即使身為軍人,也肯定能為奧登尼亞的建設出一分力。所以身為父親的下定了這個決心,也這麼做了。

    不過這個決定遭到了母親恩妮卡(Enrica)的強烈反對。因為那個年代裡,女人沒有繼承權,只剩下一個兒子的她,如果連格特也失去的話,那麼也就等於這個家遲早得拱手讓於他人。她是一個健壯的農村女人,在那段艱苦的歲月裡也是她支撐著丈夫和這個家。不過在頭腦方面來說,她確實沒有丈夫的遠見和精明。雖然這個家並沒有太多讓人可以覬覦的地方,但她一直認為這份家產必須得留給自己唯一的兒子格特,好讓他以後可以做個衣食無憂的農場主。說得難聽些,身為軍人的格特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麼她們母女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拿走這份家產。對恩妮卡而言,當兵準沒好事——雖然她當初就是因為覺得丈夫一身戎裝的模樣非常吸引人,再加上尚可的家產,才嫁給了他——為了這件事,夫妻倆還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我親愛的先生,你怎麼能夠看著自己唯一的寶貝兒子去那麼遠的地方,當那種沒前途的軍人呢?雖然軍服看起來是很威風,可誰又能保證咱們的格特以後不會在戰場上送命呢?!那樣的話我可怎麼辦唷!」

    「我的好太太,你不是常說戰爭離咱們還遠著嗎?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麼讓格特去軍隊也沒什麼不好啊?況且你還老是抱怨家裡的出支用度不夠,送兒子去軍官學校,是個理想的選擇。不要忘啦,你在二十年前嫁給我的那時候,不是還對軍人很有好感來著嗎?」

    「哎呀!請您不要再提那件事啦!我那個時候可以說是被媒人蒙住了眼,被父母騙了,才會對軍人這麼懷有好感!你在戰場上的時候,我整天提心吊膽,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想想看,萬一你在戰場上死了,那麼我就成了寡婦,這個家也輪不到我來繼承,到時我可怎麼辦呀?!也因為這樣,我才會得了偏頭痛的毛病,一直到現在都沒好!難道你願意看著我又因為我們的好兒子每天犯頭痛病嗎?!」

    「這點你不用擔心,因為我早就習慣了你的頭痛。即使現在再多一些,也沒有關係。」

    說服不了丈夫,恩妮卡只得轉向兒子。可是深受父親影響的格特,面對母親的哭訴,表現得十分平靜。他只是這樣向母親說道:

    「放心吧,媽媽,我不會給尤特裡希家丟臉的。至於這個農場和這些耕地,我看交給姐姐們來管理,也是個很好的選擇。」

    結果可想而知。恩妮卡被氣個倒仰,她在格特準備前往奧登尼亞之前那段日子裡,就一直怨天尤人,哭天哭地,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成為寡婦、寡母后被人趕出家門的樣子。就算女兒們再怎麼安慰她,也無法讓她停止抱怨。

    在格特13歲那年,也就是創世歷1077年,他第一次遠離家鄉,告別了家人和朋友,來到了位於奧登尼亞中部的坎特恩候補軍官學校,成為了一名小小的軍人。而當他在那裡學習如何成為一個真正的軍人時,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風暴也開始在奧登尼亞國內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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