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畫卷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歸來(下)
    第二百五十九章歸來(下)

    落日慢慢自山頭墜下,似血的殘陽侵染天際,天地間一片金燦火紅。無數的鳥雀、白鴿以及那不知名的鳥兒,撲展著羽翅飛起,「咻」地一下從這邊樹梢飛閃到那頭樹杈,映地血紅的鵝卵石地面也只見一道黑影掠過,快地讓人來不及抬頭分辨是哪隻鳥兒飛過上空。

    在這一片夕陽群鳥下,被唧唧咋咋的鳴叫掩蓋的是,衣甲鮮明的將士列陣操演聲。

    儀華不是第一次見到眼前一幕,卻再一次震撼在這赫赫軍儀之下。

    然而現在不是感慨震驚的時候,她目光敬仰地看了一眼那場景,只覺入眼一片黑紅髮亮的爍光,眩目的讓人睜不開眼;便凝神移開視線,攜著馬三寶向那間臨時作為書房的小院走去。

    繞過身穿黑衣亮甲的將士,尋了一條羊腸小徑約行片刻,隱約能見一排清瘦綠竹後,一間正座面闊七間的紅簷錦窗大屋掩映其中。

    免了小徑盡頭的侍衛行禮,快步行入行列的綠竹內,不期然書房正門自內打開,朱能率先從裡走出。

    四目毫無遮攔的相撞,儀華微微一怔,朱能亦怔了一下即點頭離開。

    接連又有五六名朱棣親信走出,見儀華紛紛點頭至禮離開。

    「先前聽說你還在睡,沒想到來得到快。」朱棣心情舒朗地看著立在門口的儀華,含笑戲道。

    儀華看著朱棣眉宇間隱含的喜色,眼睛一亮,也不理會他的調侃之語,急忙步入書房追問道:「可是世子他們有好消息傳來了?說他們什麼時候到沒?」聲音因急切而略有提高。

    朱棣含笑點頭道:「已入北平境內,三日後可到北平城。」

    猶聞在耳,儀華仍不敢信,不由再次確定道:「真要回來了?」

    朱棣眉毛一挑,喜色遽然消失,眼中鋒芒掠過:「折損了將近全數衛護,豈會擋不住朝廷攔截的人馬,帶回他們三兄弟」

    唯恐熙兒他們路上受到埋伏,派去接應地全是鐵騎中身手數一數二,這次竟然盡乎全數折損?儀華幾乎不敢想像回程途中的凶險,她雙腳頓時有些站立不穩,急忙攀住臨窗的一溜太師椅把手,身子僵軟地倒坐下。

    「王爺,世子他們有沒有受傷或……」儀華動了動雙唇,仰頭緊張的望著朱棣。

    朱棣眼裡閃過一絲猶豫,卻也不隱瞞:「熙兒和燧兒少習武藝,應付得過來,這也是對他們的鍛煉。」

    儀華聽得心中一緊,她低頭閉上眼睛,兀自遮去眼中痛色。

    熾兒是世子,燕王府的繼承人,身為「燕王」護衛理所應當更重視熾兒的安慰。而熾兒他自身不通武藝,也更應當受得護衛,只是想到熙兒和燧兒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卻要面對一路不斷的行刺堵截,她作為一個母親實在心如絞痛。

    一想到這,腦中自然而然地閃現出回程途中激烈的廝殺打鬥,儀華微白的面上漸露痛苦神色。

    這時朱棣忽然走過來,厚實的手掌覆在儀華的單薄的肩胛,哽住的話語帶著掩不住的愧疚:「阿姝……」

    朱棣為了熙兒他們能回來付出的已夠多,而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儀華強壓下心中對兒子的牽掛,睜眸向朱棣扯出一抹笑容:「王爺,臣妾沒事。」說著,起身相對而立,提出另一件擔憂之事:「近來葛誠與謝貴他們暗中來往密切,他又是王府長史擁有大權,臣妾恐熙世子他們回來後,葛誠會與謝貴等人再有其他密謀。」

