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你們就好好的準備,準備,我們先去搬來人體下你們可以近距離看,也可以離遠一點看,這都要看本人的承受能力了」
在他們低聲地討論下,很快解剖技師兩人從教室前面的標本室裡面搬出了一具標本,是的,全身光溜溜的,女生都不由別過臉去不敢看,因為是男的標本,為何稱為標本,不稱為屍體呢?
一般醫科大學的膽小女生從不說解剖實習課要面對的屍體是死人。她們只說,那是標本。雖然只是心裡安慰,但起碼把那具屍體改個別稱,好聽一點。
汪技師和萬技師把標本搬到瞭解剖台上,濃濃的福爾馬林的氣味頓時在周圍散開來,迅速地佈滿了整個房間,令人作嘔,同時也令人同情,因為那具標本的人,實在是太年輕了,應該才不過二十來歲而已。
「看好了,現在先是給同學們展示一個腦的標本。」
手起刀落,一道凌厲而優美的弧線從早春冷冽的空氣中劃過。是一個成熟的解剖技師才會有的動作。純熟,乾淨而利落,沒有多餘的動作,彷彿就像是在跳舞。
他沒有絲毫的遲疑,更沒有恐懼。
因為,刀下只是一具屍體而已。
死亡曾經造訪過它的主人,在教室對面的那件標本室裡足足待了四年左右,離死亡的時間已經是一段長遠的事情了,如果不是需要,估計還是會待在那泡滿了標本的泡屍池裡吧。
慣例。每一具新鮮的屍體,都將進行全身消毒,並用百分之十的甲灌注滿它的血管與腔體,再存放於不見天日的屍池中用福爾馬林溶液固定標本半年以上。經過這些繁瑣的防腐程序,蛋白質即使暴露於空氣中,也不會分解腐爛。
而醫學生們能見到的標本,至少是距離死亡半年以後的事情了。固定半年以上的屍體,才會開始依據用途不同進行製作。或取其骨胳,或取其內臟,或取其截面,或取其剖面。
這具屍體已經被溶液浸泡了四年之久。是一具陳年老屍。但屍體經過防腐與固定。肌肉與面貌輪廓都顯示。屍體所屬地主人。只是一個少年。一個風華正茂地少年。意氣風地黃金時代。
因為這一點。汪主刀技師不由低下了頭。端詳了一下屍體地五官。手上地刀子也停了下來。
「還挺帥氣地哦。」汪技師旁邊地萬技師壓低聲說道。這聲音在這安靜得針落可聞地教室裡。猶如炸彈。響亮地在座地都聽得見。都不由往那張臉地輪廓看去。地確挺帥地。
經過長時間地福爾馬林浸泡。屍體地顏色早已變為深深地醬褐色。遠觀和一具塑料模型幾乎沒有區別。但他地五官和生前一樣栩栩如生。尤其是在這具陳年老屍身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衰老地痕跡。
或許是上帝預見到他會過早離去。才會憐憫地把一種叫英俊地優點慷慨賞賜於他吧。好讓他在離去地時候。給後人留下一句歎息。
二十多地年紀。挺直地鼻樑。微微翹起地下巴。緊抿地薄薄唇線。眼睛雖是閉合地。但從長長地睫毛看。生前地這雙眼睛一定是非常有神。
他沒有頭,這在屍體消毒時都已盡數削去。而經過防腐固定的肌肉還是有些彈性的。胸大肌、二頭肌的輪廓鮮明可見。
「可惜了。」汪主刀技師微微歎了口氣。
他自從工作以來,已解剖製作過成百上千具屍體,年青的見過不少,但是還是不免歎了口氣。
何況,它們只是標本而已,跟死去的貓和狗並沒有什麼區別,一樣是標本,只是大小不一樣而已。這有什麼可悲傷的?不,有的。
死亡早已生。曾經屬於這具的溫熱、喜怒、榮光亦或恥辱的記憶,都已不復存在。今天,它即將成為供醫學生學習的標本。難道這不應該悲傷嗎?應該的,也是必須的,特別是在年級小的標本上,那是悲傷的。
醫科大學裡,系統解剖課程上所用的標本,大多數是已經製作好的。心歸心,肺歸肺,骨歸骨。絕非外人想像的那樣,會讓學生們在課堂上揮舞手術刀去亂切亂割。
因為即使按價格出售的話,每一具標本也都是異常昂貴的。
為此,這具標本的身體已經空了,露出了裡面的空腔,空蕩蕩的,本來屬於「他」或「它」的東西,現在已經成為了某個存放室裡的標本,提供給下一場解剖教學。空腔裡,有的地方甚
被泡出了黑斑,令人作嘔。
學生所要做的,只是辨認與觀看。解剖的工作,都由資歷不等、職稱不等的解剖技師來完成。
如果讀過皰丁解牛的故事,你就可以大致明白解剖是怎麼一回事。這完全是一門辛苦的技術活兒。
解剖技師會根據教學需要,取出所用的人體材料,加以分離、剔除、整理、染色、標記,最後才呈現為標本。這個過程有時需要好幾個月之久。
如果是頭顱標本,他們會使用電動開顱鋸、錐子加銼子,那架勢不亞於機械製造廠的車工與鉗工。這是尊敬。
如果是神經標本,他們會小心分離,戰戰兢兢,那些根根大小長短不一的神經完好無損地好來,那小心又謹慎像是在為宮中的太后的刺竹,一不小心就是殺頭之罪。這是尊敬。
如果是骨骼標本,他們會把肌肉全部分離出去,精雕細刻,那姿態更可媲美於創作中的雕塑家。這是尊敬。
其實,所有上述過程,在現場毫無詩意可言。像是一個劊子手,把一具本來完好的屍體完全給分離了,慘無人道。可是誰又知道這是他們對屍體的本來主人的尊敬呢?
