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那麼一個驚為天人的蘇無痕,那麼一個傷心欲絕的蘇無痕。(小說~網看小說)「按照畢月國的規矩,請二皇子將公主背上花轎!」一位臉生的穿著畢月國禮服的男子,往蘇無痕的身上撒了一把花瓣,高聲道。
透過疏落的喜簾,蘇無痕隱約的看見一身煙粉色滾黑邊錦袍的蕭允,笑吟吟的對自己點點頭,然後轉過身去,一撩襟前長袍,在蘇無痕的面前慢慢的蹲下身。
小珍攙扶著蘇無痕在蕭允背上趴著,蘇無痕貪婪的呼吸著蕭允身上的氣息,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相見了,此後山高水遠,相見無期。
儘管自己給自己說過,淚在昨夜已經流完了,可是在那一瞬間,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溫熱的流水落到蕭允的脖子裡,他的身子微微一抖,旋兒恢復了正常:「哭嫁是中土的習俗,在畢月國是沒有那麼多禮節的。」
蘇無痕沒有說話,只是將腦袋埋得更深了。只是希望:路,再長一點,再長一點,再長一點。
「請公主上轎。」
「請公主上轎。」
不知道耳邊說了多少遍,蘇無痕才恍然驚醒,托著小珍的手從蕭允的背上慢慢的滑下來,走向轎子,轎簾無情的落下,遮蓋住了所有的容顏,蘇無痕的大腦一片空白。
「起轎!」隨著那畢月國男子長長的一聲吆喝,轎子穩穩當當的起了。
蘇無痕低頭看著自己在吉服上雪白的雙手,忽然笑了,這雙手抽到了先朝賢後才抽到的鳳凰簽,父親原本以為自己是注定了要當成朝皇后的命,以至於將全部提親的媒婆都拒之門外,可是沒想到自己最終還是遠去了畢月國,當上了畢月國的王后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轎子忽然猛地往前一墜,轎外響起一聲冷喝:「保護好公主!」緊接著是一陣陣兵器相撞擊的叮叮噹噹聲。
蘇無痕皺了皺眉心,這太平黨的刺殺活動也太密集了吧!
蘇無痕思緒還未定,卻感到一股強勁的劍氣,透過轎簾,迎面而來。蘇無痕微微一側身,「刺啦」一聲,鋒利的寶劍刺破轎簾,擦肩而過。
就在蘇無痕反應的那一瞬間,她感到不僅是前面,而且在四面八方都湧動著一股霸道的殺氣。
她毫無退路,只能從轎頂破空而出。還好帶著鳳冠,轎頂的竹籤僻啦四散開來,蘇無痕
蘇無痕也來不及做其他想法,伸手將頭上礙事的鳳冠一掀,隨手一扔,擊中三個持劍的蒙面女子。
「你就是蘇無痕!」躲過那個鳳冠的那個女子冷聲問道。
「我就是!」蘇無痕剛一答應,那十幾個女子竟然放開其他的人不做糾纏,十幾把劍同時攻上來,招式竟然是同一套劍法路數,並且正好相輔相成,爆發出的威力何止增加了十倍。
蘇無痕驚的倒退了十幾步,不知所措。
「小心——」
「啊!——」
耳邊呼呼的響起風,眼前的山崖和山崖上長勢古怪的松樹都飛快的離自己而去。
自己這是墜崖了!這次一定會死了吧。蘇無痕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想像著自己是一隻鳥,在雲端飛翔。
「彭!」不知道墜了多久,蘇無痕終於著陸,並沒有撕心裂肺的陣痛,背上卻軟綿綿,是不是閻王爺看自己在陽間受的苦太多了,所以到了地獄不捨得折磨自己了呢?
