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畫卷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阻擾
    第一百八十四章阻擾

    時光荏苒,一月匆匆而過。

    洪武十二月十四日。大吉,是燕王朱棣納次妃之日。

    因時近新年,府中門楣屋簷、廊柱樓閣漆油一新,紅帶子、絲綢彩飾、紅燈籠點綴高懸。四目望去,處處都是喜慶洋洋的漫天紅彩,讓納妃的喜宴也更加隆重熱鬧;又是城中三品武將之女嫁進王府,前來赴宴恭喜的賓客絡繹不絕。到了掌燈時分,猶是繁華似錦,燈火煙花次第而開,說笑聲、鑼鼓聲、鞭炮聲,以及戲台上依依呀呀的唱聲,充滿了整個燕王府。

    這樣的繁華,這樣的熱鬧,儀華是羨慕的,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都不曾擁有過。而身為女子,又有哪一個不嚮往屬於自己的婚宴,接受他人的承認與祝福?俗言眼不見為淨,於是等一更天禮畢,她便早早的離席回宮。

    雪已落了五日,大雪覆蓋了北平城。寒意也愈發深了。

    走出金碧輝煌的承運殿,迎面一陣朔風疾雪吹來,令人不禁深深地打了個冷顫。

    「王妃,外面風雪大,還是讓小的去備了肩輿過來?」李進忠往持傘的右手呵了一口熱氣,聳了聳鼻子道。

    走下雪色銀光閃閃的白玉石階,儀華籠著暖手爐駐足,望了一眼存心殿外出牆的一株紅梅,搖頭拒絕道:「不了,都走到了存心殿外牆這邊,再穿過一條長巷就是後院,走不了多久。」

    李進忠看了看一旁攙扶儀華的阿秋與提燈的盼夏,見二人什麼也沒說,他也不再多言,只亦步亦趨的跟在儀華身邊。

    長巷的積雪已被侍人們清掃乾淨,只是零星的一點殘雪結了霜,路面凍得滑了,行走時頗需幾分小心。天寒夜深,妃妾們都擁在承運殿歡鬧,府裡的侍衛、侍人大多守在府前堂,這條分開後院與前堂的長巷,竟了無人煙,清冷而寂靜。

    儀華緩步行在長巷裡,鹿皮矮靴踩在凍霜的路面,微微帶滑。她不禁起了頑心,見四下無外人,竟像小孩子一樣踮起腳跟。一小步一小步的踮躍著走。正走得歡快,忽然聽得一陣紛沓的腳步聲,她不由得一愣,忙止步回頭一看,卻是朱高熾、徐增壽、朱能他們三人和兩個提燈的小內侍。

    徐增壽箭步如飛,上前,率先開口詢問:「大姐,您剛才在做什麼?」說著回頭又要說什麼,卻見朱能止步在石階處,垂手侍立目不斜視,不由皺眉嘀咕道:「朱大哥什麼都好,就是一來王府就拘起禮來。」

    這時朱高熾也走到跟前,行禮叫了一聲「母妃」,也好奇的看著儀華。

    儀華臉上一紅,她不想一時興起,卻讓他們三人瞧個正著,只好解釋道:「路上滑,不好走。」聲如蚊吶的說過這一句,立馬反問道:「你們怎麼到這來了?外面的宴席這會正熱鬧吧。」

    徐增壽摸著頭,嘿嘿笑道:「聽說您提前下席,就過來看看。路上碰到了世子,便一起過來了。」說完又仔細看了看儀華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大姐,您……沒事吧?」

    她有什麼事?

    儀華哭笑不得,隨便尋了一個理由,道:「我不放心熙兒和燧兒,便早下席了。」說著橫了徐增壽一眼,看向熾兒道:「你和三弟……還有朱將軍回席去,我也回宮了。」說時往他們身後望了望。