他們之所以來到這裡給他們解剖,是自願的,如果不是有他們的自願,相信絕對沒有多少具標本可用,那時候就會尷尬到幾個班的學生在一起上課,擁擠,無奈。因此,自願捐贈的,都是值得尊敬的。為了不把任何一處弄壞,自然要小心翼翼了。本身捐軀本人就是要為醫學做貢獻的,如果用不上他(她),豈不是不尊敬了。
眼前的這個標本,現在就是要解剖教學用的腦,那正是要把那英俊的臉龐給割掉了,這不是無情,而是尊敬!
可惜,這僅僅是對技師來說而已。在場的各個學生臉色都已經泛青,單單是那些褐色的黑斑,濃濃的福爾馬林足以讓他們受不了。在場頂得住的,只有羅文宇和楊輝了,他們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依然是那麼平淡地看著解剖台上的手術。
解剖台上的汪技師手起刀落,往那光潔的頭顱上割了下去,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乾脆利落。
和外科手術不一樣的地方在於。解剖刀是真的殺人不見血的刀。
因為,根本不會有血液從屍體身上流出來。
這樣便省去了很多麻煩。止血鉗和紗布在這裡是見不到的。技師的頭頂上,也沒有無影燈。
但標本製作室總是比手術室要猙獰得多。你可以隨時在這裡現丟棄不用的頭顱,手掌,甚至整條大腿。
雖然沒有鮮血淋漓,但沒有見識過這場面的人,第一次還是會深感驚心動魄,並在回去後惡夢連連。
正如一句:人嚇人,嚇死人。
沒有流血的解剖台一樣可怕。
在汪技師純熟的手法下,頭皮立刻被他給無情的剝離了,甚至連額頭上的表皮都被割了下來,露出了那堅硬的頭骨。
「電動開顱鋸!」
一個似鋸不像鋸的電動開顱鋸出現在手中,打開電源,吱吱聲響徹整間教室。汪技師毫不猶豫就割了下去,與堅硬的頭骨來個親密碰撞,出嘎嘎嘎的聲音,刺耳又讓人膽寒。
膽小點的,都已經摀住自己的耳朵了,這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割自己的頭顱一般,充滿了恐懼。
「叮!」
很快,整個頭骨蓋都被取了下來,露出了裡面那白色的大腦,密密麻麻的紋路在上邊縱橫著。汪技師雙手輕輕抓住那腦,然後稍微拉起,慢慢地把大腦往外面拉去,想讓它脫離自己的主人。
同時那具標本不斷地在搖晃著,下面的空腔皮猶如撥浪鼓一樣,不斷地鼓動,這讓他們看起來非常噁心。似乎這個舉動導致福爾馬林的氣味更加濃郁了,有的已經忍不住地往外邊跑了出去,因為汪技師已經快把那大腦給剝離出來了,那不斷晃動的腦袋並不討人喜歡。
恐怖的是那個青年的鼻孔中似乎噴出了一道淡淡的血注,嚇得無論是女生還是男生,臉色慘白,有的都已經閉上了眼睛,死活都不肯離開,可是肚子裡卻不斷地翻滾著,反胃著,那股氣味,那血注,還有那褐色的空腔……
今天果然不用吃飯了,吃番茄醬或黑色的食物,都是不可能的,甚至吃白米飯,都像是在吃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