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凶險
張立平走在街頭,因為他還不想睡覺,所以就不想也不願回去。(小說~網看小說)父親的病已經被控制住了,並不需要多操心,他現在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那幾名被收買的證人,只是這些人不是在半年前調走,就是搬了家。先前好容易找到了一個,卻也被他的家人告知出差去了,張立平沒奈何下,只有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讓他一回來就打給自己。
他知道周密羅織出這一切的定然會有一個幕後主使,但他根本就猜不出這個主使的動機與目的。就好似彷彿被人打了一下後想要報復,只是以他個人的力量,回擊的拳頭下下打在空處,根本無力可使!
於是在茫茫然然中,一個茫然的少年茫然的無處可去。
冰涼的雨水從空中飄落,落在他的臉上,發上。
經過他的額頭,滑過面頰,在下頜處匯聚,終於落地。
他只覺得在這雨夜裡,一種前所未有的寂寞,感到分外料峭的寒意。
一種絕對的空虛。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天氣很冷,他的心中總是有一種沉重的感覺,就彷彿是颱風來襲之前那種令人壓抑的悶熱。
身上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張立平正木然的呆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接起電話:
「你好,我是張立平。」
「哦,是小張啊?我是下午才見過面的何法官。還記得嗎?」
張立平聽了這個名字微微一愣,他心中隱隱約約有很不安地感覺,可是仔細想要尋出源頭,粗略中又是抓不到摸不著。
「張院長的案子,我有了新的頭緒。」何法官那溫和的聲音中有了一絲激動。「令尊是被人冤枉的!並且據可靠消息,他之所以發病,也是因為有人從中謀劃。陷害!這是一起性質極其惡劣的謀殺案!」
張立平一下子呆住了,他的血頓時湧到了頭上。心中當真是一團凌亂。
「喂?小張,小張?」聽了催促,張立平頓時回過神了,忙道:
「何伯伯,你將清楚一點,究竟是誰要這麼做,他們地目的又是什麼?」
何法官歎息道:
「陷害你父親地人。勢力非常之大,我現在所處的地方很不方便詳談,再說電話中倉促談幾句也說不清楚,你現在在哪裡,我還有些細節必須當面問你。這關係到為令尊平冤昭雪的問題」
張立平聽了急切道:
「我在二環路這邊,何伯伯你說個方便見面的安全地方。」
何法官恩了一聲道:
「那你快來十里堤,我們在這裡的平安橋橋頭上見面,那裡偏僻寂靜。有沒有人在旁邊一目瞭然,不會擔心隔牆有耳。」
「十里堤?」張立平又是一楞,那個地方已是城外,地勢頗為偏僻,因為附近有古代一道殘破的十里長堤而得名,一條大河從那裡流過。就在不到五公里的地方匯入長江,因為那條河面寬闊,水流也頗急,無論是在橫跨河面地橋上還是水中,以前都常常發生意外,因此將橋翻修後才改名叫做平安橋。眼下已是晚上近九點,又是陰雨天氣,何法官怎麼會選在這麼偏僻的地方見面?張立平不禁在心中打了個突,但疑慮旋即被急於瞭解事情真相的念頭沖淡,他再不遲疑。招手叫了輛出租。向著平安橋頭疾馳而去。
………………………….
夜黑得似凝固了的液體。
想來是因為天氣惡劣的關係,公路上的車也少得可憐。偶然有一輛駛過,但當車頭燈的光線逃也似的遁去以後,黑暗又以全盛之勢統治了一切。
為了何法官所一再告誡地保密,張立平提前就在橋前一公里的地方下了車,向著橋頭徒步行去。雨絲冰涼,那種寒意彷彿直沁入了骨髓裡去。
不知道為什麼,張立平每行出一步,身上就凍颯颯的冷上一分,心中不安的預感就越發強烈。他深深呼吸,可是那不安加倍躍動。
但是何法官的話中,提到了恢復父親一生的清譽地關鍵,還隱隱揭示出幕後的主使。若是是得知真相,那無論那暗中的敵人如何龐大,都總比現在敵在暗我在明,似沒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撞要好過太多。
因此他——
不能不去,——
也不得不去。
人生中有很多事,不是根據你主觀的意志為轉移的,正因為如此,歷史上才會有那麼多驚心動魄,那麼多可歌可泣!
地面上已有很多積水,踩上去便是一步一個水印,張立平走得很慢,但是很堅定。雖然橋面極寬闊,但走到橋口的他已在黑暗的橋中段處,看到一個伏在欄杆上的瘦弱身影,彷彿正在看著橋下河心處的湍急。
顯然,因為大雨的關係,河中地水很大,「嘩嘩啦啦」聲不絕於耳。
張立平快步向黑影走去,兩人地距離迅速縮短,五十米,二十五米,十米。
那黑影始終不動。
張立平一腳踩在了一攤積水上,水花向四面分濺而開,被吸水性極好的純棉褲子迅速地吸收了進去,而雨水的冰涼也一直順著腳碗淌落入了鞋中。
他的動作忽然僵住。
這只因為他已找出了心中不安的原因!——
電話!
