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畫卷 正文 二百三十四章 流言
    二百三十四章流言

    時光緩緩而行,朱元璋攜諸子兒媳前往東宮的消息不脛而走,然而在四大王府皆緘默其口下,太子病危乃至與東宮有關的一切旁枝末節,成了整個京師忌諱莫深的事,亦使整個局面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寂中。

    是以,洪武二十五年就在這樣欲蓋彌彰的氛圍裡到來了。

    這一年的新春,沒有因為太子與秦王的雙雙缺席而冷清,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場面盛大且熱鬧。而儀華也每日著一品大妝,來來回回往返於各種無法推卻的聚會宴席,身心俱疲,再無一點精力分與其它事上。

    幸而這期間風平浪靜,尤其是十五元宵宮宴太子的駕臨,讓這風更平浪更靜。

    轉眼正月過去,新年徹底過完,在京朝見的藩王也到了各自返回的時候。

    眼見歸期在即,儀華大為鬆了口氣。雖已過去了一個月了,但那日朱元璋為平息不利太子的流言而不惜犧牲另一個兒子的做法,至今依舊歷歷在目;再一想起重傷跪雪地導至病體孱弱的秦王,她打點回北平的步伐也隨之加快。

    然,這一切她都的想簡單了,沒有朱元璋的首肯,藩王又如何離京?更何況除去被隔離在東宮不知境況的周王,其餘四大王府沒有一家上奏離京,包括朱棣也絕口不提離開的事。這諸王不提,朱元璋亦不提,甚至還將上疏藩王離京的東宮一派官員、朝中清流勢力一律斥責貶罰。

    如此之下,再無人提及藩王滯留京師一事。

    而這一留,不知不覺就留到了春暖花開時。

    此時節,正是田間作物成熟之期,蠶兒吐絲結起繭之時。自古以來,農耕與蠶桑乃是民生之本,歷代帝王欲使統治穩定,必會重視農耕收成與養蠶繅絲。因此,至周朝始,「天子親耕南郊,皇后親蠶北郊」一習俗已作為國家祀典存在,倍受皇家重視。

    這日就是一年一度的祈谷禮、親蠶禮兩大祀典日。

    天剛濛濛亮,一眾王公大臣、王妃命婦早著了應禮衣裳進了宮,等候吉時祭祀。吉時一到,朱元璋便率眾朝工前往南邊的祭台,郭惠妃代皇后率眾女眷至北邊祭台行祭。

    儀華隨眾而行,及至祭台,隱於一片花團錦簇中,只作眾多宮錦華服、寶髻堆雲的命婦之一。卻不防祭祀禮官穿梭人群而來,在眾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大汗涔涔道:「燕王妃,大事不好了!惠妃娘娘腳受傷了,今日的大典她不能主持了!」聲音驚恐而響亮。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議論洶洶。

    儀華心中既驚且疑,不明來時還安然的郭惠妃怎會突然受傷,更不解這名禮官誰人不找偏偏找她!壓下滿腹驚疑,她面露擔憂道:「惠妃娘娘受傷了?可嚴重?」說著眉目焦灼猶甚,口中卻不著痕跡打發道:「不行!娘娘金貴之體,萬不得有閃失,你先去找太醫過來。我去將此事告之定妃娘娘。」

    達定妃乃皇七子、皇八子生母,雖不甚得聖恩卻資歷不淺,找她倒是合乎情理。

    話一說完,儀華即轉身去尋達定妃。

    不及一步邁出,只聽「咚」地一聲,那禮官一下雙膝跪地,似渾然未聞四周女子的低呼聲,只是著急道:「燕王妃您可別走,這親蠶禮還等著您來舉行!眼看吉時快到了,耽誤不得!」

    讓她主持大典?!

    儀華猛然回身,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名禮官,勉強鎮定道:「怎麼回事?此乃國之大典,只有皇后、太子妃、或行皇后之權的人可以主持,我不過一介王妃,如何有資格享有此等榮譽?你身為禮官,卻在此大放厥詞,該當何罪?」說話間心緒漸平,不覺語氣嚴厲。

    禮官被這一連串的質問問得一愣,眼神詫異驚惶的看了儀華一眼,隨即一下叩首在地,道:「小的這是奉惠妃娘娘的命,讓您代娘娘主持大典。」

    聽到是惠妃的主意,儀華心頭怒意一閃,面上嚴厲卻緩了幾分。

    禮官察覺到儀華身上氣焰有減,忙又道:「燕王妃所言極是,主持大典的人確實要具此三種身份方可。可先皇后娘娘仙逝、太子妃也早薨、行皇后之權的惠妃娘娘又受傷,再則宮中諸位娘娘皆是側室之名,也無法主持祭祀。如此一來,按制,就當有皇子親王的正妃代為主持。」

    聞言,儀華目光在晉王妃身上一轉,微微一笑道:「誠然如公公所言,不過長幼有序,還是由三嫂代娘娘主持委託。」

    晉王妃臉上詫異一閃,即是斂了斂衣襟,帶著三分喜色款款走了過來。

    禮官卻面有難色,看到晉王妃已走至圍觀者前面,臉上又增難色,半晌才吞吞吐吐道:「確實長幼有序,可是主持大典的禮服是……按惠妃娘娘身形特製,王妃您和娘娘身形相仿,所以才……」

