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家 正文 第一九九章
    第一九九章

    他從沒有想過對程水若的感情是什麼。(小說~網看小說)有物傷同類的同病相憐,有雪中送炭的感恩之心,也有對程水若才華膽識的驚艷之感,還有便是朋友之間的那份溫情,總的一切交匯起來,便是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以為可以用紅顏知己來形容,只是,這時候的紅顏知己多半指的是青樓女子,這對程水若來說,不太公平。

    程水若本就是個與其他女子不一樣的,一步步的走到今天,不像大多數獨自闖蕩的女子都依靠的是姿色和能力,她是用自己的決心和勇氣來讓人臣服,細細的想來,只覺得這個女子在自己的心扉間銘刻的東西與別人不太一樣。

    回想起在他以為她死去的時候,心中的痛,楚懷沙輕輕的發出了一聲歎息,這一刻,他有些明悟了。

    望著方白芨,楚懷沙淡淡的笑著道。

    「方五公子,你誤會了。不過,楚某人確實不該與程姑娘走的那麼近,所謂瓜田李下,也難怪你會誤會。」頓了頓,又道,「既然如此,程姑娘的事,楚某人卻是不好再多插手。」

    方白芨瞧見楚懷沙的眼神從迷茫漸漸的轉變的清澈,臉上又恢復了自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中摻雜了什麼東西,方白芨咬咬牙,伸出一隻手攤開來,

    「那就把東西交出來!」

    楚懷沙聞言歎息了一聲,搖搖頭道,「東西交給了嘉郡王,嘉郡王並沒有還給楚某人,還要勞煩方五公子讓人將韋將軍請回來一下。」

    方白芨聞言目光一閃,冷笑,「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耍什麼花招?這些人我們不要也罷,要了指不定還要接手你的爛攤子。」

    說著蹲下身來,輕輕的在程水若耳邊道,「水若,咱們走吧。」

    將程水若扶起來,早知道到了今天楚懷沙勢必氣急敗壞的來,程水若沒有走一則是因為身體沒有好透。二則便是對楚懷沙還隱隱抱著些幻想,不論如何,她對楚懷沙還是有一定的瞭解的,知道在這種時候楚懷沙不會傷害她。

    看見楚懷沙如此,程水若不由得對自己所做的事情又產生了懷疑,其實,楚懷沙並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情,即便是未來的走向,她也是通過利益糾葛而判斷出來的,也許,並不會走到那一天,畢竟,她走的路線與楚懷沙沒有衝突。

    雖然,這一切都是為了退一步,給楚懷沙留下生存空間而做出的退讓。

    回過頭來,程水若卻是發現,自己也許遠遠的沒有必要做這麼多,即便她富可敵國,也不過就自己用罷了,至於子孫後代什麼的,即便有一個方白芨。看起來對於她依舊那麼遙遠。

    而對於楚懷沙來說,也許,她就破壞了他一生的信仰。

    看見程水若的眼光閃爍不定,方白芨輕輕的拉了拉她,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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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頭卻是瞧見了方白芨懇求的眼光,她雖然不忍,卻是不忍心再傷害一個對自己如此好的男人,既然做出了抉擇,有些事勢必就要一直進行到底。

    支撐著虛弱的身體站起來,程水若不再去看那個虛弱的幾乎無力站起來的男人,她真擔心自己再看一眼,會做出什麼無法預料的事情,即便就這麼想著,她也在害怕經歷了這件事的楚懷沙到底會如何。

    朋友一場,卻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走到今天的這一步。

    走了沒幾步,便瞧見前面亂哄哄的一片,許多的管事匆匆的跑了進來,瞧見程水若與方白芨,其中一個停下來道,「程姑娘,不好了,韋將軍帶人將咱們府給圍了起來!」

    「怎麼回事?」程水若腳下一軟,莫非是她錯了?

    那人並不回答,只往內院跑去,方白芨卻是沉默了片刻,就在這片刻之間,一大幫兵丁衝進院子來,將程水若與方白芨給圍了個嚴嚴實實。

    程水若的眼光絕望到了起來。她到底是錯了,這世間本就沒有可以信賴的人,當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沒有什麼是不可以逾越的底線。

    苦笑著看了方白芨一眼,程水若虛弱的閉上眼睛,靠在他的肩頭,幾個兵丁推推嚷嚷的將兩人捆了起來,掀了出去。

    到了這個時候,程水若也沒那麼多想法了,也就聽之任之,看看他們要做什麼吧?