「哎呀!你個死女人,哎呀呀,我的畢月鳥啊!好不容易從畢月國偷出來的鳥崽子,就這麼——」蘇無痕耳邊雖然聒噪卻清亮的聲音,似乎和小說中描寫的牛頭馬面不一樣。
「你個死女人,裝什麼死?」那個聲音愈加的逼近。
蘇無痕勉強的睜開眼睛:
春日的陽光從樹的枝丫裡斜斜灑下,少年潔白的面孔帶著點淡淡的玫瑰紅,雙目晶瑩閃爍,嘴角掛著一朵調侃的笑容。
「你!哇,師傅天上這次不掉餡餅,改掉仙女了!」那少年還沒等蘇無痕說話,就唧唧哇哇的跑了開去。
「子弗,你亂叫啥呢?」那個少年拖著一個蓬頭垢面的滿臉都是鬍鬚的男子過來,蘇無痕倒吸了口氣,要是自己第一眼看見這個男子,估計自己會真以為到了地獄。
「師傅,你看!」子弗指著蘇無痕邀功一般的對那男子說。
男子皺了皺眉頭,上前端詳起蘇無痕來。蘇無痕謹慎的退了退身子,可是微微一挪,牽扯起身上每一根神經都做疼。
「這就是女人?」男子伸手欲碰蘇無痕,蘇無痕縮了縮手避開。
「師傅,書上說:男人是不能隨便碰女人的。這是無理的舉動。」子弗上前制止道。
那被稱呼師傅的人長長的哦了一聲,扭頭對蘇無痕長揖到地:「小生卿凌風拜見姑娘。」
蘇無痕剛剛一抽的心此刻再次被抽了起來,不知道這個男子到底想做什麼。
「哎呀,師傅——那是唱本上寫的台詞!」子弗對這個卿凌風甚是頭疼,一把把他推開:「你快去洗刷下,免得嚇壞了美嬌娘!」
卿凌風,被子弗推著往前走,卻仍舊是不忘回頭看了一眼蘇無痕,咧嘴一笑:「小娘子,等著官人我——」
蘇無痕第一次被一個人看的如此心驚膽戰,等他走遠了才長長的噓了口氣。
子弗送走卿凌風之後,抱歉的對蘇無痕笑笑道:「剛才嚇唬到了小姐,真是抱歉,卿凌風是我師傅,不知道什麼原因從小就被囚在這山崖下,一年前我採藥不小心墜下山崖,得他悉心照料,並教我武功,我看他可憐所以留下來陪他。別看他蓬頭垢面,可是人不壞,只是因為從小生活在這山崖下面,現在對外界的瞭解也不過是我之後給他帶來的一些書籍,所以——」
子弗說道這裡,蘇無痕也瞭解了一個大概,她倒是對那卿凌風的境遇感到了同情:「你為什麼不帶他出去看看呢?」
子弗低了頭:「你也看見我師傅現在的狀況,我想等他能接受外面的一些東西了再帶他出去,要不然,對他不是一件好事情。」
蘇無痕很以為然的點點頭。
子弗從身邊的包袱裡掏出一根草藥,蘇無痕認識那是上好的傷疼藥草,子弗道:「雖然說你跌倒我的鳥身上,但是受傷還是不輕,幾天都動不了的,這裡也沒有其他的人,不介意的話,我幫你敷藥——」
「我介意!」蕭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無痕的心漏跳了一拍,那聲音之後又是一段時間的沉寂,一定是自己幻聽了,自己的性命他怎麼會放在心上?
可是子弗下一句話卻讓蘇無痕的心狂跳了起來,「你是誰?為什麼不出來?」
「想不到樹下先生的高徒子弗,竟然願意屈尊到這驚雁崖來陪一個傻子!」蕭允一身煙粉色的長衫,不知道刮破了多少地方,還沾染著斑斑的血跡。
「他不是傻子!」子弗皺著眉頭回敬道。
蕭允沒有說話,已經款款的拾階而上,逼到了子弗的面前,伸手到子弗的面前:「把藥拿來,我幫她敷藥!」
「我不可以幫她敷藥,你為什麼可以?你是她什麼人?」子弗捏著那一根草藥,皺著眉頭看著蕭允。
蘇無痕目光落在蕭允的臉上,她感覺到心很滿很滿,滿的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了,她屏住了呼吸,按住了心跳,生怕一不留神就錯過了他嘴裡能說出那兩個字來。
「我是她二哥!」蕭允撇開眼,不去看蘇無痕期待的眼神,冷冷的道。
一句話將蘇無痕生生的冰凍在了當場,蘇無痕甚至不願意看見他,不願意聽到他從嘴裡說出那殘忍的字句。
子弗看了一眼蘇無痕,蘇無痕垂著眼簾,沒有異議,子弗只好將草藥遞給蕭允道:「如此,那便你來吧——」
蕭允接過草藥,點頭:「你幫我守著附近不要有人靠近。」
子弗撇撇嘴,伸手捏了個訣,中指一彈:「我已經布了個結界,你放心沒人可以看見,也沒有人能進來,一個時辰之後結界自動回消失。」
蕭允扭過頭去,輕輕的扶起蘇無痕,一隻手笨拙的擦去她臉上的淚痕,不解的道:「你大難不死,還傷心什麼?」
蘇無痕手緊緊的拽著蕭允的衣袖,顫抖的聲音:「你哪裡受傷了?!」在前後仔細檢查了一番,蘇無痕確定他身上的血都是對手的血時,才長長的吁了口氣。
蕭允看著她,眸子裡漆黑的顏色忽然更深了,沒有說話,伸手將蘇無痕的背輕輕的扳過來,面對著自己,他將手上的草藥用牙齒細細的嚼碎,然後一點一點的敷在她的傷口上。
「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就因為無法向無憂王子交差嗎?」蘇無痕閉上眼睛,傍晚的風吹過臉頰,有些瑟縮。
蕭允沉默了好一會,才冷冷的道:「那些人不是來殺我的,是來殺你的。」
蘇無痕愣了一愣,想通了什麼似的道:「是不是恕妃派來的人?」
蕭允沒有反駁,看來蘇無痕的猜測是對的。
「他們真是有趣的一對怨偶。」蘇無痕勉強的笑了一笑,「我不知道是該恨恕妃還是該同情她,既然不捨得為什麼又要放手?」
蕭允聽了這句話,敷藥的手忽然一頓,冰冰的回道:「你懂什麼是愛情?」
蘇無痕聽到蕭允這麼一句話,一口氣被哽咽在嗓子裡,不吐不快:那你又懂麼?可是最後蘇無痕還是順下這口氣,只是再一次的偏過頭去,任由蕭允將他的外套給自己裹好。
「你傷的不輕,我已經派人給無憂王子送信了,婚期會推遲三天,等你好了我再送你回去。」
蕭允站起身,一彈指,解開那個子弗布下的結界。
「我不想去,你可以對無憂王子說,我已經掉下山崖身亡了!」蘇無痕恨恨的道。
「這差就這麼好交麼?」蕭允轉過身面對著蘇無痕,如玉的臉上佈滿了寒冰,「你以為蕭行奕和無憂都和你一樣智商?」
蘇無痕看著蕭允不屑的走遠,挫敗的伏在那鳥身上,鳥身上的羽毛很軟很軟,可惜這樣一隻名貴的鳥就因為救自己而死亡。早知道何必犧牲這隻鳥呢?