他的電話何法官怎會知道!
他怎麼能知道?
自己地電話是為了聯繫出租房屋的業務,在四川新買的。與何法官見面時候因為心潮澎湃,思緒複雜,一時間疏忽了給他電話號碼,而在WK市裡,得知自己的手機號碼的只有賀四和他的朋友,賀四和羅軍是絕不可能出賣自己的。
哦,對了!還有先前走訪過地那幾戶人家!自己將電話號碼一一留了下來。說是等人一回來就給自己打電話!
一丘之貉!
這是一個陷阱!
張立平的腦海裡電光石火地閃過這些念頭!
在明知落入了致命陷阱的緊要關頭,人的反應是大不一樣的。
有的人是驚慌失措。胡亂逃跑。
有的人嚇得手腳冰涼,束手就擒。
有的人瘋狂一博,盲目冒進。
第一種人地行為是可悲,第二種人的行為是可憐,第三種人的行為是可笑。
這三種行為的結果大多數都是失敗。
張立平此時卻很冷靜。
在看破了眼前的一切只是個陷阱的時候,他的腦細胞急劇的運轉起來,將前因後果都在腦海裡分析。過濾了一次。然後作出了一個瘋狂地舉動——
繼續前進。
遇到困難,是絕不能怕的,就好像是狗追人跑,人越是跑狗越是追,要是人不跑了反過去追狗,可能就把狗嚇得轉頭就跑。
這句話張立平忽然記了起來,那還是小時侯父親微笑著對他說的,此時父親微笑的面容。卻給了他無窮的勇氣!
「我絕不會逃避!」
「請看著我,父親。」
他忽然又想到,父親的一生中,是否也遇到過自己這樣千均一發地危機,再由此上溯到八個世紀前的那位先祖張既先,他在步上刑場之時。會否有著同自己一樣的心情?
想到這些,他的勇氣更是倍增。
活,要活得轟轟烈烈,死,也要死得無悔無怨!
四面空曠,風聲雨聲水聲交雜在一起,恍若淒厲的鬼泣。兩岸也是樹影密實,蘆葦從生最近的一點燈影也如鬼火一般,依稀搖曳在直線距離至少十餘公里以外的地方。呼救自然是徒勞。
而在這寬闊沒有遮蔽的橋上,逃也根本是無處可逃。避無可避。
一步。兩步,
張立平與伏在橋欄上那人的距離在迅速縮短。
那人風衣遮住的腰畔遽然有亮光一閃。
那光若野獸利齒上地光芒。
殘忍而白亮。
雨水早已打濕了張立平地頭髮。濕發遮掩了左額左眉,他的眼神在這冰冷地黑夜裡發著針一般銳利尖刻的光芒。
他依然行前了過去。
那個人大概估算好了距離,根本不說話,一回身就向張立平發動了襲擊。他的襲擊很專業,右手拿著什麼東西直揮向張立平的頭部,左手上竟有一支立即開啟的手電,鼻直的射向張立平的眼睛!
頓時,張立平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事物。
好在這個危急關頭,左手霍然伸出一擋!——
他想閃,但是此時等同於視力喪失的情況下,連方向感也全無,因此他只能憑著感覺拿手去擋。
頓時左臂被堅硬的東西敲了個正著,骨骼發出發出「波」的沉悶的一聲,一種什麼東西碎裂的感覺和著澎湃的劇痛頓時傳來,張立平面容因為痛楚而扭曲,心中卻燃燒出一種奇特的自虐快意,彷彿自己身受的痛苦越多越重,才彌補了以往對父親的過失!
這時候,中學時候外出打群架的豐富經歷給了張立平以啟迪,他的反應天生就極快。腳立即在手臂中擊的時候用力踹出,感覺踢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上。對面那人顯然沒想到這種情況下張立平還能反擊,被他踢到了小腹,悶哼一聲,顯然是吃了不少的虧,踉蹌後退。
兩人都需要時間來回復傷痛,因此形成了一個暫時對峙的局面。
視力漸漸恢復後。張立平才藉著手電地光亮看清楚這個人的臉:薄而外翻的唇,細眼,瞳孔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光線微弱的環境下也縮得很小,臉上有著很濃密的絡腮鬍子,很冷酷殘忍的表情,能辯識出來。這個人捏在手上的,原來是一根粗長尖銳地鋼筋。既可以用來揮擊,也可用於直刺。
這個人想來是預謀已久,方纔那這一下直敲的是張立平地頭部,若是被敲實,當場暈厥已是最輕的結果。
看著這個人的模樣,張立平心中一動,判斷出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竟是大步向前逼了過去。
那人獰笑一聲,對於十年前就將打架殺人當作職業的他來說,方才只是看在這等公子哥兒嬌生慣養,自己又是有心算無心,一時大意之下,吃了點小虧,見張立平竟敢得寸進尺,右手虛揮一下。左手忽動,手電的強光又向張立平射來。
張立平舉起手來一遮,臉也下意識的一偏,那人獰笑一聲,一棍橫掃就敲在了他地肋間!