    話猶未完,嗤笑聲已從四面八方響起。

    原來晉王妃本生的修長健美,但自生養後漸漸發體,被貪美色的晉王不喜,如今年已逾三十,體寬尤甚當年。而郭惠妃與儀華身形嬌小纖細,相較之下,自然儀華更為適合。不過話雖如此,卻是截中晉王妃短處,於是只見深知個中緣由的禮官面色如土,看也不敢看晉王妃一眼,就瑟瑟發抖的匍匐在地。

    晉王妃感到眾人有意無意看來的目光,臉色陣陣青白,卻苦於無法,遂狠狠瞪了禮官,一眼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燕王妃,吉時真快到了,這親蠶禮可延誤不得呀!」見晉王妃挾著不快離開,禮官心下一橫,抬頭又祈求道:「還請王妃隨小的過去,惠妃娘娘還在等著呢。」

    話都說在這份上了,儀華只好點頭同意。

    懷著幾分戒備,儀華匆匆隨禮官去祭台後面的休憩房中,看見郭惠妃神色不虞的由太醫處理腳上扭傷,暗暗將一番前因後果推敲了一遍,不覺心安了些許,便自斂心神,隨宮人入內間換衣梳妝。

    巳時三刻,祭時至,鼓樂聲起。

    儀華一襲金黃色的曳地翟衣禮服,寬大裙幅逶迤身後,鳳頭鞋踩著紅氈鋪著的玉階而上。

    玉階之下,數百名嬪妃命婦宮人屏息靜立。

    宮樂坊金鼓響起,冗長的祭祀詞自司禮太監口中唱和而出,一個時辰方闌,

    儀華輕輕吁了一口氣,額間金鳳隨之一動,晃得眼前一片金光璀璨。她輕閉目,避開晃眼的金光,跪拜上香。

    隨後,走下祭台玉器階,行至觀桑台,將宮人捧著的桑葉,以筷挑出三片喂蠶。眾女眷逐一而行,至申初祭禮結束,眾命婦回宮又聚。

    儀華一身禮服繁重不已,借換衣一由,暫避開回宮的人流,留休憩間小歇片刻。

    休憩間無外人,一進到屋裡,卸去釵飾假髻,又逕自褪去六層外裳,僅著裡衣倒在軟榻上,小一刻鐘便是累極睡去。

    這一覺睡得稍沉,待到醒來,已是紅霞漫窗。

    儀華微微吃了一驚,猛坐起來,一陣頭暈目眩。

    「王妃,您怎麼了?」守在一旁的盼夏,忙扶住儀華坐穩,擔憂道:「臉色也有些蒼白,要不晚上的宮宴就別去了。」

    儀華揉著太陽穴,正想說沒事,卻想起今日後宮諸妃不快的目光,其餘人或嫉妒或羨慕的目光,又覺一陣頭疼,下意識的點頭:「嗯,讓李進忠去回王爺一聲,說我身體不適晚上不去宮宴了。」

    稍作吩咐,掀開薄被起身,直接坐馬車回府。

    當天晚間,哪裡知道隨口說起的推諉之詞,竟然成真。她一回到府裡,人就不到,身上一陣陣的發冷,嚇得盼夏趕緊請了太醫來。一看才知,是日間曬了正午的日頭,下午又在較涼的地方睡了,卻是染上了風寒。後來,這太醫又說了幾句「三月春寒料峭,最容易傷寒,要多注意」的話,便開了藥方離去。

    儀華精神萎靡,喝了湯藥,就睡得人事不知。

    等第二天醒來,也沒見到朱棣人影,卻聽李進忠傳達了一個王命——朱棣下了禁令,她傷寒一日不好,她一日不許出主院——這樣的命令,儀華有些懵了,又見身邊的人一個個把她盯得死緊,簡直讓她苦笑不得。

    不過本就只是輕微傷寒,頂多四五日便可痊癒。卻一轉眼旬日過去,朱棣仍以她身子不好未全好為由,將她禁足。

    儀華隱隱感到不對,認為朱棣有事瞞著,卻思量不出所瞞何事。

    一如彼時,她見院中槐花開得正好,就拿著一本閒書,坐在槐樹下的石凳上,百無聊賴的翻著書頁,實則正思量著這幾日的事。

    猶處思量間,忽聽侍人稟徐增壽來了。

    儀華一喜,想到徐家限制徐增壽出行,她姐弟二人已二個多月未見,忙不迭撂了閒書,到院門口相迎。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在門口翹首以盼一會,卻見徐增壽一臉不忿,儀華忙開口問道。

    徐增壽抿著唇不說話,瞪了一眼四周侍人,不由分說的拉著儀華去了書房,「啪」的一聲關了書房嗎門,氣急敗壞道:「大姐!『士爭湊燕』是好事,不說也罷!可這些造謠的,居然說你不敬長輩,以為穩坐太子妃之位,害郭惠妃受傷,好代她行親蠶禮!」

    ——

    (今晚還有一章,不過估計很晚,大家明早看吧,是一定很晚,明上午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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