    當兵的個個都是粗手粗腳的傢伙,好在兩人只是被捆了手,方白芨處處的護著她,才算是沒吃多大的虧。

    出了門,上了一輛黑色的馬車,門窗都封的極為嚴實,裡面不透一絲光線,兩人便這麼兩眼一抹黑的任人擺佈。

    這樣的情形有些奇怪,當在車上呆了一段時間以後,程水若突然道,

    「白芨,你有沒有覺得怪怪的?」

    方白芨也意識到了,他更早的意識到。只不過沒有說出來罷了,唔了一聲,「那些人若是要把咱們留下,何必驚動那些管事?我瞧著,倒不像楚懷沙干的。」

    最後一句話說的不情不願的,卻也是不得不承認,程水若雖然看不見,腦袋還是轉悠了一圈,苦笑著道,「這馬車挺奇怪的,就是不知道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請的動姓韋的這麼勞師動眾的把咱們給弄過去,又是有什麼打算。」

    方白芨笑道,「你貌若天仙,又心思靈巧,天下間的男人誰不愛來著?何況你還關係著廣州城的大局,這身份,讓我也沒頭緒了。」

    沒有女人不愛聽人讚美的,即便如今的程水若已經將一切看透了,不過,身邊一向沒什麼人誇她的容貌好,她天天照鏡子知道自己有沉魚落雁之貌,也比不得別人的一句美言,聽見方白芨這麼說,不由得笑了出來,

    「你這話可以說是誇我,也可以說是在嫌棄我能惹麻煩。」

    方白芨笑,「你不惹麻煩,怎麼顯現出你男人的用處?」

    程水若哦了一聲,要知道先前都是方白芨給她惹麻煩的,方白芨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可以跟你同甘共苦!」

    兩人聞言皆是笑了起來,車廂裡的氣氛倒是沒有了方纔那般恐怖,兩人想明白了,不管對方是什麼打算,既然將他們抓了起來,必然不會有生命危險,廣州城裡他們的人遍佈每一個角落,想要動兩人,卻是沒有那麼容易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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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較於程水若有人相伴,楚懷沙的處境明顯就沒有那麼好受,被一向唯他的命令是從的那群士兵給架了起來,拖到客廳中,客廳的上座坐著的卻是那個讓他從來沒有想到的人。

    看見坐在主位上的紫鵑,楚懷沙驚訝的叫道,「紫鵑,你怎麼在這裡?」

    主座上的那個女子換了一身衣裳,雖然只是淡淡的妝。卻是看的出經過了精心的打扮,一身丫頭服飾換成了小姐的裝束,便搖身一變,變得讓人有些認不出來了。

    楚懷沙能認出的只是那張相處久了以後熟悉的臉,卻是對她臉上的神色感到莫名的陌生,再不是那個懷有心事的小丫頭,這會兒瞧著的卻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用極度仇視的眼光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隻瀕死的狗。

    在楚懷沙話聲剛落的時候,旁邊一個面目嚴肅的婆子大聲喝道,「大膽!小姐的閨名豈是你能直呼的?」

    紫鵑擺了擺手,淡淡的笑道,「王媽媽,楚大人到底對我有救命之恩,還是要待他客氣一些。」

    說著仔仔細細的將楚懷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臉色泛青,頭髮有些凌亂,衣襟領口都有些血跡,衣裳皺巴巴的沾染了不少的灰塵,身上還被一條繩子給捆的結結實實的,神色驚訝了片刻之後便恢復了一如既往的鎮定。

    就是這樣的神情,讓紫鵑心中的怒火一下子便騰了起來,卻是不像當日在楚懷沙面前的針鋒相對,反而是笑的越發的恬靜,「楚大人想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不妨讓韋將軍來說說吧。」

    「楚懷沙!你可知罪!」韋烈暴喝一聲,猶如那洪鐘在耳邊敲響,震的人耳膜做疼。

    楚懷沙在驚訝之後,已經完全明白過來了,雖然他依舊不知道紫鵑到底是什麼身份,卻是知道這些人是來做什麼的,到了這一刻,他只能說自己是自作孽,呵呵的低笑了兩聲道,「我如今是積惡難返,也算得上是報應了。」

    啪!

    紫鵑聞言怒氣沖沖的站起身來,衝到楚懷沙面前,在旁人愣住之時,給了楚懷沙一巴掌,她要打掉他臉上的笑容,在這種時候,壞人不都應該是痛哭流涕,悔不當初的麼?

