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要再查一次?入宮時不時都查過了嗎?」
一個三品內務府太監領了一群人徑直入了庫房,翻箱倒櫃地查了起來,他們早就打聽過,這德昭儀不知又往何處閒逛去了,皇上已是好久沒有召過她了,風光不再,這些人自然也不會給月柔這個面子。
倒是裡頭有個姑姑與月柔算是有舊,也不想鬧得太僵,笑著解釋道:「你也聽說了前幾日發生的事,這宮裡頭那些個小蹄子著實有些不像話,不整治整治也交待不過去。」
正說話間,已有幾個太監老實不客氣地重重打開了幾個箱子,將裡面的物事一一丟了出來,月柔瞧著心疼,道:「既然是下面的人不成體統,怎麼又查到主子們的頭上來
「你也知道,有些侍婢奸猾,將自個的東西往主子們的東西裡一塞,我們哪還查得到,張公公,看在月柔與我相識的份上,還請叫您手下輕些,畢竟也是昭儀,貴重物品不少,若是有什麼破了碎了,總是交代不過去。」
那領頭的張公公這才冷哼了一聲,叫底下的人手腳輕些,幸而念語自邊關而來,那東西帶的也不多,不過半個時辰便已清點完畢了,多出來的東西只得那小魚尾木簪罷了。
那太監取了木簪左看右看,見瞧不出端倪來,又不是往桌上一擲。哪知那木簪雖然只是普通紅木製成,但是雕刻頗為精細,這一摔,又正好磕到了桌角,一小塊木片便被磕了下來。
這木簪是楚澈送給念語地,平日裡念語也時常拿出來把玩。只是這幾日月柔為防她睹物傷情。這才收了起來,如今被磕壞了,月柔不禁面色大變,厲聲道:「你可知這是什麼東西?也敢隨手扔
那太監平日裡趾高氣揚慣了,兼又得了今日這樁差事,上至宮妃下至太監宮女。哪個不是忙著討好他?今日月柔居然敢斥問她,心中便也有火躥了上來。想著,這德昭儀原本就與宮外那個男子不清不楚,今日這東西又似是情人間所贈,到時栽贓一句私下授受,還怕她翻出手心來?因此,也不再理月柔。白眼一翻,揮手道:「這簪子不在入宮時登記的冊子上,定是有人偷送入宮的。來人吶,繳了!待奴才回過皇后娘娘再說!」
月柔在心中冷笑一聲。也不說清楚,只裝了大驚失色的樣子來,彷彿那簪子果真是宮外的某位「情郎」贈的一般,又拿了上好地白玉鐲子送那太監,張太監愈發得意,只道自己是果真拿住了這德昭儀地把柄,想她一個掌事宮女不過是個小角色罷了,德昭儀又是個失寵的,若是將這東西呈太監之職,還不是手到擒來?
因此一腳踹開了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月柔,趾高氣揚地走了。
而在另一邊,皇后在下了旨意後,一早便叫柳絮陪她同進午膳,共敘姐妹情誼,明瑟殿去了薇茗,如今是書芸做了掌事的,皇后為防有變,叫安奉儀在側殿擺了一桌,讓蓮心陪著與書芸共用。
明瑟殿此刻,只餘了一眾說話都無份量的小宮女小太監們,直到內務府的太監到了之後,才知曉了皇后還下了這道旨意,薇茗早已出宮去了,那金釧鐲之事也不過她與柳絮二人知曉罷了,因此,那些太監連個阻攔都無,便徑直入了庫房,稍稍翻檢了一下,便找到了牡丹連紋金釧鐲,那太監裡裡外外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鐲子裡頭有個小篆地「唐」字。一見這「唐」字,他便滿意地笑了。
「哼,還是牡丹紋的。」領事地那個太監先命人入了冊子,而後將那鐲子往袖子中一塞,也不與明瑟殿中其他人說,便往皇后處覆命去
「什麼?內務府的人來過了?還去了庫房?」一回明瑟殿,柳絮便接到了這個消息,回到庫房,發現裝著鐲子的錦盒果然已被打開了,「好一招調虎離山!」
柳絮看一眼身後不解的書芸等人,開始深切地想念起有薇茗的日子來,只可惜……她緊雙手,深吸一口氣,現下已無時間去想這些有的沒地了,緊要的是,不能讓皇后趕在了前面,一旦被她先發制人……楚澈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到時只怕是說不清了。
一想到此處,柳絮更覺心驚肉跳,連衣服也未換,便急急往御書房趕去。
入到御書房門外,念語正要托太監進去稟報一聲,卻見周德福已笑意吟吟地迎出來了:「原來是黛婕妤,皇上早有吩咐,凡是娘娘來見,不必通傳,娘娘請。」
「多謝公公。」
柳絮一步入書房,便見楚澈手中正拿了一把竹弓把玩,那弓通體碧綠,以白玉為飾,小巧精緻,一望便知是為女子而特製,這宮裡除了她,還有誰會用弓呢?柳絮強壓下心中不快,笑盈盈地上前福了一福,道:「妾還當皇上是操勞國事,卻未想到是得了一樣好物事。」
楚澈這才回過神來,見是柳絮,怔了一怔,下意識地想將這竹弓往身後藏去,但只是一動手,便覺不妥,笑了笑,道:「這是平嘉郡主今早送上來地,想不到蜀國竟還有特意為女子做的弓,你瞧著如何?」
