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神雕 第五卷 江南煙雨 第四章 夜探
    御街東側通江橋一帶,衙門林立、府第潼潼,皆是達官貴人居住之所。(小說~網看小說)其中最為高大氣派、來人絡繹不絕的府第便是右丞相府,看那金匾「一門三相」的皇帝親筆、門前下人的神氣,便讓人不由興歎:「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古人誠不欺我。」

    而此刻在這高堂大屋內,卻有一人在大發脾氣:「一群廢物!陞官發財都知道要找我史嵩之,現在怎沒人站出來?嗯?你們也都是做官成了精的老油子了,現在只不過是一幫文弱書生鬧事,便束手無策,你們這麼多年的官都做到狗身上去啦?」

    廳內史嵩之高座上位,面色陰沉,左手是一群家將與府內所聘高手,右手邊是史黨官員,此時皆被訓斥。眾人跟隨史嵩之甚久,從未見其如此光火,哪裡敢出言頂撞。

    史嵩之也是壓力甚重,太學生不斷上書彈劾,百姓湧動,朝中以杜范為首的一批清流官員也是死追不放,他已經感到自己的相位在動搖。遊目四顧下,忽出聲道:「常開山?」

    江南四友的老大常開山忽聽得自己的名字,心中咯登一下,出列道:「屬下在。」史嵩之道:「吩咐你辦的事辦好了麼?」常開山道:「屬下辦事不利,請丞相責罰!」

    史嵩之雙目瞇起,掠過一絲殺機,道:「發生甚麼事?」常開山道:「那聾啞頭陀武功雖高,我兄弟也不懼他,只是路上遇上了一個高手,我等與之相差甚遠,毫無半絲機會下手。」那日陰一劍敗於周志重手,兄弟四人便知毫無勝算,本欲追上尋隙相襲,豈知那周志重每日坐於船頭打坐調息,內力運轉下,方圓三里之內纖毫必現,實無半點潛入機會,而史嵩之忙於應付臨安事,未曾派出高手接應,是以讓周志重三人平平安安的到了京師。

    史嵩之喃喃念道:「周志重,周志重,他是何方人士?」一人長笑而出,道:「丞相,這周志重可是全真第一高手,常老大失手情有可原。」那人身著淡黃僧袍,笑容可掬,竟是許久不見的蒙古國師薩迦班智達。史嵩之卻是對他頗是恭敬,施禮道:「原來薩迦國師識得他,那周志重厲害麼?」

    薩班道:「此人武功不在貧僧之下,只怕丞相府中尚無人是他對手。」此話一出,眾皆不服,那寧瑪派的宮贊巴冷笑道:「薩迦大師武功蓋世,小僧甚敢欽佩,你我不妨多親近親近。」伸手向薩班。

    西藏宗派甚多,這寧瑪派與薩迦派正是死對頭,宮贊巴看似要與薩班拉手親近,實則是要試試薩班的功夫。薩班心下雪亮,他奉蒙哥之令來江南,原就是要一探江南武林虛實,二扶持奸相,打擊忠良,削弱宋廷,為蒙古攻宋做好準備。如今雖為史嵩之奉為上賓,卻知眾人不服,心中早已生立威之意,此時正中下懷。當下笑嘻嘻道:「哪裡哪裡。」亦是伸手來迎。

    二人雙手互握,輕輕搖晃,面上皆是笑語晏晏,須臾,薩班面色不動,那宮贊巴卻是面上忽紅忽白,變幻莫測。薩班鬆開手,微笑道:「承讓了。」宮贊巴面色不逾,狠狠盯了他一眼,不再言語,顯是已經吃了大虧,他身後三個師弟卻皆是大怒,便欲上前找回場子。