    楚懷沙被紫鵑打的臉一偏,凝視著眼前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女子,「紫鵑姑娘,楚某人可是跟你有什麼仇怨?」

    紫鵑聞言惡狠狠的盯著楚懷沙,報仇的時候對方卻是不知道做錯了什麼,這讓她如何甘心?

    隨即冷笑了出來,「楚懷沙,你就別裝傻了!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最是明白不過。若是想不通,便該是如同你說的,作惡太多。」

    楚懷沙聞言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楚某人這一年來對不住的人太多了,想的起的,想不起的,倒不是裝傻。如今到了這一步,唯有任憑紫鵑姑娘處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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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懷沙臉上的神色很是淡然,完全沒有一個做錯了事的人的樣子,這讓任何一個報復的人都享受不到報仇的快感,顯然,這樣是不對的。

    可是,若是要讓紫鵑將那件事說出口,卻又是斷然不可能的,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她還想替那個人保留幾分顏面。

    扯了扯嘴角,紫鵑道,「我怎麼處置你?這事兒可不歸我管。文書早就在幾天前發到了朝廷,想必朝廷的意見很快就會下來了,你慢慢等著吧!」

    丟下這句話,紫鵑便往門外走去,跟楚懷沙處在一起,她心中越發的憋氣,後面的一干婆子跟了上來,紫鵑道,「準備馬車,咱們去瞧瞧程水若。」

    此刻的程水若被人帶進了一座華麗的小院子,隨即便與方白芨分開了,丫頭婆子們圍繞著她洗洗刷刷,隨即便有美味的飯菜送上來,還有大夫在外面候著。

    看見這樣的情況,程水若倒也放下了心來,安心的享受別人的伺候,雖然還不太習慣赤身裸o體的被一大群人給圍著,為了讓自己更有精力面對接下來的事,她還是盡力的放鬆了下來,不去想太多的事情。

    洗漱,吃飯,看大夫,當下人們捧著藥碗到她身邊的時候,程水若已經昏昏欲睡,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輕聲的喚她,睜開朦朧的眼,瞧見的卻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程水若笑了笑,支起身子,丫頭們拿來靠墊放在她身後,「你回來了,打算怎麼處理楚懷沙?」

    紫鵑捧著藥碗的手一抖,抬起頭來衝著屋裡的丫頭道,「你們都出去!」

    說完盛了一勺湯藥,輕輕的吹涼了,一邊喂程水若喝藥,一邊道,「那天我看見情形不對,就怕你吃虧,嘉郡王的王妃是先皇親自指的,前兩年曾回京一次,當時隨行的還有嘉郡王的獨女兒以及幾個兒子,因此,我是識得他們的,便去了那裡。」

    「到了以後見到王妃,我便將事情與她說了,王妃道是,廣州城的消息他們也是聽說了,不過,看在你拿著藏寧公主的玉珮,他們不會干涉此事,既然此事並非你的主意,那就沒道理白白的惹的皇上的不快,這才寫了封信,派人同我過來。」

    「如今韋將軍什麼事兒都聽你的,將廣州城的事情辦完了,你便回豫州去吧,不要再跟楚懷沙參合了。」

    程水若嚥下一口藥,嗯了一聲道,「玉珮呢?」

    紫鵑從懷裡掏了出來,遞給程水若,「藏寧公主的玉珮放在一個男人的身上有些不妥,何況他還要借兵,雖然是藉著你的名頭,總是不好聽,不好看。如今南邊兒的局勢很有些微妙,嘉郡王有時候糊塗,郡王妃的娘家卻是在京城的,跟咱們藏寧公主也算得上手帕交了,怕他胡亂去折騰,闖出大禍來,所以才將東西給留了下來。」

    程水若伸手接了過來,入手溫潤,心頭卻是越發的不舒服了,伸手將藥碗拿過來道,「你餵我不知道要苦到什麼時候,我便這麼一口喝下去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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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中苦澀,紫鵑拿了蜜餞過來,程水若塞進嘴裡,卻是感覺到一股怪味兒,這怪味兒在心裡也是濃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頭有事的緣故。