    聽著,朱棣唇越抿越緊,直至抿成一條鋒利的薄線,他沉聲開口道:「我們派人接應他們三兄弟,已讓朝廷起了戒心。估計他們一回府,一路追截的人也會與謝貴等人取得聯繫,倒也不懼葛誠通風報信之類。」說著,他語氣又沉了沉,聲音裡壓抑著一種森森的陰寒:「至於葛誠這個長史之位,就讓他再做一段時間」

    話中殺氣濃重,儀華聽得不寒而慄。

    卻一想朱棣最恨人背叛,如今又被身邊親信背叛,他如何能忍住這口怒氣?即使是她也對葛誠的背叛怒氣難消,何況是朱棣

    儀華不願再提及這人,想起一路上為護送他們三兄弟而犧牲的護衛,便也轉了話題道:「王爺,這次接應世子的護衛,都是家在北平有父母妻兒的,他們為了燕王府犧牲,我們不能忘了他們的家人。」

    朱棣瞳孔急劇一緊,眸中痛惜與怒火交雜閃過,他卻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欠他們的我也會一一為他們討回來。」說到後面,朱棣的目光已躍開儀華,投向窗外越發血紅的殘陽。

    三日後的下午,熙兒三兄弟在僅剩的十三名護衛護送下,平安歸府。

    那一天的晚上,府中如常的為三兄弟歸府,備了家宴接風洗塵。

    沒有朱棣的出席,時至二更天,便是席闌人散,繁華落盡……轉眼十一二名坐上賓客離開,熾兒攜張昭兒回世子妃,儀華的宮殿中只剩熙兒、燧兒相陪。

    內堂屋子裡,左右退下,唯阿秋隨侍。

    通明的燭光下,熙兒被看得一臉不自在,他在臨窗的橫條炕上如坐針氈,終是忍不住摸著臉開口問道:「母妃,秋姨,是我臉上有什麼?你們也別老瞅著我。」說著扯過坐炕下椅上的燧兒,努努嘴道:「喏,三弟在這,你們也瞧瞧。」

    被一把拉過了身子,燧兒不滿地看向自己的二哥,卻在熙兒一劑威脅的目光下,敢怒不敢言地擺出一張笑臉,嘿嘿一笑道:「母妃,秋姨。」

    看著一雙佳兒,在她面前如以往一樣露出稚氣的一面,儀華再想起今下午初見時他們一身戾氣,心中五味雜陳,眼睛不受控制的一紅。

    經過一路幾月的逃亡,兩兄弟立馬注意到儀華眼裡閃爍著淚光,當下兩兄弟慌了手腳,急急忙忙道:「母妃,您怎麼哭了?」說時熙兒又焦急道:「要不母妃你繼續看兒子就是,兒子什麼也不說了」

    話音方落,不等儀華回應一句,阿秋已一把捂著口鼻嗚咽道:「小姐是被你們回來一身血氣嚇壞了,就連奴婢也……」說著已是泣不成聲。

    「母妃,兒子不過受了一點皮外傷,沒事」熙兒一聽急於表態,站起身一副沒事樣地拍了拍胸膛:「兒子真沒事,那些傷我的人,全被兒子殺了」燧兒想起路上之事,也一旁幫腔道:「母妃,二哥說的是真的,二哥還把要抓兒子的人也給全殺了」

    說完,兩兄弟齊齊那眼睛盯著儀華,卻見儀華反而哭得更厲害,一時兩人不約而同的止了話。

    良久,在兩個兒子侷促不安的目光中,儀華望著熙兒終於說話道:「殺人的時候,害怕嗎?」

    熙兒一怔,沒想到儀華會這樣問,他想起第一次用匕首刺入那個要抓三弟的人,那人腹中噴出的鮮血濺在手上的炙燙,心頭莫名地閃過一抹極怪異的感覺。他搖搖頭,忽而坐回了儀華的身邊,不顧一旁阿秋、燧兒詫異的目光,隨著心中所想像兒時一樣鑽進了儀華的懷中,好一陣子方悶聲道:「兒子沒事。」

    儀華聽得喉頭一緊,嚥回口中的哽咽,只緊緊地抱著已比她高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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