    史嵩之知薩班是蒙古皇室面前的紅人,怕兩下打起來不免得罪了上賓,忙岔開話題道:「薩迦大師,不知這幾日你那道家功夫練得如何?」薩班微笑,退後一步立定,面前大理石地面上一隻深達三寸的腳印赫然在目。眾人大是驚懼,要知這大理石乃是史嵩之不遠千里命人採集而至,硬度遠在一般大石之上,薩班於足下運勁,不發一絲聲響,這份功力實是令人震駭。

    薩班適才卻是有些取巧的,他與宮贊巴較力,將他的內力盡數引入足底,加上自己的內力,方能無聲無息間達此效果。只是縱然如此,自己的內家功力也是大有精進,笑道:「這全真的內家功夫果然了得,不愧是與正一道齊名當世的玄門正宗。」

    話音未落,忽輕喝道:「何方高人造訪,還請下地一敘。」右手大袖揚起,聽得屋頂「嘩啦」一聲響,一扇天窗震碎,一人輕輕飄下。眾皆嘩然,不料居然有人能瞞過眾高手耳目,潛藏至此,立時兩名武士縱身躍起,長臂拿向那人肩背。

    空中不知那人使了個什麼手法四兩撥千斤,二武士卻是相互對了一掌,內力反震下落下地來。那人雙足輕踏,自空中緩緩落下,竟是輕功中上乘的「上天梯」功夫。

    這兩武士落地,相互對望,各自眉心紅點一閃便即隱去,心中大駭,這分明是那人適才電光火石間以上乘功夫在每個人眉心點了一指,氣血運行稍有停頓之相。只是那人手下留情,並未傷人,二人運氣一匝,覺體內無恙,方始放下心來,只是不敢再上前挑戰。

    這二人人稱「嶺南雙雄」,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手,一招之間雙雙落敗,及至見到那人展現出神乎其技的輕功,更是令人目眩神迷,大為歎服。

    待那人落下地來,在場眾人卻有人識得,數人「啊」的叫出聲來,宮贊巴四人說的是「原來是你」,而江南四友和薩班卻道的是「周志重」。

    周志重白日與杜范一見如故,便受邀宿在杜府。他此行目的是要追回祖師手著,當晚便決意至史府一探。程英與聾啞頭陀也知他武藝高強,安全無虞,便放心由他一人前來。史府與杜府相去不遠,同在御街東,周志重不費什麼力便潛入了府中。

    只是史府佔地頗廣,房舍無數,周志重要找書房豈不是大海撈針,唯有往燈亮處尋。及至來到這大廳外,聽得裡面眾人皆呼吸深長,武功皆是不弱,不敢造次,便上屋窺探。

    豈知聽史嵩之語意,竟是將全真內家功訣當作了禮物送給了薩班,心中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心知薩班所習小無相功乃是道家絕學,其博大精深不在全真武學之下,那薩班既然精通,必然道學不淺。原本那功訣落入尋常人手中,若是於道家丹訣不精者,練來也無甚效果,無非就是健體而已,如今落在道佛雙xiu的薩班手中,卻是大為不妙。

    周志重心驚下,足下踏破了一片瓦,卻被那薩班及時發覺。他神功初成,自忖就算鬥不過眾人聯手,脫身亦無妨,是以飄然而下。

    周志重抱拳行禮道:「全真周志重冒昧造訪,還請史相見諒。」他適才出手,技驚四座,此刻面對眾位強敵,竟是面無懼色,史嵩之心下倒也讚了一聲,微笑道:「原來是全真高人,來人,看座。」周志重見他面帶微笑,言語平和,心中暗讚這老傢伙城府甚深,當下也不多話,見宮贊巴欲縮回人群中去,忙開口道:「宮贊巴大師留步,不知大師可否將借去的經書還與在下?」

    宮贊巴心中惱怒,自己千辛萬苦奪來的秘笈,卻被相爺轉手送給了死對頭,只是如今周志重問自己,若是把事情推到薩班頭上,未免太過示弱,當下回道:「啊喲對不住,那經書我沒好好保管,叫野狗叼去了。」他在史嵩之府中向來地位甚高,在人面前亦是一付高僧模樣,只是如今遇上藏土死敵,加之適才失面,心中火起,竟將那高僧面具拋諸腦後,這話講出有點市井無賴撒潑罵街的味道了。

