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春忙（四）
走了一路，聊了一路，看著身邊這些眼神裡充滿了希望的老鄉們，老趙就打心底裡希望跟著自己一起前來的老鄉們最後能被礦上留下，可是當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L市趕到礦門口時，頓時被眼前的情景給嚇了一跳……
平時顯得是那麼空曠無比的礦區大門口現在黑壓壓地擠滿了人，人數應該在3000人以上，一邊明顯是礦上的職工組成的人群，大部分人都穿著礦上統一的工作服裝，而另外一邊則要顯得雜亂一些，但是人數較礦上的人群絲毫不處下風，雙方在一條寬5米的緩衝帶前對峙著，老趙立刻明白了礦上現在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情，於是便和礦上的另外幾個一起過來的工友們從雜亂的這方人群中往進擠，想要到近前看個究竟，但是這數千人的隊伍哪裡是想擠就能擠進去的，無奈之下，老趙才開始停下來向身邊的人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具體的我們也不太清楚，聽說是和我們一樣的從外地趕來這裡找工作的人把礦上的東西給砸了，還把礦上的人給打了，所以雙方便鬧了起來，礦上還把打人的人給扣了起來，因此他們的老鄉便不幹了，便召集了和我們一樣來找工作的人找礦上理論，還有像其他的一些看熱鬧的人，所以人便越聚越多了！」老趙身邊的一個操湖南口音的中年男人說道……
「哦！你們也是來這裡找工作的啊？你們怎麼知道地這裡，是不是也有老鄉在這裡干的啊？」老趙一行人大約明白了事情的起因。便不著急往進擠了，索性和對方聊了起來，裡面的事情他管不了，也輪不到他管……
「是啊！我們是聽在這裡工作的老鄉說這裡待遇特別好才專門趕過來的，可是來了才知道，人家這裡已經滿員了，根本就不缺人。哎！去年我家裡遭了水災，滿以為這次可以找到個好著落能多少賺點錢貼補下家用。可沒想到千里迢迢的卻撲了個空，心裡確實不好受啊！我估計那幾個最先鬧事地傢伙當時也是這樣的心情，所以才一時衝動，不過啊，聽說礦上地那個工頭態度特別橫，要不雙方也不能掐起來！」旁邊的湖南人繼續說道，他旁邊應該是和他從一個地方來的人聽了他的話。也似乎都被勾起了對家鄉情景的擔憂和牽掛，大都表情不怎麼好看，而跟著老趙一起過來碰運氣的那些四川老鄉，也得知人家並不要人，滿懷著的希望頓時全部落空，有幾個歲數大一些地人甚至都快要哭了出來……
「哎！是我不好啊！本來想讓大家也過來碰碰運氣，可沒想到反而把大家給耽誤了！怪我啊……」老趙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那些老鄉們，開始埋怨起了自己。不過就在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看到後面的土路上揚起了一陣沙土，有3輛汽車正在高速朝這裡行駛過來，轉眼間便已經快要到了人群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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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在一個很小的地方內，如此密集地聚集了這樣眾多的人群。第一次就是在法國觀看世界盃決賽時的那個市政廣場，可是那畢竟是一場盛會，是一場大戲即將落幕前最後地一幕華麗的演出，而我的彩票也即將變成巨大的財富。可此時此刻，卻是在這樣一個地方聚集了這樣的一群人，兩種心情是完全不同的，寒風吹過，礦區門前地空地頓時被薄薄的揚塵所籠罩，讓這裡顯得彷彿如戰場般蕭瑟和讓人窒息……
我們的車已經到了人群跟前，人們也開始自發地給我們讓出了一條道路。車緩緩從人叢的夾縫中慢慢穿梭。彷彿過了良久，才終於駛到了兩群人劃分出的那條寬四、五米的空地當中。礦上留守的原鎮煤礦的幾個頭頭兒都已經迎了上來，為首的一個姓田的本地人，也是原來地鎮煤礦礦長一見楚天雄下了車，便立即說道：
「楚老闆！這幫賤骨頭也太囂張了！居然敢在咱們地地盤上撒野！他們來找工作，我說礦上已經招滿人了，可他們聽了之後，不但打了咱們的人不說，還把咱們礦辦公室地玻璃和桌椅給砸了！我們就帶人把這些鬧事的人給扣了下來，可是這些人的同夥不但不來道歉，反而聚集在礦門口示威，人越聚越多，就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不過，您別擔心，咱們的人也都在這裡了！真要幹起來，咱們一定不吃虧的！」
