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殤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 載情不去載愁去(二)
    坐在桌邊,念語愣愣地望著那道對雉宮簾出神,心內不斷掙扎,跨過那道簾子有一個小暖閣,在暖閣之中想必可以清晰聽到雁滎關的急報以及楚澈的對策了吧,袖下的手握拳,她緊咬了下唇,死死盯著那道簾子,似要將它看透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鬆了一口氣,鬆了手,轉頭不去望那簾子,神情終於放鬆下來,她起身卻向了窗口看去,靜靜將天空從一片墨黑看到微露一絲曙光。

    楚澈打簾入內,看到她就這樣站在窗邊,一動也不動,那絲曙光微微照亮她半邊的臉頰,竟有一絲白玉之感,看她眼神放空,與那日所見的那個笑聲朗朗的她全然不同,心中竟閃過一絲不捨來。

    念語看天,楚澈看她,兩人不過隔了短短幾步路,卻似完全不在同一個世界一般。

    許久之後,楚澈才上前攬了她的肩,摟她入懷,歉意道:「你初次侍寢卻被打斷,是朕之過,眼下時辰也不早了,且到床上休息一下吧。」

    二人於是和衣躺下,念語替楚澈蓋上錦被,楚澈握了念語的手,也無他話。

    不過假寐一會,便到了卯時,宮人拿了朝服來替楚澈換上,念語自也起身整理衣衫,倒是楚澈在穿戴完畢之後扶了念語坐下,柔柔道:「朕近幾日要召將軍進京,是時候便安排你們見上一面,昨晚,是朕讓你委屈了。」

    念語福身謝過之後又送了楚澈出門,才隨已在門外久候多時的來接她回去的月柔與蓮舟回了霽月殿。

    初次蒙召,卻被楚澈扔下,獨站到了天亮,此刻的念語已然成了這後宮的最大的笑話。雖是宮人明面上不敢說些什麼,看她的眼神卻已是滿眼嘲笑了。小來子與小印子二人進來請安的時候,臉上滿是不平之色。念語少不得又要告誡安撫一番。

    這一宿不得安睡,困意便慢慢浮了上來,正巧,此刻芷秋傳了太后的口諭,說免了念語的請安之禮,待睡了午覺之後再去頤華宮回話。

    於是念語不過隨便用了些早膳便歇下了。

    這一睡,卻是睡到日上三竿,幸得月柔激靈,眼見錯過了用膳時間,便叫了小廚房備些小點心。

    念語散了眾人,邊用點心,邊問月柔可有探到昨晚楚澈收到的那份急報究竟是何內容。

    月柔擔憂道:「聽聞是彈劾將軍的,說是此次來犯的匈奴不過將將二萬之數,硬被將軍奏成了十萬,除了謊報軍情,還說將軍聽憑匈奴來犯,卻不出兵,只是緊閉了城門。」

    這謊報軍情和臨戰不力兩項大罪扣下來,也由不得月柔不擔心,只是念語想到楚澈今晨所說的要安排她與父親見上一面,許是事情還有轉機,只是若僅僅只是為了這件事,楚澈斷不會議事議了好幾個時辰,眼下事情還未明朗,念語也只得吩咐了月柔幾句,這幾日裡低調行事,先瞧瞧再說。

    草草用過點心,念語便往頤華宮走去,因太后尚在午寢,她只得做在殿內,靜等太后醒來。

    芷秋與芷舒不過略略招呼了她一會兒,便去太后寢殿外守著了,免得太后醒來無人伺候,因此這正殿內此刻便只餘了念語與兩個小宮女而已。

    念語等得無聊,便隨意抬頭端詳起這頤華宮內的裝飾來,大多是些龍鳳呈祥,龜鶴同壽之類的圖案。驀然念語看到對面靠椅後的一副漆器屏風,繡得是一副工筆花鳥圖,雖是繡品,可遠遠看了過去竟似畫在上面一般,更令人稱奇的乃是此副繡品竟還能隱隱看出原圖的畫意與用筆手法來。

    念語起身正欲往前細看,卻聽人來報,說是太后已起了,於是收了步子,站在下首,靜等太后到來,只是眼睛還是忍不住瞟向那副屏風,只因了這用筆手法讓她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她皺了眉頭,細細回想,這用筆之人可是她熟識之人的時候,太后已入了殿了,於是急忙福身請安。

    太后今日心情頗佳,展眉叫了她起來,微笑道:「昨兒的事,我都聽說了,是皇兒的不對,你也別往心裡去,他總歸是個皇帝,也有他的難處在。」

    「太后言重了,皇上勤政乃是大周之福,念語為大周百姓慶幸有這樣一個明君還來不及,又怎會心存怨念呢?」

    太后凝視了念語良久才道:「你能這麼想便是最好的,哀家也果然沒有看錯你。」說罷,站了起來,吩咐了念語:「今日風和日麗,你就陪哀家走走吧。」

    念語低頭道是,上前攙了太后,一同往頤華宮的後花園走去。

    春日的陽光淡淡灑下來,照的人從骨子裡透出暖意來,那清風與柳葉一起輕輕撫過臉,鳥聲和了那潺潺水聲,如此春光,讓人說話也不由放慢了語速,輕輕緩緩地道來。

    此刻太后更像一個踏青的老太太,而非那個隱在朝堂後面,遙指天下的強勢女人。

    念語替太后撩開面前的柳枝時,太后閒閒說到了顧將回京之事。

    「顧將要提前回京,想必這件事皇兒已經告訴你了吧?」

    念語瞧一眼老太太,盈盈一笑:「是,皇上已向妾提過此事了。多謝皇上和太后眷顧。」

    太后點點頭,依舊向前走去,邊走邊道:「靖褀這孩子這次也隨了顧將入京,雖說後宮男女大防,但是你們畢竟是兄妹,哀家又是看著他長大的,所以到時候哀家也安排你們見上一面吧。」

    念語自又低頭謝恩。

    二人又是默默走了一段,太后看著遠處的宮牆不經意問道:「靖褀這孩子也不小了吧?聽說還未定親?」

    念語面色一黯,回道:「二哥說了不願拖累別人家的姑娘,父親也拗不過他,是以才拖到了今日。」

    太后略有不滿道:「什麼拖累,你二哥才華出眾,不過是左手略有不便。澈兒比他還小幾歲呢,這安平都會說話了,就他還沒個動靜。哀家這回要親自為他指一門親事!」

    念語聞言一驚,她看了顧靖褀這些年,雖未聽他提起,卻知他心中必定是有人的,若是萬幸無鍾情之人,可是太后這一番指婚,必定是意有所圖的,恐怕是不能隨了顧靖褀之意。

    奈何她又不能明面上拒絕,因此也只能陪了笑道:「能得太后指婚是二哥的福氣了,只是,二哥是個怪人,脾氣又倔,到時候別是委屈了人家姑娘才好。」

    太后雖不過淡淡看她一眼,可是眼中閃過的一絲凌厲還是叫念語的心尖顫了一顫:「你顧家一門忠烈,你二哥又救過皇帝,哪怕是叫了一位公主去做小,也是她修來的福氣,說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念語雖是應下了,心內卻頗是緊張,太后即將這事說與她聽,那便是太后已打定了主意,看來是要修書一封去通知二哥早做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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