    薩班笑容微頓,目中殺機一閃而逝,卻仍是按捺住。那廂宮贊巴已是搶先發難,言道:「周志重,你擅入府中,圖謀不軌,還不束手就擒?」話音未落,左手發掌,一掌迎面拍出,發掌之時尚與周志重有丈許,右手拍出時已到了周志重面前,掌力後浪推前浪,重重疊疊湧向周志重。他這招有個名堂,叫「龍門三疊浪」,原是中原傳入藏土的功夫,但經歷代高手改進,威力遠大於中原所傳。

    周志重矗立不動,狂濤般的掌力到至身前猶如遇上中流砥柱,自動一分為二自兩側滑過,顯是已深得全真以柔克剛的武學精要。宮贊巴掌力落空,大駭下便要後撤變招。肩頭一沉,身子竟是無法躍起,那周志重不知何時已經欺近身來,一隻右手已經搭在了自己左肩上。宮贊巴沉肩縮肘,順勢左肘錘格向敵腰,右足踢向周志重迎面骨。周志重不料其變招如此迅速,掌力一吐,將宮贊巴遠遠彈開。二人於電光火石間交手數招,周志重出手精彩,宮贊巴應變機警,各顯露了一手上乘武功。

    宮贊巴方立定身形,忽心口發熱,頭暈目眩下不由又後退三步方始拿樁站穩。心中暗自驚駭,適才自己雖及時變招,化解了對手一擊,但仍是受了內傷,這周志重比之當日在破廟中交手,武功更是精進。

    周志重一擊得手,便不再進逼,他已知秘笈在薩班身上,當下緩緩轉過身來,道:「薩迦大師不在蒙古作你的國師,卻到江南為何?」薩班笑道:「貧僧此來只為雲遊四方,以武會友,不關國事。」

    周志重看他面上寶光流轉,道貌岸然,卻是心底陰險,時刻算計別人,再看週遭,無不是大奸大惡之輩,心中忽的意興闌珊,不願再與他多兜圈子,開口道:「祖師重陽子手著,乃我教鎮教之寶,還望大師賜還。」

    薩班笑道:「既是全真之物,理當奉還。」伸手自懷中取出一本書冊,泛黃書頁上赫然寫著「丹陽二十四訣」,周志重大喜來接。

    手指甫沾書頁,忽覺一股大力自書面襲來。周志重早知薩班並無此好心,早就有所準備,內力運轉,與敵相接。二人內力相沖,身子皆是一震,周志重覺敵內力綿綿不斷,浸浸然若汪洋大海,儼然便是全真內家功夫路數,心念一轉,忽然震動,不待張口,漫天蝴蝶揚起,那冊書籍已化碎片。

    原來薩班適才竟是使出了全真內家功力,全真以內家稱雄,挫敵於無形,常於無聲無息中重創敵手。適才二人內力同路,兩股柔勁於書上交鋒,那陳舊小冊如何禁得起這般力道,立時化為飛灰。這薩班竟是要毀了此書,壓根就不打算還給周志重。

    如此毀了全真重寶,周志重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大怒下雙臂迴環,先天功發動,已是一式「撼山式」推出。這招純用的剛勁,皆從先天功那生生不息的陰陽二勁中化出,端得厲害,薩班畢竟全真內力修為尚淺,不敢硬接,忙發掌側擊,將周志重籠罩四方的掌力擊破一壁避開,「喀喇」一聲,周志重正擊在大廳的一棵大柱上。那大柱乃是巨木所製,粗過合抱,仍是為周志重一掌震斷,立時房梁失了支撐,開始傾斜,灰塵簌簌而下,眾人驚叫:「保護相爺」,紛紛逃出。