「妾出生江南,執地不過是琵琶玉笛等物,這竹弓……黛兒實在瞧不出什麼好壞來,只知道這白玉配青竹頗是雅致罷了。」柳絮陪著笑道。中失落,是啊,不是她。又怎看得出這弓地好壞?若是她在旁,定會彎弓射箭,再與自己講一番塞外風光吧……
「是朕疏忽了,」楚澈放了弓,執了柳絮的手,一道坐下。「只是不知今日是什麼風將朕的黛兒吹了來?」
柳絮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想了許久方道:「此事原是妾的不是,如今來向皇上討這個人情……不知?」
楚澈含笑瞧著她,好奇道:「究竟是何事?竟叫黛兒有口難開?」
「不知皇上可知曉皇后娘娘命內務府重新抄查宮人入宮時所帶之物?」
「皇后近幾日頗是得空,既然她要查便叫她查去,朕也不好駁了她的面子,怎麼?皇后查出些東西來了?」
柳絮猶豫很久。方才點了點頭,道:「娘娘在妾那裡查出一個金釧鐲子。是唐公子在入宮前托了妾地侍女偷偷放入妾地行李之中,妾,妾也是入宮之後方才知曉的。」
楚澈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頗是複雜,似是欣慰卻又似帶了一絲心痛:「黛兒,你將此事告知朕。就不怕朕誤會?」
「妾……妾信得過皇上,妾,也相信。皇上信得過妾,」柳絮眼神堅定。彷彿帶了一絲破釜沉舟的決心,而後又稍稍低了聲音道,「若是皇上信不過黛兒,黛兒留在皇邊又有何意義?」
「你相信朕?」
楚澈的眼眸中有一絲光亮閃過,被柳絮看得真切,她鬆了一口氣,看來今日這把她是賭對了,高高在上的人最怕什麼?
寂寞。不被人信任的寂寞。不相信別人地寂寞。
「皇上是妾的良人,妾自然是相信皇上地。」
楚澈攬過柳絮,是啊,她這麼相信自己,那她呢?她身後似有無盡的秘密,但是她總是淡淡地推開他,玉手一劃,便在他們之間劃出一條鴻溝……看一眼此刻躺在懷裡的女子,若是她,若是此刻是她,那該有多好。
楚澈的手不由攬得更緊了一些,柳絮心中也是感到一陣一陣甜蜜,不願出聲打擾這個美好的時刻。
「黛兒,那個鐲子……」
「娘娘若是覺得放在妾這邊不妥,收走了也無不可,只是,妾還是希望,能將這鐲子送還給唐公子。」
楚澈不由驚詫:「你怎知道朕在想什麼?」
柳絮此刻一驚,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警覺性總是低一些地,她喃喃道:「妾……妾不過是隨口說說的,皇上……」
「無事的,朕只是有些驚訝而已,」楚澈笑著安慰她,「心有靈犀一點通,古人誠不我欺。」
「皇上……」柳絮嬌羞一「什麼?黛婕妤在御書房?」皇后剛想將那簪子與鐲子親自送去地時候,卻聽到柳絮已先她一步去了,便知那鐲子未必派得上什麼用處了,看看手中的簪子,不知為何,她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便又問安奉儀道:「奉儀,你覺得這簪子,果真會是慕容致遠所送地嗎?」
「這……奴婢不知,只是聽張公公所說,那月柔如此緊張,向來這鐲子應也是有些來歷的。」安奉儀壓低了聲音道,「聽說,琉璃小築那裡,德昭儀焦急不已呢!」
「如此看來……」皇后雖看著手中的紅木簪,但是彷彿已看到顧念語被楚澈再次下令逐去冷宮的情形了,紅唇微勾,「既如此,那麼本宮便親自走一趟御書房了。」
「皇上,皇后娘娘前來求見。」
周德福不敢怠慢了皇后,但是又怕皇后衝突了楚澈與柳絮二人,因此,便叫皇后先在門外稍等一會。皇后抓了念語的把柄,心情大好,也不與這個皇帝面前的大太監計較。
「皇后?」楚澈看一眼懷中的柳絮,見伊人面上閃過驚慌之色,溫柔道,「不必擔心,一切有朕。」話一出口,便覺熟悉,想起數月前自己也對她說過那樣的話,百感交集,神色不由黯了黯,擺手道:「宣。」
「臣妾見過皇上……」後正欲行禮問安,卻被楚澈不耐地攔下:「行了,行了,是不是查到了什麼宮妃私下授受的東西?呈上來給朕看便
皇后見皇帝待她如此冷淡,已是覺得有些傷心,哪知抬頭見到柳絮正站在楚澈一旁,一想起方才被楚澈奚落的情形,不覺有些怒火重燒,面色不豫。
柳絮正要福身,卻被楚澈攔住:「不必多禮了,皇后儘管呈上來便是。」
後低頭應道,眸中現過一絲寒色,上前幾步便把那支紅木簪子遞了上去。
楚澈接過正欲說些什麼,卻聽見有小太監來報:「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德昭儀不見了,不是,不是不見,德昭儀拿著匕首……」
楚澈來不及細看手中的簪子,上前急急一把扯了那太監的領子道:「什麼叫不見了?她拿著匕首要做什麼?罷了罷了,朕親自去一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