    「你還沒說你打算把楚懷沙怎麼樣?」

    紫鵑道,「程姑娘,我雖然敬著你,在身份上,卻是不比你差,王妃送了你這玉珮,卻是親口允了要收我做義女,這件事兒,你就別管了。」

    程水若聞言道,「我以為你當初已經放下了,有些事情,她是自願的。如今看來,楚懷沙也並非我所料想的那樣,當初的事情若說有錯,那每一個人都有錯,藏寧公主和駙馬爺將自家孩子扔到我那兒算什麼?他們自己不盯著,還巴望著我一個民女能做到這些事情?壓得住他們都壓不服的野馬?」

    「寧小姐也是,就忍著敏兒的性子來,便是連一兩個丫頭都不派,有人攔著,何至於如此?便是別人不派丫頭,你是打小跟她一塊兒長大的,說是丫頭,其實就是親親的姐妹,那時候你又在哪裡?」

    「我也有錯,若非我指使著她去幹這些事兒,也不會讓你們得出這個荒謬的結論!」

    程水若也不知道想說什麼,只是覺得紫鵑這樣是不對的,想勸她放棄,對於楚懷沙,這時候的她唯有去迴避這個人,只能按照下意識的想法去做,去說。

    紫鵑聞言皺著眉頭望著程水若,「你拚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拉,就為了替楚懷沙開脫?」

    程水若啞口無言,她可不是這個意思,紫鵑卻是不管程水若的表情繼續道,「這件事兒我自有分寸。事到如今,楚懷沙幹下的事情皇上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即便我不動手,他的下場也一樣淒慘,你就不要再多說了。我知道你跟他的交情匪淺,可也犯不著跟我家小姐一樣將自己給搭了進去。」

    喂喂,不是這個緣故好不好!

    程水若心頭叫道,偏生紫鵑半點兒都聽不進去,站起身來道,「你就好生在這兒休養,等身子好了再說。」

    「那咱們走了,馬家人動手怎麼辦?」程水若問道,「我不可能躺在這兒不管外面的事兒的。」

    紫鵑笑了笑,「隨便你了,反正我言盡於此,除了楚懷沙,其他的事兒都由你。」

    「那方白芨呢?」程水若道。

    紫鵑笑了,輕輕的搖了搖頭,本來打算起身的,又坐了下來,「我以為你醒來第一件事情是問廣州城的情形會怎麼樣,第二件事情會是方白芨,第三件事情才會是楚懷沙,結果,我完全猜錯了,一個都沒對。」

    程水若挑挑眉,不解的道,「你想說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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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鵑道,「我想說的是,你為什麼第一個想起的是楚懷沙?本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卻是沒想到還是被他給騙了。」

    「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明白麼?你想想他都做了些什麼事?完全是一個把所有功業都建立在別人犧牲上的人,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方白芨不好麼?還是要有個這樣的男人,一門心思的對著自己。女兒家,求的是什麼?不過是有人能真心真意的對自己好一輩子罷了,管那個人是土匪還是莽夫,管他那個人是不是千夫所指,他對不起天下人,只要能對得起你,那就是個合格的丈夫。」

    「這些話我本不想對你說的,因為,我以為你有萬丈雄心,跟別人不一樣,不會為了兒女情長幹傻事兒,結果,你還是是個沒用的女兒家。你看見了我,第一個想起的竟然是楚懷沙!」

    「找人過日子的時候,你想起的第一個人,卻不是遇事想起你的第一個人,何苦呢?興許跟我家小姐一樣,到死,他都不知道你為他做的事情。」

    程水若聞言搖了搖頭道,「你錯了!」

    「哦?」紫鵑挑眉。

    程水若道,「我之所以第一個想起他,是因為你不會傷害我和方白芨,你的仇人至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楚懷沙!從你的話裡面,我能聽得出,他其實沒幹過對不住我的事情,所以之前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對不住他,還氣的他吐了兩口血,真擔心再被你給折騰一下,他就死了。關心病人不是應該的麼?我華夏人,自來都是死者為尊的。」

    「噗!」紫鵑聞言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我還想多留著他折騰幾天呢,你倒是好,琢磨著給他上墳了。」頓了頓,「解釋就是掩飾,唔,你說過這句話的。方白芨就在隔壁院子,你要想見他就讓丫頭去請,不想見他,就在這兒先靜養著。」

    說罷了便往外走去,待到紫鵑走到門口的時候,程水若突然大聲問道,「楚懷沙這次若是回到朝中會發生什麼事情?」

    紫鵑的腳步頓了頓,低低的道,「你知道的,不是麼?」

    程水若叫道,「你家小姐在九泉之下,怕是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你日後如何去見她?」