就在蘇無痕為這隻鳥惋惜的時候,這鳥竟然動了一動,從嘴裡吐出來一顆不大不小的血團,蘇無痕愕然的後退兩步。
那鳥竟然拍拍翅膀說起話來:「終於吐出來了!」
蘇無痕愕然的再後退了兩步,按著胸口問道:「你,你竟然會說人話?」
那鳥不以為然的用嘴啄了啄那血團,張開嘴,竟然從嘴裡噴出一道火柱,將那血團燃燒的乾乾淨淨。
「就是這個東西,害的我法力全失,要不然我也不至於被子弗那個小子給逮住,現在吐出來了可好了!」那鳥斜著眼睛看著蘇無痕道:「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了。說吧,你要什麼?」
蘇無痕剛才的驚訝慢慢的變成了沉默,良久才道:「我什麼都不要,如果你真有同天的本領,那麼就讓我哥哥蘇無憂活過來吧!」
「蘇無憂?」那鳥眨巴眨巴眼睛,伸出爪子在沙地上擺起了命盤,演算起來。
蘇無痕第一次看見一隻鳥會說話,也是第一次看見一隻鳥還會算命,不由的驚喜起來,湊過去看。
可是地上除了長短不一的橫槓,蘇無痕什麼都看不懂。
那鳥鄙視的看了蘇無痕一眼,用爪子將那些橫槓都掃亂,故作深沉的道:「桂樹影亂,任由癡纏。水月鏡花,夢裡芳華。」
蘇無痕聽得離奇,欲拉著那鳥再問上一兩句,看那鳥拍了拍翅膀,嘩啦呼啦飛上枝頭:「你我還有緣,自會再相見,此次別過了。」
「哎呀,那鳥竟然沒死,哎呀,這麼好的鳥,累的我千方百計——」遠處傳來子弗一疊聲的歎息。
蘇無痕嘴角不由輕輕的彎了起來。
「你竟然笑了?」子弗走上前,遞給蘇無痕兩個果子,「這是你哥哥摘給你的。」
「我哥哥?」蘇無痕對於蕭允的這個身份一下子還是轉不過彎來,一下子愣住了,好一會才轉過彎來,結果那個果子放到嘴邊咬了一口,清甜可口。「他吃了沒?」
「他在和師傅說話。」子弗咬了口果子,鬼靈精怪的問蘇無痕,「我覺得你那個哥哥,不像你哥哥。」
蘇無痕眉心一跳,忽而明瞭,這子弗能在畢月國抓住那麼神奇的一隻鳥,定不是一般人,自然也比常人的眼光厲害些。
「你是鳳凰命!」子弗一邊咬果子一邊道。
「我知道,我小時候就抽到過那個簽,所以皇上才會娶我!」蘇無痕苦笑道,要不是那個簽自己的人生也許將有很大的改變,即便不能嫁個皇宮貴族,嫁個家境富裕的人家過個平平淡淡的日子,也是好的。
「可是命運多舛。」子弗歎了口氣,「只要你堅持下來,一定能得到別人都得不到的東西,做到別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堅持?!」蘇無痕放下手中的果子,看著最後一絲晚霞變成了灰藍色。
沒過多久,蕭允就回來了,撇了一眼子弗,伸手將蘇無痕抱起,往卿凌風搭建的簡陋小屋走去。
「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走了。」蘇無痕看著子弗探究的目光,心裡有些發毛,她可不想在別人眼裡是**的一個人。
「不要動!」蕭允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火氣,收緊了手臂,瞪了蘇無痕一眼。
蘇無痕於是乖乖的閉上了嘴巴,裝睡。
蕭允用腳撥開門,將蘇無痕輕輕的放在床上,伸手將被子給她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