肋骨本就是人體最脆弱的骨骼之一,而它們保護著肺。肝,心,脾等極重要的人體臟器,通常情況下,兩肋乃是人體上的致命之處之一。
張立平眼前一黑,只覺得內臟彷彿被一隻大手用力捏住了一般,呼吸都窒住了,嗓子裡一股甜腥不斷湧動,只怕一張口就會噴出一股鮮血。只是哪怕在這種環境下,他的神智卻保持清明。腦海中想到先前看出的這個人可能存在的弱點。右手手肘一夾,正好將鋼管夾在了腋下。
豈知那人早料到了張立平會有此舉。他將電筒向張立平的頭上一擲,左手一把就從腰畔摸了一把鋒利地匕首出來。
這時候,張立平已知生死一線,雙手一起探出,順著鋼管的方向用力抓住了那人持棍的右手小臂。
到了眼下這境況,顯然張立平已處於全面危機之中,他左臂被重擊,頭上遭擲來的電筒打中劃破了一條血口,右肋下也遭了一下狠的,只怕斷了不止兩根肋骨。
而對方只是小腹上吃了他一腳罷了。
這時候他只是雙手拿住了對方的右手,並且他地左手受傷之下,比起平時還只能使出一半的力氣。那人只需要左手輕輕一刺,張立平就得當場喪命。
可是張立平這時只做一件事。
他雙手用力握住那人的右小臂,一捏一擰!
這一下生死攸關,他已用上了平生的力量!
照理說常人的右前臂被這樣一捏一擰,最多也就是個扭傷罷了,也根本算不了什麼。可是那個殺手竟是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聲,整個人如中雷墼一般,連左手的匕首都捏拿不住,「當榔」落地。
這一下來得當真是突然至極,對張立平也是感覺到僥倖至極。
原來他看到這個人的樣子以後,從他縮小得若如針尖的瞳孔中就迅速判斷出來,這個人——
吸毒,——
並且吸得的時間很長,劑量也很重。
進行這樣大劑量長時間吸毒地人,通常都是採用靜脈注射地方式,他們為求方便,一般採用的注射器都反覆使用多次,而注射部位集中在雙手地前臂上。
吸毒者的注射手法當然不能與專業的護士相提並論,加上他們倉促而頻繁的注射方式,長期吸毒的雙手前臂上,大多數都有著纍纍的傷痕,潰爛的創口。
也正是由於這樣,吸毒者雙手前臂的血管,骨骼,神經也因為毒品的原因變得格外的脆弱,僵硬,敏感。
張立平賭的就是這個人也有著同樣的體征。
他下的籌碼是寶貴的生命。
事實證明,他賭贏了。
對於這名殺手來說,張立平的那一捏一擰不僅廢掉了他的右手,給他造成的痛楚,幾乎十倍於先前小腹上中的那一腳!
兩人扭打著滾倒在雨水中。
論經驗,張立平同這殺手比起來,簡直就是個白癡。
只是經驗也需要一定的力量用於實施的。否則寶貴的經驗就成了空談。
長期吸毒的這名殺手,體力與力量早已被耗費一空,與憤怒而年輕的張立平比起來,已是處於極端的劣勢!——
何況他已經只剩下了一隻手——
而且還是左手。
張立平只是抓住了他軟軟垂下的右手,再一扭,這個殺手就只剩下了慘叫的力氣。
他激烈的喘息得像一頭牛,感覺肺都在先前的搏鬥中被掏空了似的,雨水激烈的打在他的面頰上,卻被蒸騰出裊裊白氣,張立平的心中再無一絲惻隱之心,捏著那人斷掉的右手狠毒的大聲道:
「說,是誰派你來的!」
話聲淒厲非常,在滂沱的大雨中,死寂一片的橋上傳出好遠。
那人沒有說話。
張立平面容扭曲,抓住他完好的左手又是一扭!
這人立即若一隻離水的蝦一般彈了起來,接著只剩下渾身抽搐的力道,他大張著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死白的臉上滲出大滴大滴的冷汗。
良久,他的口唇才顳颥著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音。
張立平將耳朵側過去,分析辨認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聽懂了他話中的含義:
「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