一看這個姓田的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他是一個村與村械鬥慣了的人，遇到這樣的大場面不但不慌張，反而還很興奮，現在的農村的治安情況確實是已經比以前好多了，要放在以前，像這樣的成百上千人的械鬥，在農村之間那就和家常便飯般平常……
「你確定是這些人先動的手？」楚天雄看到這個老田表現地如此亢奮，便皺了皺眉頭，倒是沒有直接發作，而是繼續詢問著事情的經過，無論如何這件事情已經發展成為一個後果和影響都十分嚴重的惡**件，如果不能妥善解決，將對雄天礦業未來的正常運作和公司的形象都會帶來巨大的影響，而且現在人家市裡的領導也在旁邊看著自己，楚天雄可不是以前的那個楚天雄了，他明白動手在許多時候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而且他從這個老田身上，隱隱感覺到事情也許根本不像老田他自己講得那麼簡單……
「確實是他們先動的手，咱們這裡的人當時都在場，都是親眼目睹了的！」老田繼續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在他看來這裡是自己的地盤，而且理字又站在了自己這邊。這件事情無論怎麼解決，都只能是朝對己方有利的方向發展，最好能讓楚天雄利用關係將這些不知死活地外地農民都好好整治一番才好，在這個時候，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現在也是一個農民……
「既然是這樣，楚總，不行咱們就報警吧！如果還不行。就調武警官兵過來！總之不能讓事態進一步惡化了！絕對不能讓人們打起來，更不能有任何的傷亡！」旁邊一直保持沉默的張副市長在大概瞭解的事情的情況下。才開始表態，剛才的場面對於他來講也是為數不多的經歷，他直到現在才回過了神來，現在老張心裡還不禁在盤算，也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天上地哪位神仙了，打從這個雄天公司在這裡開礦，大小事情就從來沒斷過。這次新年剛開始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如果一個解決不好，那自己地前程可真就難說了，因此他看到對面的那個姓田的人對於開仗格外活躍時，就感到無比的厭惡……
「呀！張市長也來了啊！您看我這眼神，剛才怎麼就沒看見您也在呢！您說得對，咱們現在就報警吧！讓警察同志來解決這件事情吧！」現在的老田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倆嘴巴子，剛才是在拍楚天雄這個前黑道老大的馬屁。還以為這個老大喜歡玩大場面呢，可誰曾想，張市長也在這裡，要是讓人家以為自己是個愛煽風點火的人，那可就不妙了，思前想後。老田竟然急得頭上都冒出了汗來……
「張市長，我看咱們還是先和被咱們扣起來地那幾個人談談吧！看看事情到底是怎麼引起的！現在對方這樣大規模的聚集，就是警察來了也不一定就很快能解決問題，而且如果我們不完全瞭解事情原委，也許警察來了，反而會激怒對方，而導致更為嚴重的後果呢！」我在一旁淡淡地說道，從車上下來後，我就一直看著這個滿臉橫肉的老田，我甚至都能想像當時他是如何挑起的這場爭端的。像他這樣橫行鄉里的人。在農村裡可不在少數，也正是這些人地存在。才加大了用法律手段解決中國農村問題的難度，而眼前的這個人，我壓根就沒想留下，而當時是楚天雄怕猛然間把煤礦中的本地人全開了，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才讓這個人暫時留在原來的領導崗位地，而如果能趁著這個機會，把這個人拿下，那就再好不過了……
「好！我同意小俊的意見，咱們還是先問問那些打人的人事情的經過，然後再想辦法也不遲！」楚天雄聽我說完，便立即同意了我的看法，他也覺得此事很蹊蹺，按道理來講，來找工作，人家不缺人，你走不就成了，怎麼就能動手打人呢？楚天雄冷冷地看了看老田後，也沒等張市長回話，便徑直朝那些被扣著的人的方向走去，而老田被楚天雄就看了那麼一眼，便嚇得冷汗直冒……
※※※
「你們都是什麼地方人？為什麼來這裡？」楚天雄走到那些正蹲在地上都鼻青臉腫的人說道。
「……」可這10來個人根本連頭都沒有抬，也沒有人吭聲，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楚天雄的問話……