    聞言,一直沉默的朱高熾,忽然反駁道:「母妃,讓三舅父和朱將軍回席,我送您回宮。」少年溫和的聲音裡,透著淡淡的堅持。

    「好。」看著朱高熾眼裡的關切,儀華心情頓好,對徐增壽道:「朱將軍還等著,三弟你回去,我由熾兒送。」

    話說到這,徐增壽也不再堅持,囑咐了幾句便和朱能離開。

    雪下的愈發緊了,風刮的也越疾了。

    一路上,說說笑笑,不覺已至宮門口。

    宮門前兩隻大紅燈籠,在渾白的雪地上映了一層薄薄的紅光,朱高熾突然停下腳步,站在簷下的石階上,低低喚道:「母妃!」

    聲音比平時低了許多,聽起來有些不對勁。

    儀華亦駐足站立,伸手撣了撣朱高熾肩上的雪花。輕聲問道:「熾兒,怎麼了?」

    知母子二人有話要說,阿秋帶著幾人在遠處侯著。

    聽到儀華問他,朱高熾低頭躊躇了須臾,驟然抬頭,道:「母妃,您不高興父王納新妃,才提前離席。」

    未料到朱高熾說出這番話,儀華撣雪的動作一滯,隨即笑道:「你想多了,母妃沒有。」

    話音未落,只聽朱高熾截斷道:「我看到了!」

    一語畢,朱高熾無視儀華微怔的神情,又強調道:「就在母妃受新次妃的禮後,我看見母妃不開心了。雖然很短暫,可是我真的看見了。」

    儀華看著這個已快有她高的小小少年,竟是語塞。

    朱高熾又低下頭,盯著大紅斗篷下,一雙月白色寶藍雲龍紋樣的靴子,說:「母妃,我知道您不喜歡這些。說不上不喜歡什麼,就是覺得比起這五步一樓十步一閣的王府,崇屋數椽對您已是足夠……父王對您是尊敬重視的。母妃您不要為此難過,今日雖來了這麼多賓客,不過與新年,還有九月份那道聖旨有關……」

    只聽到這裡,儀華忍不住詫異,吃驚的看著朱高熾。

    今上為肅清沙漠,準備再次進行北征。遂今年九月二十六日,他命令河南都指揮使司和直隸各衛所加緊訓練軍士,以待征討之令。隨後,又命朝中多元大將至山西、北平、陝西等地,分別訓練兵馬。隨時聽征漠北;再遣使命遼東都指揮使胡旻、朱勝訓練精銳馬步官軍各一萬人隨時聽候調遣。

    如是,在北方幾大軍營重鎮紛紛訓兵以備北征時,北平大小武將自然也皆聚在軍營中。尤其是到了十一月間,訓練兵馬越發吃緊,就連朱棣內也已一個月未回北平城,食宿皆在軍營裡。今日借朱棣納次妃,武將張興嫁女的時機,武將返城恭賀不在少數;而城中文官欲探聽如今風向,也多是禮到人也到。

    以上這些,她也只略猜到一二,卻不想朱高熾竟也知道。不過朱高熾身為燕王府世子,這些淺顯易知的事,他也該知道了,只是倒難為他小小年紀,還關心她。

    想到這,儀華目光柔了下來,看著朱高熾道:「既然你都說你父王是重視我的,我當然不會難過。再說有你和你兩個弟弟在身邊,我更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人貴在知足常樂,對現在的一切我很滿意了。」

    「真的嗎?」朱高熾不確定的抬頭。

    儀華笑意加深,肯定的點頭道:「千真萬確!」

    —————

    話雖是這樣說,到了更深夜靜時,卻是人難眠。

    一夜輾轉反側,幾經起睡,總是迷迷糊糊,時昏時醒。儀華想,許是走了小半個時辰的雪路,引了邪風入體所至。遂在這數九寒冬的深夜,她竟生生的滲了一層細密密的汗珠,沾濕裡衣,難受的緊,亦口乾舌燥的緊。

    她也不委屈自己,欲喚了人備水沐浴,又想此時已過子夜,何必再折騰了阿秋他們。這樣想著,儀華只自己起身,披了一件棉袍子下床。走到屏風外的炕桌上,正要倒杯茶水,忽見一旁的翹頭案上,一對繞龍鳳的紅燭高燒,燭淚默默低垂。

    一剎間,儀華喉嚨一緊,如鯁在喉一般的難受。

    她猛轉頭,翻開溫燙的茶水,倒滿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溫溫的茶水入喉,緩解了那抹疼痛,不覺舒眉一笑,又續倒一杯。

    她低下頭,茶水方沾紅唇,院子裡忽起一陣騷動,隨即又是一道熟悉的腳步聲響,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難道是他?

    不,不會的!

    今晚洞房花燭夜,如花美眷相伴,他又怎麼會在這裡?

    儀華緊緊的握住茶杯,用力至泛白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溫熱的茶水順著顫動的杯沿,緩緩地四濺而出,滴淌在了她白皙的手背上,她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逶迤在地的富貴花開銀紅錦幔。

    腳步聲漸漸地近了,一動不動的錦幔,嘩的一下從外撩開,一個意想不到卻又是意料之中的人,已出現在眼前。

    這一刻,儀華呼吸猛然一窒,整個人就像傻了一樣,呆呆地看著這個帶了一身寒氣的男人,一個本該出現在另一個女人新婚之夜的男人!

    他在一步步走進,她心一下下狂跳。而這不過十餘步的距離,她竟覺得有十餘丈那麼的遠,所以他才會走了那麼久,也讓她心失律的跳動。終於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甚至是更近,她幾乎都能聽到他急促的呼吸。

    「王爺,你怎麼來了?」好一會兒,她聽到她壓抑一種不可思議的期盼問他。

    這一聲詢問,彷彿瞬間刺激了他,他倏的張開雙臂,猛地一下將她緊擁在懷,力氣大得讓她身體發疼,可吐出的話語卻似乎彷徨無力:「怎麼辦?該怎麼辦?」

    *

    (O(_)O~~,狗血一把,給很久沒出現的朱能一個鏡頭,讓他以後能有個回憶。)(新婚之夜被阻啦↖(^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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