    紫鵑聞言低低的歎息了一聲,緩緩的轉過身來,凝視著程水若的眼睛,「已經來不及了,我其實什麼都沒有做,不是麼?」

    紫鵑離開了,程水若的心卻是久久沒有平靜,丫頭們沒有來打擾她的清靜,必然是受了人的吩咐,在沒有人的時候,愧疚感將她淹沒。

    心中卻是有兩個聲音,楚懷沙走到今天這一步,跟她沒多大關係,即便是沒有她,他到如今朝中處處樹敵,在外面依舊不肯收斂行跡,遲早會走到這一天的。

    還有一個聲音卻是無時無刻不叫囂的,便是她將楚懷沙氣吐血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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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如火,在海邊的太陽下,有海風吹拂,卻是並不那麼的難以忍受,只是淒慘的便是皮膚了,鹹澀的海風加上太陽的荼毒,便是再怎麼白皙的人,也會失去如玉的肌膚。

    不過,這樣的舒爽卻是讓程水若所嚮往的,很久很久以前,她希望自己能有漂亮的臉蛋和身材,當擁有了以後才發現,這一切得到了便成了麻煩,因此,她到如今,卻是不那麼在乎什麼外貌了。

    至少,在她心情有些糾結的情況下,不能那麼在乎了。

    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在沈誠、胡家以及嘉郡王的人的幫助下,將廣州城的一切理的順順當當的。

    程水若被帶走,兩家人便趕回來了,接下來便是一系列的行動,馬家被連根拔起,新的商業協會也組織了起來,新氣象下人人都是幹勁十足,這半個月,程水若忙壞了,拖著本就是大病初癒的身體與眾人商議商業協會的條條框框,打打殺殺的事情是男人們幹的,條條框框的事兒別人卻是沒她那麼細心以及有遠見。

    當忙碌完了以後,程水若大睡了一覺,突然之間發現自己清閒了下來,事情都很順利,新的商業協會也有人可以盯著,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心頭像是有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壓著似的,因此,她讓人準備了馬匹,到沙灘上來吹海風。

    這時候,該是回豫州的時候了,事情已經交代完了,豫州城還有小環和霽風在等著她回去,還有下面那麼多眼巴巴的望著她吃飯的人,這些事情處理完畢以後,她就該閒下來,可以有心情與方白芨一起研討醫術,也該將自己對手下的那一幫人的承諾兌現的時候了,至少,在三年之間,在那些出遠洋的船隻回來之前,她不會有什麼事,唯一的麻煩,恐怕就是跟方白芨去醜媳婦見公婆,不過,她沒有必須嫁的想法,所以,無所謂方家人的態度,大不了拍拍屁股滾回豫州去。

    「你在想什麼?」方白芨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了,長長的腳印順著她的腳印從沙灘的那一頭延伸過來。

    摸摸身下的礁石,程水若笑著道,「那些船據說還有三個月才能修好,我挺想看看的,不過三個月走水路的話也就夠一個來回多一點兒,可是,就這個時候不回去吧,你家裡有事兒,我家裡也是沒個主人在,真是讓人頭疼。」

    方白芨道,「你不是為了這個頭疼吧?」

    程水若側目,「什麼意思?」

    方白芨搔搔頭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們看錯楚懷沙了,他其實是個好人,要是就這麼讓他回京去送死,我一輩子都過意不去的。」

    方白芨的眼睛黝黑而又善良,面孔在眼光下閃閃的的汗水,便是這模樣,讓程水若的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

    程水若突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想法,一下子從礁石上跳了起來,大笑道,「我怎麼就沒想明白呢?走!」伸手去拉方白芨,方白芨不解,只是看見突然像是活過來了一般的程水若,「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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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獄!」程水若笑道,「當年你不是就想幹麼?咱們這會兒把這個夢圓了。你可知道,從小到大我便在想,敢於劫獄的人都是敢於直面人生無所畏懼的勇士,我這輩子青樓是逛過了(雖然她記不得),像劫獄這種事兒可還沒玩過。」

    方白芨:……

    被程水若拉著跑,看見程水若一改近半個月來沉悶的神色,笑的如此歡快,他道,「楚懷沙已經被送走了,就在昨天。要劫獄的話,還不如去劫船。」

    兩個人風風火火的找到沈誠,將想法一跟沈誠說了,沈誠便開始點頭,「要劫船很容易,關鍵是怎麼逃開朝廷的追捕,程姑娘若是沒有想法的話,沈某人倒是有幾個辦法。」

    程水若道,「何必那麼麻煩,把船整個兒弄沉了就行,船上的人都成了失蹤人口,便是上面想查也查不到,至於楚懷沙,你給他弄回來,我再想辦法勸他。便是離開這個朝廷,他也並非沒有了出路。」