「你們為什麼要動手打人？為什麼要把礦上的東西都砸了？」楚天雄壓了壓心中地火氣，繼續讓自己保持平靜地口氣問道……
「……」可還是沒有人回答楚天雄的問題，有幾個只是把頭抬了起來朝楚天雄和我們看了看以後，便又低下頭沉默不語……
「說話！」怒火突然爆發地楚天雄用讓人顫抖的聲音大喊道，這一嗓子不要緊，直把蹲在地上的那些人和圍在旁邊的我們都驚得忍不住渾身一顫，緊接著又是楚天雄含著怒火的吼聲……
「剛才打人的時候那麼威風，怎麼了？現在都成孫子了？」
「我們不和你說，我們要找這裡管事的人說！」被楚天雄的一嗓子完全鎮住的那些人中，有一個中年人最終抬起了頭朝楚天雄回答道，這應該就是這群人的頭兒，從那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依舊能看到那憤怒的眼神和倔強的表情……
「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我叫楚天雄，這個礦就是我的！有什麼你都給我說清楚！我這個人眼睛裡什麼都能容得，就是容不得半粒沙子！你們今天給我把話說清楚了！要不然一會兒叫警察過來，再想說可就遲了！」
「好！既然你是管事的，那麼我就和你說好了！」操著湖南口音的那個人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頭倔強地往上揚著，眼睛中是夾雜著一絲緊張而又堅定的矛盾神情……
「我們都是從湖南過來這裡找工作的農民！去年我們的家鄉都被水淹了，今年家裡就指著我們能到外面掙點錢貼補家用呢！本來聽說你們這裡的待遇特別好、對待工人又特別和氣，我們才千里迢迢趕過來的，可是當我們過來這裡的時候，才知道這裡已經不需要人手了！如果就是這樣的話，我們也不會鬧事了，畢竟你們現在不要人，又沒什麼不對的！」那人繼續大聲地說道，而當他說到這裡的時候，以一種憤怒的神情看著楚天雄後面的老田，讓楚天雄都忍不住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而老田則依舊鎮定，甚至還有些有恃無恐，根本不把對方的怒視當回事……
「當時我們雖然有些失望，但是都準備離開了，可沒想到，就是你剛才看的身後的那個人攔住了我們，還罵我們這些外鄉狗、窮要飯的，還想跑到這裡找活幹，還讓我們從他這裡滾出去……老闆！我們當時心情本來就有些難受，再聽到這樣的話，於是……就砸了塊玻璃，然後雙方便打了起來，可當時不僅僅是我們動手啊！你看看我們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了！我們打人確實不對，但是你們就算不招我們，也沒必要這樣罵我們吧？我們都是靠自己力氣吃飯的正正當當的老實人，不是狗！也不是要飯的！」
那個人一邊回憶著，一邊越說越氣憤，常人是難以體會他們當時的心情的，家園被毀，求職又未果，還又被人無故侮辱，產生些過激行為也就在所難免了，而事情的真相也就此公諸於眾，這件事情可以說是這個老田一手挑起來的，楚天雄慢慢地轉過身來，朝老田冷冷地看著，一開始老田還能平靜對待，但是到後面則完全被楚天雄那寒冷的眼光所震懾，不過，楚天雄在盯了對方一會兒後，也沒說什麼，而是朝我和張市長站的地方走了過來……
「小俊，張市長，事情的原委現在都清楚了，你們看這事情怎麼辦？」
「楚總，我看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既然雙方都有過錯，你們就把人放了吧！本來是件小事，咱們就沒必要把它弄得興師動眾的吧！」
「嗯！楚叔叔，我同意張市長的看法！但是，還有一點，那個姓田的必須辭退了！像這樣沒事找事的人，我們這裡不需要！」
「哎！小俊啊！一定要辭掉嗎？畢竟我們還是需要一些本地人的啊！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啊！」
「楚叔叔！必須辭退！他今天可以這樣侮辱外地的民工，天知道他明天會不會以同樣的手段來對付咱們礦上的工人們的！我們這裡需要的是現代化的管理人員，而不是像他這樣欺上蠻下的走狗！而且最好能賠償一下這幾個農民兄弟們的醫療費，咱們也不缺那幾個錢！」
「行了！就按你說的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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