    周志重與薩班二人卻是原地不動,二人四目相對,不敢絲毫鬆懈,以免為對方所乘。薩班手拈蓮花,連換了幾種指法,均為周志重化解。激鬥中頭頂屋樑「轟隆」巨響中砸向二人。

    薩班百忙中頭顱微側,已將屋樑避開,反臂拍在梁木一側,向周志重推出。這屋樑長達數丈,屋中無法避開,周志重唯有運氣相接。一時間,二人抵著一根數丈長的屋樑比拚內力。

    周志重連連催發內力,均覺對方守得極其穩健,無論如何努力,均無法越雷池一步,而四下眾雄又漸漸攏將上來,心知今日已無法佔得便宜,只有拼著受傷,內力一牽一引間,將薩班掌力盡數向天導出,立時巨木沖天飛起。

    只是周志重原本以為自己強行挪移對方掌力,必會被震傷內腑,此時運氣一周,卻是毫髮無損,心中不解。原來那薩班這段日子苦練全真內功,已有小成,同為道家內力相促下,小無相功也頗有精進,只是兩種內力畢竟不是出自一爐,若要融為一體,自成一家,尚需時日。

    適才與周志重對掌,二人內力在伯仲間,運力自是漸出全力。薩班小無相功全力運起,體內全真真氣卻也不堪寂寞,也隨之遊走,要知兩種內力運行體內,有如賽車搶道,反而擾亂了薩班體內真氣,若是周志重適才再堅持片刻,便可一舉獲勝。此時薩班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能傷得了他。

    周志重不假思索,已是縱身掠出,他心知眾高手必是全力守住四處突圍道路,若是直接外闖,一旦受阻,身後薩班再纏上自己,必定難以脫身,是以直接衝向史嵩之。

    果然眾人大驚,紛紛出手保護史嵩之。剎那間周志重身落重圍:左側江南四友刀劍掌腿齊齊招呼;右側宮贊巴四人合力撲擊,掌力罩住了他右半邊身子;前後更是掌風劍氣夾攻。

    周志重嘿的一聲,忽地身子左掠,倏忽間,正與江南四友的老四蓋萬里面面相對,幾乎鼻子碰到鼻子。蓋萬里以輕功見長,卻也未見到如此鬼魅的身法,大駭下頭顱猛的後仰躲避,周志重左足輕輕伸出一鉤,那蓋萬里已是仰天一跤摔出,四人牢不可破的配套攻勢便打開了一個口子,周志重身子輕晃已是掠將出去。

    眾人一聲發喊,發步追來,周志重掠至府牆,忽地立定,身後諸人雖追得熱鬧,但適才見識過他的功夫,心中早已畏懼,見此情形急忙立定身形,那衝在最前頭的三人卻收不住腳,直直撞將上來。周志重可不再客氣,雙足連踢,那三人哇哇大叫聲中被踢得倒飛回去,身子撞上一人,餘勢未消,又撞倒一人,剎那間追兵倒了一地。周志重哈哈大笑,縱身掠起,左手輕輕按牆,身子在空中打了盤旋,轉將過去,只留下一句話語在夜空中迴響:「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此一戰,周志重大鬧宰相府,方算是名動江南,史嵩之縱然暴跳如雷,卻也無濟於事。過得數日,噩訊不斷傳來,黨羽李鳴復調任知州出京,杜范以原職提舉洞霄宮,一眾史派官員如御史劉晉之、趙倫等紛紛被貶,史嵩之勢力大衰。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這節骨眼上,史嵩之的父親史彌忠病重,眾太學生伏闕上書彈劾史嵩之,樞密院事杜范、戶部侍郎劉漢弼、工部侍郎徐元傑連遞奏折,稱史嵩之貪圖榮華,不顧父親病危,逼其退相,朝野上下一片倒史之聲。史嵩之四面楚歌,在這不利的形勢下,史嵩之終於遞出了辭呈,開始了他「六請辭相」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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