    方白芨聞言便開始後悔了,拉著程水若的衣袖,「你不是說,家裡沒有主人不行麼?」

    看見他這模樣,程水若不由得好笑,不過,了結了一樁心事,程水若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笑著道,「我只是留一封信給他罷了,咱們過幾天就啟程回去吧。你不是說要帶我回方家麼?我還擔心白蘇會不會出什麼事兒呢。」

    方白芨這才鬆了一口氣,便開始跟沈誠興致勃勃的商議了起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為了想早些回去,出謀劃策,就差自個兒親自上陣了,總算在熟悉水道的人的幫助下,確定了計劃,用快船去追那艘押送楚懷沙的船,然後,再趁著夜色風浪大的時候動手,將船沉了,人則是救回來。

    然後麼,他回家高高興興的成親娶老婆,楚懷沙便在這個地方老老實實的當他的逃犯吧。

    海上行走的人,劫船沉船什麼的都是小菜一碟,事情交給沈誠,程水若也放心的很,又在廣州城裡呆了兩天,便乘著商船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

    這一次船上攜帶的東西有很多,程水若打算繞道幾個地方去分銷,這些事兒有張凡操持著,東西都是從馬家那兒弄來的,代表的是整個廣州商業協會的利益。

    船不過行了五天,便聽說了一艘官船在風浪中沉沒死傷無數的消息,聽見這個消息,程水若的心也靜了,接下來,她將先回到豫州,折騰好家裡的事兒以後,再去京城和方白芨會合。

    而此刻的楚懷沙,被人蒙著雙眼睏了起來,卻是不知道身在何方,走到這一步,心中已經是茫然,卻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他未來的路,絕對跟官場無緣,與皇帝無緣了。

    心中隱隱約約的知道些什麼,在別人眼中他已是死了,在他心中,往日的夢想都成了泡沫,被人輕輕的戳破,灰飛煙滅,剩下的便是一場夢而已。

    依舊在船上,船行向何方卻不在唯他所關注。

    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人走進船艙,解開他眼睛上的黑色布料,讓久違的陽光刺的他雙眼發疼的時候,淚水輕輕的滑下。

    眼前的人是誰,他不關心,眼前的人說了什麼他也不關心,手中,被人塞了一封信,然後,喧鬧之後又是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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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餓了,不是餓,渴了,不是渴。

    總是有人在他以為就會這麼沉睡過去以後,往他嘴裡灌進一些東西,讓他在這黑色的世界中苟延殘喘。

    渾渾噩噩的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當再次有人走進來的時候,他不耐煩了,本以為他已經沒有了情緒,他還是不耐煩了,不耐煩這折磨,不耐煩還呼吸著這世上的空氣。

    「不要再給我送東西了!」

    「你看看手上那封信,看完了就沒有人管你了。」說話的是個男聲,楚懷沙並不覺得熟悉,聽見這話,卻是讓他微微一愣,「你想做什麼?」

    抬起頭來,微弱的燭光下,一張陌生的臉,看起來像個管事,平日裡多有勞作的那一種。

    片刻的光線便讓他很是難受,楚懷沙又閉上了眼睛,那管事道,「讓你看信。」

    那封信已經不知道被楚懷沙扔到哪裡去了,他只覺得這樣讓他煩躁,為了將這個厭惡的人趕出去,他不耐的道,「在哪裡?」

    那管事將已經被揉成了一團的紙塞到楚懷沙的手裡,「自個兒看吧!看完了要絕食要上吊都隨便你!」

    說著,將手中的燭台往桌上重重的一放,轉身走了出去。

    「這是什麼?」楚懷沙隱隱約約的想起了好些前些日子有人送來了這樣東西,然後,然後他就記不得了,不由得打開來,苦笑,「這時候,還有人記得我麼?」

    那管事靜靜的站在門外,猶如這些日子所做的一般,聽見房間裡的動靜並沒有做出多大的反應,只是靜靜的站著。

    過了許久許久,在他以為裡面的人會就這麼放棄自己,就這麼死掉的時候,房間裡,突然傳來一陣大笑聲,像是瘋魔了一般,笑過之後,便是長長的沉默,畢了,一聲大叫穿透夜色,

    「來人!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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